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也是。」靈神同意地點點頭。
鬼神微微皺眉,「不過那個黑鷹——應該是沒得救了。」
靈神想了幾秒,「應該也是救不了了,他中了一槍一刀,而且刀上還有毒。」
「黑鷹其實是一個人才,就這麼死了,也覺得滿遺憾的。」鬼神的口氣傳出他對黑鷹的歎息。
「你在怪我對黑鷹下毒手了?」靈神斜視了鬼神一眼,反問著他。
「我沒怪你。」鬼神解釋著,「別忘了,一個殺手最忌諱對敵人起了同情的惻隱之心,我只是覺得他就是這麼死了,有點可惜罷了。」
「是嗎?」靈神的嘴邊又露出頑皮的笑意,「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會像現在這樣子嗎?」
「少亂詛咒你自己了。」
「我可沒有詛咒我自己,我是在說正經的,做我們這行業的,成天在刀口邊緣混日子,哪天會死都不知道,危險性這麼大,連做保險的,也把我們這種人列入拒絕往來戶。」靈神的笑意轉變成一些些的歎息,「幸好我們都是獨身一人,死了也了無牽掛,只是有時——我竟然有那種倦怠感,想遠遠離開這個血腥的圈子。」
鬼神靜靜聽著他的訴說,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彥之。」靈神輕喚著鬼神的日文名字,「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想要退出這血腥圈子嗎?」
鬼神沒有立即開口說話,只是眼睛直視前方,將車子駛至靈神所暫住的凱悅飯店門口,然後他才轉頭看著好友,對他做著回答。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也從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因為當我們殺第一個人時,我們就已經完完全全地選擇了我們以後的人生,深陷其中無法再逃脫了,所以要脫離這個圈子,根本是個絕對不可能的奢望。」
聽著好友的話,靈神整個人都愣愣的,因為他的話說的沒有錯,然而自己卻從沒有想過他說的這些事情,他已經喪失權利去奢望有平常人一般的生活,因為自己的雙手已經沾滿了洗也洗不去的血腥。
「好好回去休息吧,也別再想太多了,明早你還要陪我去一趟鄭英玄那兒。」
鬼神打斷他的思緒。
靈神轉頭看著鬼神,用眼神詢問他理由。
「去揭一揭他的一些小尾巴,給他一些些的小顏色看看。」鬼神露出笑容,回答靈神的問題。
「嗯。」靈神點點頭。
☆☆☆
「吃點東西吧!」唐瑞傑端了一碗麵走至一直守在靈堂前的方瑋築旁邊。
方瑋築沒有理他,只是靜靜地讓眼睛直視前方,像座雕像般,一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皮都不太眨。
「瑋築……」看著她這副模樣,唐瑞傑的心著實為她心疼著。
黑鷹已經死了三天了,而方瑋築也呆呆地跪在這裡三天三夜了,不吃不喝,而且,自那晚她抱著黑鷹的軀體回到幫裡,曾有見到她臉上未干的淚痕,至今,也沒有再見過她掉過任何一滴的淚水,甚至連一句話,她都沒有說過。
「瑋築,你別這樣折磨你自己的身體好不好?你這個樣子並不能喚回黑鷹的命,而且黑鷹地下有知,也不希望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的!」唐瑞傑叫喚著方瑋築,想叫醒她的意識。
然而方瑋築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瑋築!你醒一醒好不好?」唐瑞傑伸手搖晃著方瑋築的身子。
沒幾秒鐘,他卻發現方瑋築的雙手握拳,緊握得連指關節都泛白且格格作響,再看看她的面容,那是一張充滿憤恨怒怨的表情。
「瑋築?」唐瑞傑有些愕然她的表情變化。
而方瑋築仍是持續她的表情、她的動作,但還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你想做什麼?瑋築?」唐瑞傑有些擔心地詢問著她,看她這副樣子,似乎能感覺得出她要有所行動了。
方瑋築沒有吭話。
「瑋築!你別一直不吭聲、不說話啊!」唐瑞傑急得大喊。
方瑋築鬆開了拳頭,收斂起自己的面部表情,隨即她緩緩起了身,跪了三天三夜的她,一起身便感到頭暈而顯得整個人搖搖欲墜,唐瑞傑則是及時扶住她的身子。
「你還好吧?」唐瑞傑柔聲詢問著懷中的人兒。
