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嘉澍叔叔,我不能回台灣去啊。我的朋友恨我的家都在這裡,回到台灣我就什麼都不是了。」明昌噴著酒氣的臉幾乎要湊到嘉澍身上,他像個被大人宣佈不能跟朋友出去玩的小孩般地,哭喪著臉喃喃自語。
嘉澍皺著眉頭,將明昌的臉推開一點。「明昌,你最好摘清楚,法國的房子,還有你的生活費都是我簽的支票。根據我所得到的線索,你這些年繪畫所得的獎金都被你揮霍光了。我實在很不想這麼做,但是我必須告訴你以後我不再無條件的供給你食、衣、住、行、育、樂所需的任何花費,除非,你乖乖的依照我的話去做。」
明昌馬上憤怒地捶著前壓的椅背。「你怎麼敢這樣對我!駿永企業是我爸爸留下來的財產,我……」
嘉澍舉起手阻止他說下去。「那好,你立刻回台灣,我將公司的經營權交給你。」
明昌聽了,臉馬上垮下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貿易根本就一竅不通,更何況還得一天到晚跟那些財務報告表作戰,我怎麼會經營公司呢?我只懂得畫畫!」
還有吃喝玩樂!嘉澍冷冷地在心底加上一句。「無論如何,如果你不回台灣的話,我馬上取消你在這裹的銀行戶頭。而且,我打算把農莊改建成休閒旅館,假如你想再住下去也可以,房租打八折,我想依你現在在畫壇的名氣,維持你以往的生活水準雖然會有些吃緊,但應該也不會困難到哪裹去!」
明昌瞪大眼睛看著嘉澍,就像是他頭上長了兩支角似的奇怪。「你是說,我住自己家裡還要付房租?」
「錯了,不再是你的家了。」嘉澍輕鬆地蹺起腿,看著沮喪的明昌。「事實上我昨天已經跟裝潢公司聯絡過,他們會把這幢別墅改建成旅館;另外,我也跟律師和會計師討論過托管的問題了。」
「那……那我不就沒地方住了……」明昌喃喃的說著,眼神急速地轉動著。「那…我媽媽呢?她知道這件事嗎?你告訴過她了嗎?」
嘉澍長長地歎了口氣。「現在總算想到你母親了!」
「我媽總不會就這樣看著我流落街頭吧!你有沒有告訴她,要把別墅改建成旅館的事?她一定不會任我無家可歸的!」明目像是快溺水的人捉到根浮木般地,緊緊握住嘉澍的手臂,振振有辭地說道。
嘉澍揚起眉頭。「是嗎?她告訴我,孩子長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跟生活,所以她決心放手讓你自己去闖,畢竟這是你的生活、你的生命。」
明昌愕然的半張著嘴,直到跟嘉澍一起坐上飛機,他還是不肯相信母親會對他撒手不管,一直求證都不得要領之後,他才忿忿不平地閉上嘴巴。
面對這個從小自由慣了的小野馬,嘉澍只能用經濟壓力來控制他。但是僅是經濟制裁似乎仍沒法子讓明昌脫去他那孟浪、對生活不在乎的態度,嘉澍只好請保全人員暗地裹保護他的安全。但沒三天即被機靈的明昌識破而作罷。
憑著明昌在國際間的聲譽,嘉澍發現明昌要想存活下去並非什麼難事。甫一回國,立刻有數所大專院校的聘書送到他手中,各大畫廊也競相邀請他做個展,各種公開活動都有人急著請他出席,甚至有私人畫室要延聘他為專任講師。各大企業積極地搜購它的畫,在有心畫商的炒作之下,明昌的畫日前已經是水漲船高到洛陽紙貴的地步了。
但是嘉澍跟公司的會計師查帳之後,卻發現明昌的帳戶經常處於透支狀態。經過他調查後發覺,明昌的理財觀念可以說是一塌糊塗,他根本沒有概念,甚至連自己有多少錢,花掉了多少錢都不知道!這其中最大的花費當數他送給那些女朋友們的禮物,花、巧克力,乃至於鑽戒、別針。幾朵花、一盒巧克力的是花不了多少錢,但是明昌身旁的女人卻從沒固定過,如之以明昌結交的大抵是一些明星、名媛,甚或歡場女子,這類女子在其他方面或許跟平常女人沒什麼兩樣,但若說到搜刮男人財物的手腕,則是尋常女人所望塵莫及的。
就拿目前這個王美雲來說吧!她得意的在記者面前展示手上那顆兩克拉的鑽戒,可不就是明昌貢獻的?再如前面那個李絹的那件紫貂大衣、林順順的豪華跑車、張霞的公寓套房……依明昌這種手筆,他就是畫一輩子也別想留下半毛錢!看著眼前的那份檔案,嘉澍只能重重的歎口氣,總該想個法子,否則這樣下去還得了!他疲倦地用拇指和食指捏捏眉心,望著窗台上那株綠色植物冥思。
