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娟循聲望去,只見路邊停放了一部白色BMW,駕駛座內走下一個男孩,是宋瑞東。
「瑞東?!」程娟有些訝異宋瑞東會在此出現。
「真巧。」宋瑞東淡淡地露出一個微笑,「我剛看背影,還不敢太確定是你呢。」
「你怎會……」
「我剛從公司處理完一些事,現在準備回家,你呢?今天沒上班嗎?」
程娟也是擠出笑容,「我今天上大夜班。」
「那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吧?」宋瑞東好心地詢問著。對於程娟,他可是像對待規妹妹一般的疼愛。
程娟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很老實地回答。
「不知道去哪?」程娟的話,頗讓宋瑞東訝異的。
揚揚嘴角,程娟也不想多解釋什麼,「我只是無聊,在街上閒晃。」隨口應付了一個理由。
「哦。」宋瑞東不疑有他,「那要不要上車?我送你。」
「我都不知道要去哪了,你怎送我?」程娟反問。
宋瑞東一怔,「說的也是。」
「對了。」想到別的事,程娟轉開話題,關心地問著,「一切都還好吧?宋伯伯走得好突然……」說到這,一股難過湧上心頭。
宋伯伯對她,比她的親生父親還疼愛呢。
宋瑞東臉上僅有的一絲笑意退去了,換上了悲淒的面容,「還好。」父親這麼離世,自己也是很難去接受的。
「節哀順變吧。」程娟簡短的安慰一句。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因為連她也都很傷心呵。
「我知道。」
宋瑞東的話才一落,西裝外套口袋裡,傳來了行動電話的鈴聲,他接起電話,「喂。」
「瑞東,是我。」電話那端傳來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男聲。
宋瑞東一愣,立即認出這這聲音的主人,「二哥?你怎麼會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你這時候不是在飛機上嗎?」莫非……「我提早一個班機回來了。」那端宋繼春的回答,解除了宋瑞東的疑惑。
「真的?那你現在人在哪?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經到家了。」
「你已經到家了?」
「嗯。」停頓一下,他又道:「你現在在哪?」
「我現在在回家的路上。」看了一眼程娟,宋瑞東又繼續說著,「不過路上遇上程娟,聊了幾句,待會兒我就趕回去。」
「程娟?」宋繼春有些怔愣。
「是啊。」
「那好吧。你待會兒回來,開車小心一點。」
「知道了。」
宋繼春遲吟了一下,「順便替我向程娟sayHello。」
「嗯。」道了聲再見,宋瑞東掛上了電話。
「繼春回來了?」聽著剛才宋瑞東講電話的內容,程娟猜得出電話那端的人是宋繼春。
「嗯。剛才下機回到家。」二哥終於回來了。宋瑞東也在心裡鬆了口氣。
程娟沒有吭聲,思忖:繼春回來了,算算時間,自從那次和他最後見面、爭吵,之後他就赴德念博士,也有一年多沒見到他了。
「我二哥要我替他問候你。」宋瑞東又開了口,表達剛才二哥電話中的意思。
「是嗎?」程娟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他還會記得問候我、關心我嗎?」
她自語問著。
「怎不會呢?」凝視著程娟兀自沉思起來的面容,宋瑞東想起了當年程娟和自己二哥的爭吵,「你放心吧。我二哥那種人,不會把當年的爭吵一直記在心上的。」
他以為程娟在擔心自己的二哥還在為那次的爭吵生她的氣。
程娟無奈一笑,搖了搖頭,「我知道他不會記在心上的,但是——我卻無法忘懷當年他對我說的那些話。」往事似乎歷歷在目,掀揚起當時所受到的傷害,心忍不住一陣隱約地刺痛。
「程娟……」這下換宋瑞東想安慰起程娟,卻不知從何安慰起了,畢竟當年的事情自己不是當事者,自然對事情的經過不是很清楚。他只是知道,自那次爭吵後,程娟便沒再和二哥見面,甚至沒說過任何一句話,而之後她也離家,自己一個人在外頭租房子住。
「算了。」程娟甩甩頭,想甩去此時佔據在腦海裡的往事,「過去的事不用再提了,提了也沒什麼意義。」瀟灑的口吻說著,裝作一切隨風而逝的不在乎。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的了。」宋瑞東的心思細密,他不是不瞭解程娟只是表面的無所謂,這麼瀟灑地不在乎,但是心裡面的感覺想法是和表面背道而馳的。
程娟不再表示什麼,只是再轉開這一個也令人傷心難過的話題,「好了,你最近應該夠忙了,你還是先回家吧。」以瑞東現在的處境,可不適宜和自己在這大街上閒扯太久的。
程娟的話倒是提醒了宋瑞東,自己是該趕回家了,免得大哥在家擔心。「那好吧,我先走了,有時間再聯絡。」
「嗯。」
望著宋瑞東的車揚長而去,程娟的心一直沉落在谷底,始終無法浮起。
繼春回來了。這是她腦子裡現在一直持續不斷的話語。一年多了,真的有一年多沒有見到他了,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如何了,有沒有什麼改變呢?
