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也會趁這難得的機會,仔細打扮過後,群聚出外踏青,正所謂「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才子佳人互相遙望,尋覓愛情……「君硯,你瞧!」余少揚以長袖遮住紙扇,朝一群鶯燕女子的方向暗暗一指,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嘴裡更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好多美女啊!」
「呵呵呵……」章君硯不看反笑,順手便撈起一碗美酒來。
余少揚有點惱了,劈頭就問:「笑?你笑什麼笑?」
「笑你呀!」章君硯一仰頭,喝盡那碗香醇濃郁的狀元紅,他眼裡唇邊都噙滿笑意,在陽光下尤?炫人。「上巳節是個難得的佳節,拔除、喝酒、吟詩、賞花……好多事可以做,你看你,急色鬼一個,到底又做了哪些?」
章君硯在笑他眼底只有姑娘家,余少揚不甘心受到好友如此奚落,馬上反駁道:「上巳節也可以賞佳人啊!況且人們不也常將絕色女子比擬成花嗎?如果看不過去,你就當我是在賞花吧!」
「生氣啦?」章君硯揚起一邊俊眉,笑看著余少揚。
「我當然生氣呀!這裡這麼多人全都色迷迷地盯著姑娘們看,我也不過是看到幾個對眼的,想請你幫忙瞧瞧罷了,就被你說得那麼不堪,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的好友哇?」
「當然是*!」章君硯隨手又撈起一碗酒,湊鼻一聞,「這是一碗上好的女兒紅,清香沁鼻,若是女子嘛……」章君硯故意賣個關子,頓了一會兒後才說:「一定是你喜歡的那種嬌俏可人的類型,喏,你就暫且喝了它,過過乾癮吧!」
「哼,瞧你!堂堂迎曦山莊的少主竟然這麼輕浮!」余少揚笑著乾了那杯酒。
頓了一會兒,余少揚馬上不解地問道:「你爹娘難道沒逼你成婚嗎?怎麼你完全不著急?不趁這個機會看看各家女子,挑個美嬌娘?」
一語中的。
向來閒適自得的章君硯也難得的攢緊眉峰。
「就因為抱著選妻的心情來,我才連看女子的興致都沒有。其實,娶妻但求淑女,倒也無須太強求。」
話是這麼說,但一向瞭解他的余少揚卻在嘴邊露了個瞭然的笑。
章君硯平時看起來是一副瀟灑大度狀,但他同時也非常識大體,一遇見大事,作風足可堪稱嚴謹。
這種人……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想必亦不會輕率馬虎!
余少揚故意探問:「你覺得張家千金如何?她長得很美,是個遠近馳名的美人。」
章君硯不知道這是個陷阱,還往前一跳,「不好!張小姐雖貴?名門,但卻全無大家閨秀的風範,你看她怕生到縮緊了身子,充其量也只是個小家碧玉而已,難登大雅之堂。」
余少揚贊同地點點頭。
是了,要當名震四海、文武傳家之迎曦山莊的少夫人,可不只要是個大家閨秀而已,還得才德兼備,管得起整個山莊才行。
「那……李姑娘呢?」
只見余少揚朝李詩箴的方向努了努嘴,章君硯便又馬上發表自己的看法。
「李姑娘是不錯,但你仔細看她走路的姿態。」
「妖嬌美麗,是每個男人都會喜愛的典型啊!」
「沒錯,她是那種很會吸引男人目光的人,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冶艷風情,但這種女人只能遠觀,不適做妻子。」
「怎麼這麼麻煩?」余少揚撇撇嘴,心裡直笑章君硯。
虧他還好意思說他直看女人哩!原來章君硯還不是一樣。不但將環肥燕瘦全看進眼底,還對人家懷有諸多評論哩!