方瑋築輕推開他的擁抱,自顧自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而唐瑞傑則是不放地跟著她後面走著。
穿過了長廊、院子,方瑋築回到屬於她自己的房間,待她要關上房門,卻看到面前滿臉擔憂的唐瑞傑。
「我真的很擔心你。」唐瑞傑的眼神和口氣不隱藏地透出他對方瑋築的感情。
方瑋築歎口氣,這些感情她實在是承受不起,畢竟她是一個沒有明天的殺手。
「瑋築……」
「我沒有權利去接受這些多餘的感情,我也不奢求自己能夠擁有這些。」方瑋築輕且淡的說。
「你有權利,也能夠擁有的!」唐瑞傑執起方瑋築的雙手,有些激動地反駁她的話。
方瑋築搖搖頭,抽出自己的手,低頭看著這雙因從小就被訓練天天握槍、持槍、射槍而生繭的手,「我這雙手沾滿了血腥,而且,我沒有一般女孩子擁有一雙細嫩的手,我……」
「我喜歡你的並不是這些小地方!」唐瑞傑的眼神充滿了柔情萬千,「我喜歡是你的人、你的心,你懂嗎?」
「我沒有資格讓你……」方瑋築話才說了一半,唐瑞傑便欺近她的面前,一把擁住她,緊緊堵住她的唇。
這是方瑋築第一次和男人有著這樣的親匿接觸,但她並沒有沉醉其中的感覺,她只是在被親吻的剎那驚懼了一下,隨即伸手推開了他。
「瑋築。」唐瑞傑能感覺到方瑋築似乎在排拒著他。
方瑋築側過臉,「對不起。」說完,便關上了房門,將唐瑞傑真正排拒在外了。
然而,對房內的方瑋築來說,她並沒有像一般的女孩子臉紅心跳,整個人沉戀在親吻的迷醉中,她只是走至鏡子前,檢視著鏡中因三天沒吃沒喝而微顯憔悴的自己,她告訴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父母親、哥哥的家仇,還有為了救她而死的叔叔,不論如何,她身上背負的血債,不能再讓她消沉下去,她要報仇!
念頭才剛閃過,她便立即拿出自己的鐵箱,從裡面拿出大量的槍械彈藥,她決定要毀了鬼朝會的台北分會!她要找到鬼神,她要報仇!
換下了一身的喪服,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她還是習慣性地易了容,裝備好了她的「武器」,再加上穿了一件黑色短外套,從她的房間陽台輕巧爬上,趁著此時的夜色,不會有人輕易發現的情況下,她——逃過所有經過地點的紅外線掃瞄,出了龍盤幫。
路上截了部車,她順利地到了鬼朝會的台北分會大樓前。
方瑋築走進去坐了電梯直上二樓,那層是整個分會的主軸中心,她戴上了一副眼鏡,那是一副可以看出紅外線的眼鏡,而當電梯門一打開,她便看到電梯外的空間裡,密密麻麻地密佈著紅外線,而且只要她一踏出電梯,就會觸碰到紅外線而引起警鈴大作。
她不多猶豫,在電梯門要關上的剎那,一個躍身觔斗的滾地,不偏不倚地閃開了六條的紅外線。
然而,當她一落地時,抬頭一看,面前的紅外線全沒有了,身邊不遠處傳來非常細微的腳步聲,方瑋築摘下眼鏡,四周的空間已經燈光通明而大亮,且一個人影出現在她的面前。
「我等你好久了。」鬼神對著面前的方瑋築冷冷的說。
方瑋築站起身,「沒想到我這麼偉大,會讓你堂堂一個鬼神等候我的到來。」
她的口氣也是冷冷的。
鬼神的眉頭微微皺起,面前閃電的聲音是刻意壓低,但是那冷冷的語調,似乎——很熟悉。
「我今天是要來毀掉你們鬼朝會的台北地盤。」明人不說暗話,方瑋築很老實直接對鬼神說出她今天闖來的目的。
鬼神冷冷一笑,「我早料到你會來鬧,畢竟黑鷹被靈神殺了。」
一提到黑鷹,方瑋築的臉色暗沉了下來,全身散發出肅殺之氣。
鬼神能敏銳地感覺到閃電的強烈報復心,畢竟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被殺了,心裡絕不會對對方善罷甘休的,只是看著閃電一個人獨自前來,沒有任何幫手,不禁覺得他未免太衝動了些。
一個人獨自闖入一個幫會的地盤,說難聽點,不是自投羅網嗎?除非他抱了必死的決心。
而從對方的眼中,鬼神的確看到了這個決心,他突然佩服閃電這種為了朋友,將自己的命置之度外的精神決心。
「我很佩服你的這種精神和決心。」雖然面對閃電這個強勁的對手,鬼神仍是忍不住地開口對他說出心中的感覺。
「我不需要你的佩服和讚美,我只要取你的命。」方瑋築並不接受他的話。
鬼神仍是冷冷一笑,若不是彼此站於對峙的立場,他真的很想和面前這個閃電結識成好友,而且他的語調和態度可還滿像和他同住一個屋簷下的那個方瑋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