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莊的人,絕不可能是『天狼幫』的同黨,還不退下!可別冒犯了上官姑娘。」
突地,一道暸亮的嗓音響起,伴隨著一抹身著青衫的瘦長男子。
隨著青衫男子的出現,所有人全都恭謹地退下,上官蓉直視著陡然冒出的男子,明艷的俏臉上面無表情。
「蓉蓉,三年不見,妳過得可好?」
宮弘在她面前站定,雙眼裡有著傾慕,注視著眼前出落得愈加絕美的人兒。
三年不見,她給他的驚艷,一如當年初見時,令他心動神馳。
「原本是還不錯,可在見到你之後,就不好了;還有,我們並不熟,請稱呼我上官姑娘。」
上官蓉扯唇冷笑,語氣辛辣,執意與他劃清界限。
宮弘不以為忤,臉上依舊含笑,似是早已料定她的回答。
「謝謝妳出手救了家妹。」
「不用謝我,若是我知道她是天劍派的人,我絕不會插手。」
話甫落,將原本一手攙扶昏迷的人,往前使力一推,宮弘眼明手快,及時接住差點軟倒在地上的宮玉嵐。
天劍派的人,在瞧見自家小姐被人如此對待,皆氣忿得舉刀,激動地上前一步。
「退下!」宮弘出聲喝阻。又對上官蓉和顏道:「蓉蓉既然來到了昌平縣,可願讓我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們?」
宮弘仍是執意喚她名字,私心地想拉近彼此的距離,即使佳人一點也不領情,他依然毫不氣餒,畢竟這是他欠她的。
「多謝你的好意,我們不需要。」
上官蓉明艷的臉上泛著一抹冷凝,從頭到尾,皆未有所改變。
注視著三人離去的身影,宮弘揮手招來一名門下弟子。
「小心地跟上去,留意他們在哪間客棧停宿。」
「是。」
縱然明白,她對他的憎恨有多深,可他仍不願放棄絲毫能與她相處的機會。
沒錯,是他欠她的,是他害原本一個樂心助人、不求回報的善良女子,變成今日這樣一個講求以條件交換利益的冷情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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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一抹頎長的身形,踏著無聲的步伐,停留在一間廂房前。
房內燭火未熄,紙窗上映照出女子窈窕的身影來,推門而入,一如往常,在每晚就寢前出現在女子房內。
「你來啦!」
上官蓉身著單衣,環抱著雙膝坐在床榻上,身上摟著被子,似是等候他許久。
頎長的身形落座在距離床前五步遠的椅上,冷硬的臉上看不出神情,逕自替自己倒了杯茶,視線始終未曾注視床榻上的人一眼。
靜默在斗室內蔓延,床榻上的人,開口說了一句話後,便不再啟齒。這異於往常的情形,讓唐鷹黑眸微訝地朝床榻上望去。
「怎麼不說話?」
依照過去的每晚,她的話一向很多,總是硬要他坐著陪她閒聊,雖然幾乎都是她在說,他只是偶爾應付她一、兩句,可從沒像今晚這樣反常。莫非是和白天所遇到的那名男子有關?
兩人此刻在深夜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教人看見了,必是有損女子名節,但唐鷹一點也不替她擔心,畢竟從頭到尾他都是被逼迫的。既然她視世俗禮教為無物,不畏人長短,那他又何必替她多想?
「我想睡了。」
上官蓉並未回答他的話,反倒身子躺平,將被子拉到胸前,舉止十分自然。房內多一個男子在,對她絲毫無影響。
若是照以往,這是一句逐客令,示意他可以離開了,可這次唐鷹卻一點離去的意思也沒有,依舊不動分毫,只是慢條斯理地啜飲著杯中的茶。
「我不相信妳真能入睡。」
一針見血的話,戳破床上人兒的偽裝。以他對她的瞭解,如果他這時離去,她不但睡不著,而且肯定會無眠到天明。
「你有時真令人討厭。」他一定得這麼瞭解她嗎?