「你不相信呀?娶了這種女人以後才更麻煩呢!」
章君硯的話讓余少揚心底有所感慨,「可惜了你家世輝煌、一表人才,有不少姑娘還拚死命地對你頻送秋波哩!哪知道你連李詩箴這麼美的人都看不上眼,真是白白浪費了一身讓人垂涎的豐厚條件。」
「過獎了!」章君硯一拱手,這才對余少揚坦誠道:「其實也沒有浪費呀!我此番前來正是專誠為了等待一名女子。」
「誰?」余少揚瞬間瞠大眼,大聲一叫。這一叫嚷惹來不少注目禮,余少揚漲紅了臉看一看四周,這才降低音量再問:「到底是哪家姑娘?快說!」
「她也是金陵一大名家……」
章君硯話都還沒說完呢!余少揚已撫掌大笑,「我早該猜到是她的!金陵城裡的兩大山莊──迎曦、鴻景,雙方各有一個好兒女,兩大家族聯姻,正好是門當戶對,傳?神仙佳話。」
「你是媒婆嗎?」章君硯不耐煩地瞪了余少揚一眼,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興奮過了頭,從頭到尾一張嘴講個不停,淨會亂說一氣。
「我們是朋友,我是關心你哪!」余少揚笑說。
「你當然關心我啊!」章君硯給了他一個大白眼,調侃他道:「誰不知道你是個包打聽,有事沒事就愛挖些小道消息回去,好讓你在眾人面前說嘴。」
「嘿嘿!」余少揚只是笑,沒再進一步說穿。因為章君硯是目前最炙手可熱的貴公子,多少女孩兒對他抱著深深的憧憬與愛慕,只要有幾件章君硯的事可以拿來賣弄,就連他昨晚吃的宵夜是冰糖燕窩這種芝麻綠豆大的消息,也是有許多姑娘搶著包圍著余少揚,央他說來聽聽的。
***
有一粉紅色的軟轎,在大家談笑之際,悄悄地來到曲水河邊。
「姑娘,章公子也在河畔。」隨行丫環笑意匪淺,低聲向轎裡笑說。
轎裡的人兒頓時染紅雙頰,輕?朱唇責道:「娟娟,快別胡說,還不來攙我下轎?」
「是!」娟娟那圓亮的眼笑成了一彎新月,伸手入轎,攙出她來。
水邊多是麗人行,一個身穿繡綾的姑娘原是引不起旁人多大的注意,但偏偏這頂軟轎吸引了章君硯的視線,順著他的眼光,大夥兒皆凝神等待這姑娘下轎。
她始終低垂著頭,微涼的風吹得她衣衫髮鬢輕輕飄搖。
好個端莊女子!
「是鴻景山莊的小姐!」眼尖的人認出了她身邊的丫環。
「你說她就是方雪霏?」
「沒錯,就是她!」
人群中有人竊笑,「也難怪迎曦山莊的少主會目不轉睛了。」
「豈止呀!你看!」有人指著曲水河畔坐成一排的年輕公子,「他們的眼全都看得發直了。」
娟娟瞥了一眼那一排癡呆而衣著華麗的男子,忍不住恥笑他們起來,「小姐,他們好討厭喲!」
方雪霏連眼也懶得?,只是淡然地說道:「別管他們,我不想與他們有任何關係!」
她是?所矚目的大家閨秀,別說是自己,連她身旁的丫環也得舉止合宜。
「是。」娟娟馬上答應。
余少揚看夠了人家,才發出聲音,像是讚歎:「你的眼光果然是……是……不同凡響哪!」
章君硯的臉上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氣。
「她是我迎曦山莊看上的媳婦兒,怎麼會差?」
「唷!」余少揚掩不住失聲怪叫,「你又怎麼知道她一定就嫁給你?也許人家早已說定了親事。」
「沒有!」章君硯答得自信,這些相關事宜他早就調查妥當了。
余少揚還不死心,非要削削章君硯不可,「也許,她已經和別人私定終身也不一定。」
章君硯臉上勾起一抹俊魅的笑,「這還不簡單?我自有辦法一試芳心。」
「怎麼試?」余少揚的耳朵高高豎起,差點沒整個人撲過去抓著章君硯問個仔細。
章君硯沒答他,只是喚來自己的貼身侍婢:「屏書,拿我的袍子給方姑娘!」
「是,少主。」屏書依言解下章君硯身上穿的猩紅色暖袍,擱在手間,在?所矚目下來到方雪霏面前。
「方姑娘,現在起風了,我家少主章君硯擔心您的玉體,特地解衣相贈,差奴婢送過來。」
相隔兩箭之地,余少揚遮起了眼不敢看,「完了完了,方姑娘若是不受,那我們的臉可就丟大啦!」
方雪霏妍麗的臉蛋一?,眾人直至此時才得以看清她的容顏,她容貌清媚,尤讓距她咫尺的屏書猛地驚艷。
為了徹底把握住每個可以探究她的機會,章君硯審視著。
「謝謝姑娘,也幫我謝謝您家少主。」方雪霏輕?朱唇,甚是有禮的伸手接拿暖袍。
能當迎曦山莊少主的貼身侍婢,想當然耳定是冰雪聰明的女孩。
屏書怎會輕易地讓袍子落入她手呢?她笑了一笑,輕靈地來到方雪霏身側,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她披上暖袍。
袍子尚餘著先前主人的體溫,以及一股濃烈的男子氣息。
方雪霏雙頰酡紅,喜上眉梢,暗中對屏書這俏丫頭投以感激的一笑。
「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方雪霏溫婉地詢問。她知道若章少主屬意於己,那她也得早日拉攏好他身邊的人才行!
「屏書。」屏書開心地回復。
方雪霏更進一步交代:「娟娟,拿點四川來的珍果給屏書姑娘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