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瑪士!」
綰書由遠奔近,立在大樹下的湯瑪士含笑回身,張開雙臂。
「哇!」她興奮地準備撲進他懷裡。
「綰書!」湯瑪士覺得身體一陣燥熱,見到佳人,他竟像個情竇初開的毛躁小子,他不禁暗自搖頭。
「湯瑪土,我來了!」
同一時間,枝頭的樹枝鬆動,直直落下來。
「啊——」綰書及時煞住腳步,躲過樹枝砸頭的危險。「好險!」她低頭看著樹枝,它剛好掉在她和湯瑪士之間。「真巧,也奇怪!怎麼會剛好掉在這裡?湯瑪士,你說,是不是你故意嚇我的?」
笑容僵在湯瑪土臉上,他呆呆盯著樹枝,一動也不動。
「湯瑪士,是你……你怎麼了?」
他看她一眼,搖了下頭。
「是你的超能力吧?」她細看他的眼睛。只要一發動超能力,他的眼睛就會出現藍光,但今天他眼色黑亮,並無藍光。「不是你。那這樹枝是自個掉下來的,真怪!」她看著躺在地上的斷枝,又看看樹梢。「好端端的發什麼神經?」
湯瑪士沒接腔,只盯著自己的手瞧,臉色憂鬱而古怪。
「算了,一場意外,別理它。」綰書隨意擺一下手,挨近湯瑪土身邊。「你居然教會『哥哥』傳訊給我,真了不起。」
看到她動人的笑靨,湯瑪士接下愁緒,換上笑臉。「了不起的不是我,是『哥哥』,它實在很聰明。」
「那當然了!」綰書自傲地揚高下巴。「你不想想,它是誰養的?」
「你哩!」他愛憐地擰擰她的鼻尖。「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了。」
「別洩我的氣。」她拉著他的手往屋裡走。
「我們回去喝下午茶,然後我要你詳細告訴我,你是怎麼教『哥哥』傳訊的。」
湯瑪土任她拉著走,不自禁回頭望向樹枝掉落處,眼底慢慢蒙上一層陰霆。
古堡的地下樓,有一扇石頭做成的門,或著該說,石頭做成可推開的牆——門上沒有門把或扶手,它外形像牆,但可以往內推開。
門內是真正的禁地,自古堡落成以來,除了湯瑪士,沒有任何人靠近過。
這一天深夜,久不開啟的石門被緩緩推開,湯瑪土神色憂鬱地走進來。門裡空蕩蕩的,四面都是牆,偌大的空間裡,只有面向門的牆上掛了一幅畫,頂端一盞終年不滅的小吊燈。
他在畫像前站定。畫裡的人英俊帥氣,長得和湯瑪士有幾分相似,亦有一雙籃眸;他是湯瑪士的叔公,他爺爺的兄弟。
他們家族的魔力,一直是隔代遺傳,上回是他的叔公,這次輪到他中獎。
湯瑪士苦澀一笑。是了,魔力!在英國沒有人會說他這一身力量是超能力,他們指稱這是魔力;魔鬼的賜予,他是標準的惡魔之子。
也許有人會懷疑,為什麼知道秘密的人都守口如瓶,不露半點風聲?很簡單,因為他們害怕,畏懼惡魔之子的報復!
他把眼光掉回畫上,他的叔公,和他一樣擁有魔力的叔公,他一生未娶,過著修士般的生活,與世無爭,但還是被當時的人們以惡魔之名送上絞架,那時他才二十一歲!
自由,多少罪惡假以之名以行之。把自由換成惡魔兩字,不知是否適當?
自從發生叔公這事件,他們家族就開始懂得注重隱私,藏於幕後,半個世紀下來,他們成了英國最神秘、也最富有的家族。
但這阻止不了詛咒,家族裡的男人總是不長壽,短命早天是家常便事,人了單薄得讓人驚異;而魔力擁有老是被詛咒的一群,一生注定是悲劇。
他們不能愛人,因為魔力會害了他們所愛的人!
湯瑪土想著,心口猛地重重一抽,痛得地倒吸—口氣。
叔公留下遺言來警告後世子孫,被詛咒的惡魔之子沒有資格得到愛情!
所以……他得孤獨一生?他必須放棄綰書?
湯瑪士握緊拳,咬緊下唇,咬得唇瓣滲出血絲。他恨!他真的好恨!
室內突地刮起強風,一陣又一陣,吹得吊燈搖搖晃晃,吹得畫框鏗鏘作響,吹得人幾乎站不住腳。
好半晌,強風如來時乍然,止息了。湯瑪土一迭聲的喘氣,然後抬起猶帶藍光的眸子,哀傷又絕望地望著畫裡英俊冷漠的叔公。
「詛咒開始了嗎?」
「愛。」
「哎。」
「哎你個頭。」聽出「哥哥」語氣裡的漫不心,綰書瞪眼訓它:「你正經一點好不好?我是很認真想請你幫忙,你該拿出身為一隻鳥的基本禮貌啊!」
「哥哥」長長地「咕」一聲,表示同意。「愛。」
「很好!如果你半個小時前就這麼合作,我就賞你甜玉米吃了。」她在「哥哥」抗議前又道:「不過我們還有一個字要學,如果你願意合作,我就給你兩天的甜玉米吃!