不過,這似乎不關自己所應關心的事情吧!該這麼熱切的關心,應該是屬於姊姊的事。
還是有一步沒一步地在街道上走著,程娟依舊不知道要去哪兒打發時間……☆☆☆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所有的人幾乎都進入了夢鄉王國,但是,卻還有一個人是清醒的。
羅京群坐在書房裡,寬大舒適的皮椅,並沒有讓他全身的精神鬆軟下來。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在安靜的書房裡刺耳地響起,他伸手接起在書桌上的電話,「喂。」
「羅先生。」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恭敬的叫喚聲。
聽到這個聲音,羅京群嘴角微微揚起不太明顯的微笑。
「事情辦得如何了?」他問。
「都辦妥了。」
「很好。」得到這樣的答案,羅京群更上揚了他的嘴角。
「那——羅先生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我去做的嗎?」
「沒有了。」停頓一下,「有的話,我會再打電話找你的。」
簡短的談話,羅京群結束話題地掛回了話筒。他的嘴角一直維持上揚的弧度。
「哼!」他冷哼出聲,睨視著書桌角邊放的一張宋巨天的照片,對著照片說:「宋巨天,別以為你遺產分給我三分之一,我就會開心、我就會原諒你,你要我搬回宋宅來住,是你最不智的抉擇,你看著吧,我會讓你那兩個兒子,一個一個地栽在我的手上的。」說完,他得意地笑出聲來。
自己的計劃,即將在明天一一實現。
第二章
有錢人家的葬禮,就是跟一般老百姓不同,場面的壯觀,可不比盛大的酒會或婚禮遜色。華麗鋪張的隆重,讓人似乎感覺不太出葬禮的沉重與哀慟。
呂姿慧一踏進會場,就是有這樣子的想法,她目瞪口呆地掃視四周的鋪陳佈置,驚歎的聲音,忍不住地從她的口中冒出。
「天啊。」她歎息著,「我沒想到富豪人家所辦的喪事,是——這麼壯觀的。」
雖不想用這似乎不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但是,真的也沒有更好的字眼來說了。
死硬要跟著她一起來的程娟,可是沒有呂姿慧這樣子的驚愣心態,畢竟自己從小也是在富豪之家長大的,而且還是台灣首富,對她來說,什麼樣子的大場面沒見過,就拿相同的喪禮來說吧,自己母親去世時所辦的,可比這個面前的喪禮還要更誇張的壯觀。
「有錢人家就是這個樣子的。」她平淡且簡單地說著,語氣中微透出她的鄙視與不屑。她倒不是指著自己所敬愛的宋伯伯的喪禮如何,而是話中帶刺地說著有錢人家他們多方面的價值觀。
以前的她,並不覺得什麼,現在她可是出來工作,靠自己的能力過活,她才發現到社會的冷暖、世態的炎涼,也才慢慢地體會出來現實的殘酷。所以,她開始真正痛恨自己的身世背景,更鄙視有錢富豪的生活環境。
「說的也是。」呂姿慧對於程娟的話感到認同,「有錢人連喪事都辦得這麼華麗,而那些窮困的人家,有的可能連買副好棺材都要四處籌錢吧?」
程娟沒有搭腔,嘴邊是浮起不屑的冷笑。有錢?哼!她不屑了,在她的心裡,日子過得快樂、無憂無慮沒煩惱,要遠比有錢來得踏實、真實些。
她不會想再過以前的富裕生活,她滿足現有的,賺的錢夠溫飽,又可以開心過日子,這就夠了。
「我們過去祭拜一下吧。」呂姿慧拉拉程娟的衣角,往前方祭拜處走去。
程娟依舊不語,只是靜靜地跟著呂姿慧的步伐,去和自己最敬愛的宋伯伯道別。
在家屬謝禮之後,程娟的目光落在家屬其中一人的身上。
終於在分離一年多,沒消沒息的今天,和宋繼春相逢了。他看起來依然是那麼英俊挺拔,只是他的面容神情憔悴了許多,大概是傷心宋伯伯的過世,和處理許多的事務而造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