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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人靜聲悄,只有高掛天際的銀白色明月彷似輕聲低語般,映照著房裡那張白皙的臉龐。
克羅采褪下一身的白色長袍,露出一身稍嫌纖細卻相當結實的肌肉,站在鏡子前面,他檢視鏡中的自己,平坦略帶胸肌的上半身,貼身底褲下有著象徵男性的凸起;是的,這是一具如假包換的男性軀體。
他拾起椅背上那件米白色的女性睡衣,套在自己身上,穿女裝,似乎已成了他不得不的選擇;只要一出水晶巖城,為了掩人耳目、為了甩脫一次又一次的追蹤,他總是把自己扮成女人。倏地,他想起傍晚時分,克莉絲汀的話語。
全身上下除了那張臉蛋外,沒一個地方像女人。
克羅采眼底透出一絲幽魅的笑容,喃喃的話語自喉頭逸出:「要真像個女人……我還得傷腦筋呢!」
夜,依舊漆黑,星月閃亮,映照的是一雙孤寂的眼眸與孤孑的身影……
第二章
初遇
你來自何方?又欲往何處去?
為何你的眼神如此孤單,
為何你的心扉如此緊閉?
我該怎麼做?才能揮去你眼底的寂寞。
怎麼做?才能溫暖你水寒的心湖。
克莉絲汀用淺藍色的蕾絲緞帶繫著兩根麻花辮子,身上穿著水藍色碎花滾著大荷葉邊的洋裝,踩著白色鑲珠高跟鞋,興奮地從房間一路蹦跳而下。公爵官邸門前大隊人馬早已聚齊,為女眷們準備的馬車亦垂廉而待。
「小心點,克莉絲汀。」挽著克莉絲汀的手,克羅采淡淡的說道。
打從前幾天得知要參加春季狩獵大賽,克莉絲汀的情緒就一直處於興奮中,她每天都期待能趕快整裝出發,恨不得狩獵大賽馬上就舉行;但克羅采知道,她急著想參加狩獵大賽的原因,只是單純的少女情懷,想見夢中情人罷了。
「克羅采,你一定要幫我。」坐在粉色羅帳輕掩的華麗馬車裡,克莉絲汀帶點嬌羞卻又執拗地說著。
克羅采仍是一如往昔,淡然的說:「我能幫什麼忙?」
「嗯……你對那些花花草草和小鳥都那麼有辦法,你就想想法子,讓陛下多看我兩眼吧!」克莉絲汀央求著。
克羅采不禁在心裡苦笑著。「你以為陛下和那些花草小鳥一樣嗎?我可沒那麼神通廣大。」
克莉絲汀一聽,無力地垂下雙肩,她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近乎無理,任憑克羅采再怎麼神通廣大,想要改變一個人的心談何容易?
看著克莉絲汀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克羅采說:「找機會多接近他不就得了。」
克莉絲汀雙手靠在馬車窗欞上,支著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窗外,撇撇嘴說道:「算了吧!他跟雷斯裡一樣,幾乎不正眼瞧女人一眼的。
「哦!這麼冷漠?」克羅采有點好奇地問。
「這……也沒有啦!」克莉絲汀解釋著。
其實,她與皇帝陛下只有一面之緣,有關他的傳聞大都也是聽人說的。不過,她記得很清楚,前年夏天,那個繁星如織的夜晚,在新王登基慶祝大典上,金碧輝煌的卡斯提羅神殿裡,第一次見到那個有著一頭亮金色髮絲、湖綠色瞳眸的男人,年輕英挺、偉岸剛毅的卡斯提羅大帝。
菲爾德·愛爾·卡斯提羅,十八歲登基,是為卡斯提羅九世;由於菲爾德的父親卡斯提羅八世於正值壯年時摔逝,他的死,籠罩著一股深沉的陰謀,宮裡甚至流傳卡斯提羅九世是弒父奪位。新王即位之初,帝國裡三大神官、左右宰相及四大騎士兵團之間蔓延著一股蠢蠢欲動的不安。
菲爾德登基的第三個月,爆發了東南沿海各國拒絕進貢事件。沿海諸島國,長年以來一直依附於卡斯提羅帝國的羽翼之下,年年進貢,對南北大陸上擁有最廣大領土的卡斯提羅帝國敬若神明;然而,新王登基不到三個月,諸島國竟聯手造次,對年輕又尚未統合內政的新王而言,無疑是個致命的打擊。
可能是繼承了卡斯提羅世家特有的帝王血統,菲爾德不但無畏沿海諸國的反叛,反而召告天下,命令沿海諸國於一個月內將雙倍貢品奉上,否則將派兵血洗諸國!這道鐵血般的旨令,不僅讓沿海諸國末戰先懼,也讓朝中眾臣領略到新王的雄心與霸氣!
