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去,雙手伸出:「給我。」
「妳要做什麼?」
「烤來吃。」
「不要。」
「放手!」梧魯村最美麗的女孩,天仙似的花晴,就這樣在河邊跟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搶起魚來,恐怖的是,她竟然搶贏了!
「耶!」她歡呼著把魚抱在胸口。咦,火咧?剛下過雨,木枝都濕濕的,怎麼起火?
「龍生。」她又叫。
搶輸魚的龍生悶悶不樂地爬上岸,來到她的身邊。
「幹嘛?」
「起火。」
龍生看著她懷中可憐的魚,萬般無奈,眼神一使,也不知怎麼的,就燃起一堆火了。
花晴至此已經完全相信,龍生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能!
她一邊將魚串起來,一邊烤魚,心裡暗忖:等會兒再叫他變出一間大大的屋子,然後再變出一百箱的黃金。
龍生看她露出貪婪的笑容,有點澀澀地開口說:「妳想得倒美。」
花晴瞼一紅,又被他看穿心思,便嘴硬的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叫你別讀我的心,你不是答應過了嗎?」
「哼,看妳那副貪婪的模樣,我不必讀心也知道妳在想什麼。」
「我哪有很貪心啊!」花晴反駁,她將烤得香噴噴的魚肉放進口中,真好吃!她仔細地將魚吃完,還連魚骨頭都舐上一遍才甘心。
「好好吃喔!」她滿足地摸摸肚子。
龍生蹲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她的吃相。他幾乎是不吃東西的,以前曾經看過山裡的動物吃東西,也好奇地跟著吃過,不過並不好吃,他就不吃了。
「你幹嘛一直看著我?」
「看妳吃東西好像很好吃。」
「我肚子餓了嘛!」花晴有點不好意思,一定是她的吃相太猴急了,誰叫她餓了那麼多天了。「對不起喔,我把魚都吃光了,下然你再去抓一條來,我烤給你吃。」
她這個做妻子的,會不會有點過份?丈夫還沒吃呢,她就吃飽了。
「下次好了,我也不太餓。」
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花晴,可能是這個身體的前任主人非常喜歡這個女孩吧。他從來沒有跟人類相處的經驗,這幾日跟她一起待在山洞裡,也不會想要離開,他說要她當他的妻子,根本不是很認真,可是有人陪伴,好像也不錯。
「妳還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換下這身衣服,好好的沐浴淨身。」花晴立刻說。這身衣服穿了好幾天,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現在黏在身上好不舒服,雖然有雨水可以沖洗,可是她還真想好好的洗個澡。
「我知道哪裡有溫泉喔,就是熱的泉水。」他很高興的說。
「真的?」花晴驚呼,她很少洗過熱的水,想必一定非常舒服!
「跟我走。」他走在前面,溫泉在山裡很深的地方,非常危險,他雖然不怕,可是花晴是普通的女孩,想到這裡,他伸手牽住她的手,說:「妳要跟著我,不要離開。」
花晴被他牽著手,心跳得好厲害,她以前從未與男生牽過手,唯一的一次,是被玄三拉住的那一次,當時滿心不悅,現下卻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只盼被他握住的手,永遠不放開。也許,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很喜歡龍生了。
走了很久,天色都變暗了。
「還要多久啊?」
「還要很久、很久!妳真是沒有耐心。」龍生回答,其實溫泉的遠近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可以瞬間到達、也可以邊走邊玩,走上一個月,問題是花晴的體力沒有辦法配合他。
「可是我的腿好酸,走不動了,而且我肚子餓了。」
「妳怎麼又餓了?難道妳的胃是黑洞?」
「黑洞是什麼?」
「那是……說起來很複雜,而且妳也不會懂。」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懂?」
「它是一種質量很大的強重力場啦,妳知道嗎?」
花晴搖搖頭。
「它什麼東西都吞得進去,就跟妳的胃一樣。」
「哪一樣啊?我又不是什麼都吃!」
「妳不是肚子餓了嗎?」
給他這麼一說,她哪好意思點頭啊!
