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春城無處不飛花
常常有種感慨:世事難預料。
有對朋友戀愛談了十二年,結婚三個月即告仳離:另一對夫妻認識到五天朗走進禮堂,至今十三個年頭過去了,他們儼然成為朋友間口耳相誦幸福婚姻典範。
我很納悶,他們這兩對有情人之間為何有這麼戲劇性且兩極化的結局?難道時間不但不是愛情的催化劑和防腐劑,反倒是剋星及殺手嗎?
我惘然了,這跟我們平常所認定的觀念是不是有很大的出入?到底愛,在去除各種虛偽的花邊及擺飾之後,還剩下什麼?
就像本書的女主角唐羽翔,在她終於剝下層層偽裝的理由,正規自己內心的聲音時,她明明白白地看到自己深情的著力點。而如同男主角,當他為了要順遂留下羽翔的心願,一次又一次的找理由跟借口,這種種的行為及手段,看在有情的你我眼裡,是否有些熟悉?
有時候吟誦到侯巧文所寫的詩中最後兩句「不及楊花意,春來到處飛」時,我的眼前就會浮現出,有情人奔越出巔水湄,為愛情書不顧身的浪漫。楊花若有意,不待春末即已遠颺;若是無心,只怕終將枯萎凋零。
感情成功與否,存乎一心而已。我深深的這樣認為,也盼望癡情的才子佳人永不會有勞燕分飛之日,讓這個冷漠的城市,能多留一些芬芳。
第一章
平常的下午,跟平凡的每一天一樣的平淡。在這間頗富盛名的畫廊中並沒有很多人,坐在門口簽名簿後的接待小姐強忍住即將衝口而出的呵欠,無聊地望著畫廊裹冷冷清清的觀眾,回想著前幾天剛開幕時的冠蓋雲集。
因為這次開畫展的這位畫家可是大有來頭,年紀相當年輕的程明昌這回載譽歸國,一回到國內文獲得美術協會頒發「傑出人士特別獎」,因此水漲船高,在畫廊內展出的個展也就跟著轟動全國,畢竟雲屏畫廊也不是個可以隨隨便便就排出展覽的地方。雲屏夫人是個十分神秘的人物,沒有人明瞭它的底細,只知道它是某大企業老闆的遺孀,退出商場之後便獨力開設這家藝術中心,裡面設有畫廊及古物收藏,對藝文界的人士而言,是個相當熱門的聚會地點。
看過雲屏夫人的人不多,因為她向來深居簡出慣了,極端排斥閃光燈的追逐和陌生人的騷擾。
而程明昌了不起也才二十四、五的年紀,雖然他在國外是屢獲大獎的青年畫家,但是看在國內一些在畫壇攀爬數十年,仍進不了雲屏畫廊開個展的青壯派畫家眼裡,益發的不是滋味。也正由於這個原因,剛開幕的那幾天,隨時可見到成群結伴而來的畫家及藝評家們,站在每一幅畫前評頭論足一番。
這些對於程明昌來說,卻彷彿是不關痛癢般的漠不在乎,他不像其他畫家會謙虛地陪著那些達官顯貴們一幅幅地解釋他的畫:相反的,他只在開幕式之後做了個簡短的介紹,隨即鑽進一輛等候的計程車離開了會場。
它的這種行徑震驚了不少畫壇老前輩,第二天在各大報上都明頗的刊出了那些老先生們對他的大加鞭撻,但程明昌仍是我行我素的穿梭在會均之間,絲垂不去過問別人對他的評價。
接待小姐翻開那份她已經看得都可以倒背如流的畫家簡介:程明昌,一九六九年生於台灣台北,於十二歲時赴歐習畫。就這麼寥寥數語,怎麼夠用來描述那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呢?