第二章
「羽翔,我告訴你,明昌他真的好風趣。我想是因為他從小在法國長大的關係,他好浪漫喔!你看,他今天送我一百朵玫瑰,夭啊,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宇湘一到家即滔滔不絕地向明翔描述著今天約會的細節,而且鉅細靡遺。
羽翔打了個大呵欠,漫不經心地指著眼角的眼液,她瞥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宇湘,現在已經快凌晨兩點了,你可以等明天不,今天下午我下班回來再說嗎?一大早還得起床趕上班咧。」
宇湘將鬧鐘拿起來扔進羽翔的被單裹。「哎呀,人家睡不著嘛!你想它是不是對我有興趣?他是不是認真的?」她滿臉期待地等著羽翔的回答。
忍不住又讓個呵欠從嘴角逸出,羽翔滿臉抱歉地看著興匆匆的妹妹。「大概吧!明天再說好不好?我實在撐不下去了!」她說著將燈切熄,鑽進被窩裹。
但是宇湘卻還沒有結束談話的意思,她啪一聲打開燈,乾脆整個人也鑽進羽翔床上。「你聽我說嘛,明昌說他有個叔叔很凶,而且對他管東管西的,你想他會不會阻止我們來往?因為我們門不當戶不對,他會不會認為我配不上明昌?」
「誰?」羽翔昏沉沉地開口,根本沒法子將思緒完全集中。
「他叔叔啊!」宇湘瞪著天花板,一面拆著耳環、項煉之類的裝飾品。「姊,你到底有沒有花聽嘛?」
「我在聽啊!你管他叔叔幹什麼?你是跟明昌交往,又不是跟他叔叔交往……宇湘,我真的受不了啦!」羽翔發出牢騷,伸手去按電燈開關,由於她連眼睛都沒張開,所以只是伸出手去摸索想當然耳的區域,辛苦地揮著手找尋開關。
宇湘反正也得到她所想要的答覆了,所以她輕巧地跨過羽翔的身子再跳下床。「羽翔,明天你那套淺綠色的洋裝借我。」
「嗯,拿去吧!當心別弄髒了。」羽翔恨不得將頭埋進枕頭裡,悶悶地回道。
「我知道,看你就是這德行,分明就像只小豬嘛!」宇湘打趣著拎起那套洋裝,再幫羽翔把電燈切掉,瞬時間室內籠罩在黑暗中。「我走啦,明天早上我不用去上美儀課,所以不必叫我。」
羽翔迫不及待地發出滿足的歎息聲,她連話都懶得說,只是舉起手胡亂揮揮算是回答,然後將自己更加放鬆地理人被窩裡,做她的好夢去了。
嘉澍皺起眉頭盯著眼前的那張照片,裹面是明昌摟著個年輕女子談笑地圭在熱鬧的東區紅磚道上。光看這名身著淺綠色洋裝女子手上拎著的百貨公司提袋,不難想像明昌大概又做了慷慨的散財童子。明昌微偏著臉正跟她不知說些什麼,似乎很開心。那個女的整個頭湊過去,從照片中只看得到她相當高挺的鼻子,還有她飛揚在風中的齊肩秀髮。
「這個又是哪來的小明星或是模特兒嗎?」嘉澍交叉著手指抵在下巴,輕描淡寫地看著阿富。
阿富將另一些資料又送上嘉澍辦公桌,並攤開放在他面前。「不,這個女孩子剛從學校畢業,叫唐宇湘。她現在在補習班上美儀課,聽說是準備要考空姊。」
「空姊?」嘉澍翻閱著那個女孩子的資料,看來這個唐宇湘課業成績平平,倒是容貌長得很精雅。它的類型不同於明昌向來所流連忘返的那種濃眉大眼的西方美典型,難怪明昌會願意在她身上花費大把鈔票。
「是啊,不過根據她的條件,已經有不少的星探對她表示過興趣了,但是她本人似乎志不在此。」
「哦?」這倒是稀奇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釣上了明昌這個大凱子頭,還需要那麼辛苦的拋頭露面,和不可預測的際遇對搏嗎?「明昌最近除了她,還有跟其他的女人來往嗎?」
阿富很快地搖著頭。「沒有。剛開始時偶爾還會和那個王美雲見個面,吃吃飯的。
但三個多月來,程先生一直都是固定跟這位唐宇湘約會。」
這倒是件好事,嘉澍低忖著。「嗯,那麼我想對明昌的跟蹤可以到此為止了。畢竟明昌回國快一年以來,她是唯一比較固定且單純的對象,再調查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我想從明天開始就中止這個CASE,至於我們的合作關係我很滿意,所以明天開始我需要你為我調查一些公司內部職員的安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