「我摘果子給妳吃。」
他爬到樹上,摘了野生的桃子給她吃,桃子很甜,香嫩又多汁。
「好甜喔,你也一起吃吧!」她遞給他一顆。
他拿著桃子,神情怪異地看了好半晌,有一點勉為其難地吃下去。
「你這樣人家一定會以為你那顆桃子很難吃。」
他偏著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吃飽了就好想睡喔!」
「妳豬啊!」
「可是人家真的很累嘛!」
龍生很無可奈何,便說:「這裡是荒郊野外,我是無所謂啦,可是妳要直接睡在地上嗎?」
「不要。」花晴咬著下唇,她不想睡在樹林荒地中,可是她真的再也走不動了。
「那我背妳好了!」龍生曾經見過這種人類的行為。
「真的?」花晴簡直不敢相信龍生的嘴裡會說出這般有人性的話。
「少廢話。」龍生把花晴背在背後,繼續往前走。花晴覺得好舒服,靠著他的背,一下子就睡著了。
龍生心想:有身體真麻煩,可是花晴靠在他的背後,又讓他覺得很舒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蜜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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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生把花晴放下,靜靜瞧著她睡著的臉。
他其實不會分辨人類的美、丑。
他住的星球比地球還大上不只一百倍,但人口卻少的可憐,就他所知,應該不會超過一百人,不過他也不確定就是。
他們也有軀殼,可是都存起來不用,只是以一種電波的方式存在。在他們的星球,除了他們,並沒有別的生物,而他們之間也不會互相幹預,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有天,他突然發現同伴都不見了,整個星球彷彿只剩他一個人;又過了好久,他偶然來到地球,發現到他前所未見的世界。
南郭子綦曾說過:「大地吐出來的氣息叫做風,大風一吹,所有的孔穴便大叫起來,山林巨木的孔穴,有的像鼻子、像嘴巴、像耳朵;有的像圈圈、像春臼:有的像深池、像淺坑。這些孔穴一起發出聲音來,有的像激流、像羽箭;有的像叫罵、像呼吸。有的粗、有的細,有的深遠、有的急切。所有的孔穴都像在唱和一樣。」
這就是「大地的簫聲」!
龍生當時並不知道什麼是大地的簫聲,只是對前所未聞的熱鬧著迷萬分,他愛上大地發出的聲音,流連忘返。
莊子聽見南郭子綦的話便說:「聲音本身足沒有喜怒哀樂的,用人的立場去聽簫聲,覺得有喜怒哀樂,用自然的立場去聽簫聲,便沒有喜怒哀樂了。所以,喜怒哀樂是人為的分別,不是自然的行為。」
龍生在私塾裡曾經聽夫子講解過這一段話,他沒有人為的分別,自是聽不出喜怒哀樂,但他漸漸地感到好奇,像人類這樣的生物,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比別的動物多了那麼多不一樣的心思?
進到玄三的身體以後,他慢慢瞭解身為一個人的各種情緒。但他不明白的是,玄三的魂魄明明已經完全離去,可為何對花晴這個女子,還會有殘存的思念留在體內,甚至逐漸影響他,那樣根深蒂固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堅持?
但是他並未深究,因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它事物分散,直到梧魯村又在舉行什麼白龍娶妻,把花晴送過來。
他原先也是好玩,才跟去看白蛇去嚇花晴,所以他從頭到尾都看得一清二楚。後來花晴昏倒,白蛇也恰好壽終正寢,等他安置好白蛇後,就看見花晴在雨中被淋得像一塊濕抹布,只好先將她拎回山洞裡。
花晴輾轉醒來,突然見到玄三的臉在眼前放大,嚇得大聲尖叫。
「鬼啊!」
「妳胡叫什麼?我是妳的丈夫白龍生!」
她的神志在聽見有些不悅的男子聲音之後迅速彈回。
他沒事將臉靠她那麼近做什麼?
「沒事幹麼嚇人啊!」
「我又沒要嚇妳,還說我是鬼,實在太失禮了。」
「是有點像嘛!」她嘟著嘴。
「哪裡像?我這麼英俊瀟灑、玉樹……」
「拜託你不要再拿那八個字來誇獎自己,一來沒新意,二來與事實相距甚遠,好聽一點叫誇大,難聽一點是說謊。」
「我沒說過謊。」他辯解:「我跟妳有什麼不一樣?我眼睛有多一隻嗎?妳就可以當全村最美的人,我為什麼不能是最英俊的人?」
「這個……」花晴也很難具體說出什麼,世俗的審美觀念雖然多變,但是一般對美醜的定義還是大同小異。像龍生這樣根本沒有審美眼光的,基本上跟瞎子差不多,試問,你要如何去教一個瞎子分辨美、丑?
「哼,說不出來了吧。我就知道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定能贏過妳這最毒婦人心。」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花晴有點遲疑地開口:「這個……龍生……」
「幹嘛?」
「你……不是說有去私塾讀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