他長得很高,約莫一七八左右的高度,瘦削的身材穿著義大利剪裁的西服,完美的臉部線條配上梳理整齊的髮型,它的風采絕不遜於雜誌上俊美的模特兒,或是風靡眾多少女的偶像明星們。
最最吸引人的還是他臉上時時湧現的笑容,那毫無心機的笑顏,每每讓人不由自主的跌進他眼裹濃郁的熱情中而不自覺。
雖然渾身充滿了貴族氣質,但它的待人接物、舉止間卻完全沒有架子,尤其是對像接待小姐、搬運工人這些人,他親切得一如鄰家的大男孩。看來他只是對那些趨炎附勢的現實人種感冒而已,這是大家對他的評價。
接待小姐偷偷垂下眼臉打了個呵欠,門口突然閃進來兩個亮麗的人影,引起了它的注意力。應該是姊妹吧!可能是雙胞胎……她暗自的朝女郎們點頭微笑的告訴自己。
較高的那個將手中所有的紙袋都交到較矮的那個手上,東張西望了一會兒,隨即匆匆忙忙的朝廁所跑過去,高跟鞋清脆的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引起不少人的側目,但她仍視若無睹的向前跑去。
看起來了不起一六八左右,細緻的臉蛋帶有古典美的韻味,狹長的丹鳳眼搭配單眼皮,不,不是單眼皮,只是比較內雙,所以看不太出來。一張瓜子臉配上彎彎的柳葉眉,還有小巧紅艷的唇兒,這樣的女孩子擺在哪裹都是很醒目的。接待小姐按著又將眼光調向另一個拎著所有紙袋,佇立在某一幅畫前面的女郎。
這個比較矮一些些,大約一六五而已,但是她的五官卻比剛才那個更細緻:眼睛略大些,鼻子較高挺一點,嘴唇更是小得像顆櫻桃似的。而她的皮膚只怕比剛才那個還要細嫩,彷彿吹彈可破般,白晰得近乎透明。
天,竟然有人可以美得如同一尊瓷像!接待小姐還想再看仔細之際,面前卻突然湧過來許多索取精美說明書的美術系學生,使她應接不暇,沒法子再去細看。
「有什麼疑問嗎?」背後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嚇了唐羽翔一大跳,她手忙腳亂的些因驚慌而掉了滿地的紙袋都撿起來。
她掠掠垂落耳畔的髮絲,狼狽的看著眼前那個有著明朗笑容的大男孩,他應該是哪個學校來參觀的學生吧?羽翔如此的告訴自己,一邊伸手去接過他幫自己撿起的紙袋。
「謝謝你。」
「你看過這些二度空間的立體畫之後,有什麼想法呢?」那個男孩仍不走開的繼續聊著剛才的話題。
「二度空間?立體畫?」羽翔尷尬的回望著他。老天,我根本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一團摻雜著各種色彩的顏料「糊」在中央而已。
男孩伸手在畫的前方描繪出一個三角形,再畫出長方形,和一塊不規則的形狀。
「看到了沒有?這是金字塔、自由女神像,跟侏儸紀公園的那只恐龍。」
羽翔非常努力地瞪大眼睛,但任憑她怎麼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都是宇湘啦!教她別喝那麼多玉米濃湯,她卻說反正是BUFFET,在這陣流行風裡,歐式自助餐都是以人頭計費的,不喝白不喝!所以連喝了幾杯,逛街走到半路到處找廁所,最後只好衝進這家畫廊。
宇湘跟羽翔是相差三分鐘的雙胞胎姊妹,但不同於同卵雙胞胎的完全相像,身為異卵雙胞胎的羽翔和宇湘,難能可貴的也十分神似。其中羽翔早了三分鐘,所以它是姊姊,但它的個性卻跟好動外向的宇湘相差十萬八千里。
念完三專之後,羽翔倒是老實本分的考進一家貿易公司當會計兼出納,天天跟那些轉帳憑證、現金支出簿奮戰!宇湘呢,她一直嚮往著在天際翱遊的空姊生涯,所以她現在正在補習,準備報考空姊。
「怎麼樣?看出來了沒有?」男孩仍滔滔不絕的向羽翔說明著那幅畫的構圖,看到羽翔一副茫然的表情,他反而用加倍的耐心,仔仔細細的解說著。
羽翔幾乎要開始磨牙了,這個人為什麼非要我看懂這麼奇怪的畫?而宇湘,她是掉到廁所裹去了嗎?再不出來,我怎麼脫身?
「你再仔細看看,這是利用立體透視的手法構圖,金字塔、自由女神跟恐龍都是很明顯的圖案,難道你還看不出來?」男孩滿臉疑惑,看著羽翔的表情就好像懷疑她智能不足似的。
「羽翔,你在幹什麼?」宇湘蹦蹦跳跳的走過來,她伸手將齊肩的中長巾綁了起來,帶著好奇的表情盯著那個男孩看,眼神中充滿了興趣。「嗨,我叫唐宇湘,宇宙的宇,湘嘛,就是湘女多情的湘。」
「宇湘,我們可以走了沒?」羽翔將那絕大部分屬於宇湘的紙袋都交還給她,拉著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急什麼嘛!我遠遠的就看到你看這畫看得那麼認真,我瞧瞧。」宇湘說著湊近了那幅畫。「哇,這幅畫裡竟然藏了這麼多的東西!有金字塔、自由女神,還有恐龍耶!」
那個男孩臉上堆滿了興奮的神色。「你全都看到了?」
宇湘頗不文雅的白了他一眼。「我又沒瞎,當然全看到了。這關你什麼事?」
「宇湘,我們走了啦!」羽翔難堪的扯扯宇湘的袖子。奇怪,宇湘這麼輕易就看出裹面的東西,為什麼我打量了半天,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