一進門,只見夏侯星半靠著床柱,就坐在床緣,臉朝內,似是睡著了。
鬼面華佗摘下了鬼面具,面具下是一張溫文儒雅的俊容。親切有禮的笑容,更容易讓人增添好感。
「怎麼了?受傷的該不是你吧?」走上前去,瞧清了靜臥床上的人,他微微一震:「她?」
「救她!」未等他說完,夏侯星幾乎是命令了。
鬼面華佗搖頭長歎。「你不讓開,我怎麼為病人診視?」
夏侯星握著寒月泠的手,以內力護住了她的心脈。這幾天他完全不敢鬆手,深怕自己一鬆手,她會就此斷了氣,將內力緩緩送入她的體內,直到脈息強勁了些,這才讓開了位子。
「她傷得不輕。」仔細審視她的傷勢,鬼面華佗微皺起眉。
搭在指上的脈動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出,想來這幾日若非星用內力護住了她的心脈,只怕她已然沒命。
「答應我,她會沒事。」按在鬼面華佗肩上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夏侯星知道眼前人是寒月泠僅有的希望了。
鬼面華佗微愣,半抬頭看著夏侯星,卻見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床上之人:從沒見過他有這種神情的,可見這姑娘對星必然十分重要。
鬼面華佗點點頭,道:「她會沒事。」
聽到鬼面華佗的回答,夏侯星終於鬆了一口氣。他低下身子,語氣溫柔:「月,聽到沒?妳一定會沒事的,妳要振作。」
鬼面華佗望著二人,露出了他一貫的斯文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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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有消息了。」探聽到夏侯星的消息,孟書柏急忙帶人到大哥的書閣去。
「別大聲嚷嚷。」孟書槐雖也想早點得知,卻不想驚動了孟家其它人,尤其是妹子湘萸。
「怎麼樣?」不及等手下喘口氣,孟書柏性急地追問著。「你快說啊!」
「夏侯公子已回到了荷香水榭,而且,還帶了個女子。」屬下不敢隱瞞。「聽說他很關心那人,甚至請動了鬼面華佗前去替她看病。」
「他居然帶著別的女子?」聽到這話,孟書柏怒火大起。「夏侯星當真不把咱們孟家堡放在眼裡嗎?他竟敢如此欺負湘萸?」
堂堂現任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豈容人如此欺凌?若此事傳揚出去,日後湘萸如何做人?
「知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聞訊,連孟書槐也不由地沉下了臉。
屬下坦然告知:「不清楚,她不知是受重傷還是生病了,夏侯公子親自帶入荷香水榭,屬下沒瞧見人長得如何。」
孟書柏聞言更怒,一拳擊碎茶几:「可惡!我貌美如花的妹子有什麼不好?他居然敢這麼做!夏侯府這是什麼意思?夏侯星既另有心上人了,他們還敢來求親,根本就是存心欺負人!」
「太過份了!」孟書槐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大哥,現在咱們怎麼辦?」孟書柏急問了句。孟家人絕不容外人如此欺侮,更何況是他們最疼愛的妹子。
孟書槐當下做出決定:「走!咱們上荷香水榭,至少夏侯府總該給我們一個交代才行。」
「好!」
本想前來找大哥切磋劍法,不料會在無意中得知夏侯星的消息,乍聞下屬的話,孟湘萸呆立屋外幾乎無法動彈。
為什麼?她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好?堂堂現任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她有什麼不如人的嗎?
選在兩家議定婚事後逃逸,倘若夏侯星真的不願成婚,那就罷了!可是他偏偏在返家時又帶著別的女子,分明是不把孟家堡放在眼裡、不將她當回事,當真、當真是欺人太甚!
孟湘萸又怒又恨,氣沖沖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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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養多日,寒月泠勉強算是脫離了險境。這段時間,夏侯星從暗示到明說,卻怎麼都無法讓她相信自己是女兒身。
半倚窗欞,寒月泠手持書冊,對夏侯星的話充耳不聞,日光斜映,黑瀑長髮如水波流動,優雅身影鑲上金邊,更顯光彩耀眼。
好一幅美人圖!當然,若是佳人肯施捨他一個眼光,身上的儒服再換上女裝,肯定更吸引人的。夏侯星一邊不停口地勸說著,眼裡也不忘直打量。
柳眉微蹙,寒月泠在心中輕歎口氣,從初識便知夏侯星善言,倒沒想到他本事這般強,居然能接連說上大半個時辰,而且翻來覆去還是同一件事情。
「月,妳究竟有沒有聽明白我說的話?」該死!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月的師父抓起來痛揍一頓,為什麼這麼欺騙她?偏偏月硬是將她師父的話奉為圭臬,任他說破嘴都無法改變。「妳是女的!知道嗎?妳真的是女的啦!」
夏侯星清楚寒月泠的性子,她的溫文儒雅只是表面,骨血裡流動的八成只有固執二字。自幼養成的信念,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改變?