輕歎了口氣,放棄地回復先前的動作,摟抱著被子坐了起來,雙手環住雙膝,下顎輕靠其上。
「彼此彼此。」他冷哼。
與她的種種惡行相比,他絕不及她的一半。
見她又恢復了沉默,劍眉微蹙,難得主動地開口:
「是為了白天那個人?」
床上的人,身子似乎動了一下,仍是沒作聲。
時間在彼此的無言中緩緩流逝,直到遠處傳來打更聲,時辰已是子時了。
「……沒錯,見著他總會勾起我不願想起的回憶。」
她坦言低喃地輕語。話裡透著一絲軟弱,那是平日難得一見的。
許是夜的冷寂,讓人不由得卸下防備,兩人唯有在這個時刻,才能褪去白日慣有的冷嘲熱諷,好好地閒談。
「妳又何必作繭自縛,為難自己?那根本不能怪妳。」他明白她意指何事。
把玩著手中的瓷杯,黑眸注視著她細緻姣好的側臉。此刻的她難得流露出一絲茌弱,別有一番纖柔的韻味,有別於平日的慧黠精明。
他進入明月山莊,快滿兩年了,自然是聽過這件事,大伙也有默契地絕不再在她面前提起,就怕引起她的自責,可她終是無法擺脫自責的桎梏。
「不,是該怪我的,原本那一趟是大哥要陪爹娘前去的,若不是我堅持要去,爹娘或許也不會死,有大哥在的話,情況也許會有不同,是我的錯。」
三年前,天劍派的人找上江湖上素有「俠醫」之稱的明月山莊求醫,為了求取傳說中能解百毒的三色花,她陪同爹娘上縹緲峰採藥,眼睜睜地目睹娘親採藥失足落崖;而爹為了救娘,未有絲毫猶豫也跟著跳下萬丈深淵,連個屍首都尋不著。
當時,她在那等了三天三夜,從抱有一絲冀望,到深沉的絕望,直到大哥親自派人上山,才將她帶了回去。
同時面臨失去雙親的哀慟,兩兄妹從此決定明月山莊的俠醫之名,將隨著爹娘的死從此銷聲匿跡;而她更是立下誓言,除了親人之外,絕不出手救人,除非以條件做為交換。
上官蓉痛苦地抱著頭。她永遠也無法忘記,爹娘在她眼前落下斷崖的那一幕;她無法原諒自己,如果當時她的武功再好一點的話,或是大哥當時在場的話,或許他們兄妹兩也不會失去爹娘。
是她的錯。
「夠了!這件事情根本就不能怪妳,就算當時上官痕在,也無法從萬丈深淵救回妳爹娘的!妳要自責到什麼時候?已經三年了,妳還無法走出這個陰影來,妳是想讓妳在九泉之下的爹娘無法安心嗎?還是想讓妳唯一的大哥對妳無法放心?」
唐鷹低吼,見不慣她這副自怨自艾的模樣,他寧可見她盛氣凌人,或是聰慧刁鑽的模樣。
朱唇揚起一抹淡笑,這就是他關心她的方式,一點都不溫柔。有朝一日,她倒是很想見見,有哪位女子能有幸獲得他溫柔以待。
「我打算在這停留幾天。」
雖然他表現出來的關心很差勁,可卻出奇地令她低落的心情好轉許多。
「妳不怕再見到那個人?」
見她臉上又重展笑顏,唐鷹無由來地鬆了口氣。
「誰說我怕來著?還有,他叫宮弘。」
她只是不喜歡見到他而已,若不是她還有些事,必須留在這,她還真不想再見到他。
「他叫什麼,與我無關。」
不相干的人,不值得他記住,即使只是個名宇。
「我真的想睡了。」
話尾方落,掩嘴打了個呵欠,鳳眸帶著睏意,身子躺平,將被子拉好,逕自逐漸進入夢鄉,不再理會他了。
直到床上傳來均勻的呼息,坐在椅上的人,這才依照慣例,吹熄燭火,踏著無聲的腳步走出房,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返回自己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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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頭山,位於昌平縣東郊外,因山的形狀似虎頭,因而有此命名。
在山的半腰上,搭了間還算清幽的竹屋,平日這山上少有人跡,可今兒個,卻稀奇的很,意外地來了兩位訪客。
「小虎,外公人呢?」
嬌軟的嗓音平空響起,詢問著背對著她,正奮力砍柴的男孩。
乍然聽聞這道熟悉的嗓音,穿著粗布衣衫的男孩舉刀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下,隨即興奮地轉身,開心地喊叫--
「師姐!」
「小虎,你又長高了。」
上官蓉含笑看著到她肩膀的男孩,記得上回來,他也才到她胸前而已。這孩子跟著外公,看來過得很好。
小虎原是個乞兒,一日昏倒在虎頭山下,被經過的外公所救,這一老一小,就這麼隱居在這山上,不理會世間的紛紛擾擾。
「唐大哥,你也來啦。」
小虎熱情地朝站在上官蓉身旁一臉冷峻的唐鷹問候。雖然他每回陪師姐來,都是冷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吭,可他還是很高興能看見他,畢竟在這山上可是很少人會來,又何況是能見到熟識的人。
尤其是他又最愛看兩人的對話,有時會看到唐大哥對師姐氣得牙癢癢,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殺了她似的,連他看了都忍不住替師姐捏了把冷汗,可師姐卻一點也不怕,反而還笑笑地繼續捻虎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