「咕!
「好!來喔,學著我發音——『嗎』,表示疑問的『嗎』,你懂嗎?」
「咕!」
「很好,『嗎』。」綰書發音。
「好!——哥哥」回應。
「臭『哥哥』!」綰書勃然大怒,抓起抱枕迎頭砸向它。「我養你。教你、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在口頭上吃我豆腐,以小犯大,你接得挺順利,啊!」
「哥哥」振翅繞室繞飛,躲避館書的枕頭,一面開心地咕咕直笑。
「別躲,停下來,你這個大逆不道的臭鳥!」綰書追得氣喘吁吁。
一時間,整個臥室鳥飛人跳,夾雜著羽毛、灰塵,喧騰得熱鬧滾滾。
「你們在做什麼?」臥室的門洞開著,湯瑪士站在門口,訝然看著這一團混亂。
「別躲,臭『哥哥』!」
「咕!」
「哥哥」叫著直直撞進他懷裡,同時綰書的抱枕也砸中他的頭。
「別……呢……對不起,湯瑪士……」她吐一下舌,用眼角餘光瞪「哥哥」。「我沒看到你。」
湯瑪士一手抓下抱枕,另一手抱穩「哥哥」。
「你們在玩?」
「不!我要教訓它!」綰書趁「哥哥」不備,一把抓過它,掐住鳥脖子。「這個大逆不道的。」
「好了。」湯瑪士扳開她的手。「你會傷到它的。」
「那是它活該,誰教它吃我豆腐。」
「它吃你豆腐?」湯瑪士吃驚得瞪大眼,來來回回看著她和「哥哥」。
「你想到哪兒去了啦!"綰書氣急跺腳。「它在口頭上吃我豆腐,我教它說話,發一個『嗎』音,它故意回我一個『好』字,這不是吃我豆腐嗎?」
「好。」「哥哥」又喊了句。
「臭鳥!
湯瑪士失笑出聲:「這其實怪不得『哥哥』它是跟你學的。」
「我哪有教它……」
「』『好』字是你的口頭撣。遇到高興的事,開口就說:『好極了』、『太好了』,再不然,就是說『很好』,久而久之,『哥哥』就學得透徹,運用自如了。」
「咕!」對啊!它也是有樣學樣,主子怎麼說,它就怎麼學嘛!
「哥哥』,你也有不對,你是故意說來氣人的。一隻有智慧的鸚鵡,不該做出這種事喔。」
「咕……」「哥哥」顯然聽懂也同意,叫聲小了許多。
「向你的主人道歉,說『對不起」「咕!」它是故意沒錯,而且湯瑪土還說它有智慧,聽起來挺受用的。好吧!「對不起。」
「哥哥」又準確又謙和的發音,讓綰書心裡百昧雜陳,她嘟著嘴酸酸地說:
「你這會倒聽話了。哼!真不知誰是你主子,」湯瑪士笑著摟住她。「吃醋啦?」
綰書默然不語。吃醋算什麼?她是心疼啊!湯瑪上非常得人緣,連一隻鳥也願意服從,可是這一身的力量卻累他必須避居荒島,這是多麼不公平!
「綰書?」
「我才不會跟一隻鳥吃醋。」她做作樣地撇開頭,掩飾眼底的心疼情緒。
湯馮士定定看她好一會見,嘴角咧開笑容。
「那就好。」他拍拍她的肩。「看你玩得滿頭汗;去梳洗一下,換套衣服,等會兒我帶你出去走走,嗯?」
她頷首,湯瑪士退出臥室,順手把被扔在門邊的遙控器拋回床上。
門合攏了。
綰書憂鬱地回看「哥哥」。「你喜歡他更勝於我對不對?」
「咕!」「哥哥」展了展翅膀。「綰書愛瑪士、瑪士愛綰書嗎?」它說。這是綰書這幾天來一直教它說的。
「『哥哥』!」綰書動容地抱緊它。
古堡是三樓建築,外形和印度名勝那個被譽為愛的象證的「泰姬陵」有幾分相似。蕾形的圓頂和拱門,建築完美對稱。
印度著名的泰姬陵有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傳說位於阿格拉亞穆納河岸的泰姬陵,是十七世紀時蒙兀兒帝國的沙賈汗為他的愛妻馬哈爾所建的陵墓。泰姬陵印證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深情。
綰書不懂的是,湯瑪士是基於什麼心態,竟用一座像征愛情的陵墓為模型,來建構自己的古堡?
她想問,又不敢問。她和湯瑪上的關係太薄弱,中間隔著一大段距離,她跨不過去,也不知該如何縮短。她怕……怕極了一個不小心就毀了她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