寒月泠淡淡一笑。「你存心作弄我,是不是?若你所言屬實,師父為何要騙我?這對任何人都無好處的。」
「天殺的!我什麼時候作弄過妳了?妳這沒良心的丫頭。」已經說得口乾舌燥還是無法說服寒月泠認清事實,夏侯星的耐心宣告用罄。
細長柳眉擰起,清亮語音淡然指正:「丫頭是用在女子身上的,是兄弟就不該這麼稱呼我。」
「咱們不是兄弟!這一輩子也都成不了『兄弟』的!」夏侯星瞪視著窗邊佳人,已然無法可施。
寒月泠面無表情地放下書,起身往外走。「是我高攀了。」
「月!」顧不得男女之防,夏侯星攔腰將她抱起捉了回來。「不要曲解我的話,妳知道我的意思的。」
沒料到夏侯星有此一舉,寒月泠猝不及防,狼狽地跌入他懷中:還不及反應,已被人置於床上,而那人也立時退了三步。
意料之外的柔軟馨香撞入懷中,夏侯星心頭怦然,急急將寒月泠放上床,人立刻退到門邊。「我、我不是有意的!妳、妳……」
寒月泠淡笑了下,從沒想過夏侯星居然會結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不明白妳師父為何要騙妳。」夏侯星看她的情神就知道寒月泠根本不相信他方纔的話,他歎口氣,問道:「可是月,妳知不知道『男女有別』?」
眉輕佻,真是瞧不起人的問話。寒月泠拒絕回答。
夏侯星再問一聲:「那,妳知不知道差別在何處?」
寒月泠楞了下,竟是回答不出來。
輕笑聲由門外傳來,夏侯霜一臉促狹地探出頭來:「大哥,要我幫忙嗎?」
「妳別愈幫愈忙我就感激不盡了。」夏候星沒好氣地說著。
「講這樣!」夏侯霜眼眸一轉,靠在兄長耳邊不知說些什麼。
夏侯星不怎麼放心:「這好嗎?萬一月生氣了,怎麼辦?」
「放心啦!一切包在我身上。」夏侯霜笑得自信。
這是怎麼回事?眼見兄妹二人自顧自地嘀咕著,誰知下一瞬間,夏侯星竟已點了她的定身穴。寒月泠看著夏侯星,眉心皺得緊了。
夏侯星不敢望向寒月泠,點了她的穴後,立刻退了出去,速度之快,不知情之人還當他是在逃難呢!
夏侯霜先用黑布將寒月泠雙眼蒙住,再將門窗盡數關上,一邊自顧自地說著:「令師說妳長得醜啊?妳一定不知道,妳這容貌若稱丑,那天底下的姑娘大概有八成都會羞愧自盡了。初見妳那時,我之所以會驚叫出來,是因為『驚艷』,而非被妳嚇著的。」
寒月泠身不能動、目不視物,只能溫言勸道:「男女授受不親,夏侯姑娘還是快出去吧!要惹人閒語,豈下有損小姐閨譽?」心下不由輕歎。夏侯府的人行事都如此不拘小節的嗎?星是如此,現今就連他妹子也是這般。
夏侯霜無奈搖頭,逕自動起手來:「用不著擔心,我只是要讓妳認清事實罷了。而且認真說來,該擔心的反倒是妳才對。」
無法得知夏侯霜的行動,只聽得笑聲在耳際輕響,寒月泠不由自主地心慌;似乎有什麼事即將發生,而此事勢必影響自己甚鉅……
「妳究竟想做什麼?」不安的情緒充斥,寒月泠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在微微顫抖。
「妳很快就會知道的。」夏侯霜上前解開她的蒙眼布。「這可是我頭一次如此犧牲,妳可得看仔細些哦!」
寒月泠尚不解其意,乍然光明,瞧清眼前情況,小臉整個脹紅,急急再閉上眼:「妳、妳真是太胡來了!」
「妳瞧清楚了嗎?」夏侯霜語氣依然帶笑。
寒月泠微怔,憶起方纔所見……
不可能!這是錯覺!一定是錯覺!緩緩張開眼,她愣愣地望著夏侯霜,心頭劇烈震動,再無法平靜。
第五章
無怨,無悔!
靜坐孤墳前,斷情莊主眼神無比悲傷,喃喃自語:「無怨無悔,就會用這句話來搪塞我。無怨?無悔?我教了妳那麼久,只能得到這四個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