然而,菲爾德真正令眾人折服的事跡,是發生在日後所爆發的鐵血戰役中。
菲爾德不顧三大神官的反對,堅持親自率領皇家騎士及綠騎士兵團揮軍南下,領兵僅僅五萬人,他說:「軍隊的優秀,取決於質的精良而非數量的多寡。」
如此目中無人的態度、如此不可一世的傲氣,在在顯露出他與生俱來的帝王之氣。
是時,菲爾德率領大軍行至拉度江口,與東南沿岸最大島國薩迪那僅隔著區區數里的波加利海峽,他命大軍屯兵紮營,似已準備做持久戰。但一個月過去了,卡斯提羅帝國軍仍無出兵動靜,這讓對岸的薩迪那百思不解又坐立難安,薩迪那畏懼帝國軍的天威,不敢貿然上岸,只能嚴陣以待、靜觀其變。
可就在一個星稀月明的夜晚,菲爾德領軍五千,由薩迪那西南方的艾班貝爾格港口登陸,兩軍初次交鋒;不多時,帝國軍便敗下陣來。初次交戰,薩迪那即取得先機,全軍上下莫不興奮萬分!
爾後,菲爾德再次領軍夜襲薩迪那,但仍是無功而返,這令薩迪那軍心大振。
然而,在一個刮著微風、海浪不甚寧靜的夜晚,菲爾德再次領軍夜襲薩迪那,如同前兩次,帝國軍仍是節節敗退,而有了前兩次小小勝利的喜悅,薩迪那這次大軍菁英盡出,準備讓對岸的卡斯提羅帝國軍無路可逃。
菲爾德在薩迪那大軍傾巢而出的同時,早已派遣羅茲伯特率領綠騎士兵團由南方的紐卡克港登陸,直搗皇城及最大港口艾班貝爾格,一舉攻陷在諸島國中具有領導地位的薩迪那。
菲爾德行軍至此不過三個月,他鬆懈敵軍之心在先,設陷誘敵在後,更以聲東擊西之計掠地奪城,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聰明睿智。
一時之間,關於這位年輕帝王的傳說,以驚人的速度在沿海諸國及南北大陸蔓延開來,人們對於這位年僅十九歲的軍事天才,紛紛表示臣服,並獻上崇敬之意,這使得卡斯提羅帝國軍勢如破竹。半年後,菲爾德攻下沿海諸國中最後一座城池,結束這場戰爭。
卡斯提羅大軍破城後,菲爾德下令眾士兵不得姦淫擄掠,對婦孺幼子更加以照顧,這使得諸國人民對菲爾德感佩萬分,有人甚至視他如再生父母。然而,當所有人都沉浸在菲爾德德被四方、悲天憫人的德政時,菲爾德卻召告天下,將於薩迪那皇城外高築祭台,凡沿海諸國中執政之王親皇族,及參與此次戰爭的將帥首領,無一倖免,將一併於祭台上斬首處死。
行刑當天,被俘之王公貴族、將帥首領約莫三百多人,菲爾德高半於祭台上,一聲令下,當場血肉濺射,頸斷肢殘,令人觸目驚心、不寒而慄!
菲爾德只是以冰冷的語氣說道:「這是背叛卡斯提羅帝國的下場!」
這就是為何日後人們會稱皇家騎士兵團為「血色騎士」的原因。
因為,赤焰般火紅的顏色仍不足以形容菲爾德,他的旗幟是鐵靴馬蹄下濺起的殷紅血絲所鋪染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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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三月,暖陽普照,山雪乍融,銀光爍爍。
布裡亞特狩獵行宮,位於卡斯提羅帝國首都勒拿東南方,是卡斯提羅帝國除了皇城宮闕以外最大的行宮,整座宮城依著烏蘭山起伏的地勢而建?菲爾德的父親在世時,甚為喜愛這座行宮,曾多次修繕擴建,使得這座行宮內,大大小小坐落峰嶺間的宮苑與神殿竟已達上百座。
此刻,君王所居的曦陽神殿,顯眼燦亮的釉綠色屋瓦,潔淨純白的長廊下,傳來些許人聲。
「陛下……」黃金騎士指揮官葛爾諾跟在菲爾德身後喊著。
「有事嗎?」年輕英挺的帝王菲爾德問道。
「敢問陛下是否要外出?」
「嗯,想出去走走。」
「陛下。」葛爾諾垂首而立,恭敬地說,「隻身外出畢竟不太安全,不如讓高爾領一隊騎兵隨陛下出門。」
「不用了。」菲爾德明快地否決。
「這……陛下!」葛爾諾還想說什麼,但菲爾德打斷他的話語,「難得的休假,別叫人來煩我!」
「是。」葛爾諾應答著,他向來不忤逆君王的旨意。
騎著鞍下駿馬,菲爾德一路飛馳過綠意盎然的扶疏林徑,春陽恣意透過樹梢林葉灑落他身上,一襲深黑色滾著錦繡金邊的獵裝,從右肩斜掛至左腋下的火紅色披風隨著他飛快的速度飄揚著。
疾奔好一會兒,將手中的韁繩略微一鬆,放慢速度,回頭望去,布裡亞特行宮早已遠遠地被拋在地平線的那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