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夢……」她合上眸子。還好,他總會出現在夢裡陪伴她。
「瞧,這夢裡的一切真實得嚇人不是嗎?」
載泓指尖一彈,轉瞬間,牆邊的每盞煢燭全燃亮了。
她眼眸緩緩微張,眼前竟真的出現載泓明朗的笑臉。
「不會吧?」元如願不敢置信,驚訝地睜大眼又看了一遍。
「不會吧?」載泓學她驚訝的表情,鼓著腮幫子做鬼臉。「難道妳真的後悔嫁給我?」
「嫁給你……」元如願垂下眼簾,困窘地抬不起頭來面對他。
她記得被下了迷藥之後,就讓人架上了屠家大廳行禮拜堂,當時自己腦子昏沉、身子虛軟,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力。
恍惚中,只聽到好幾聲炮竹響,廳上好吵好吵,接著,她就沒了意識……
「妳不知道要把妳娶回來有多難啊?」他湊上臉,以鼻頭點觸她的粉頰。「追不到就哄,哄不了就騙,騙不到就只好靠搶的囉!」
「你……」元如願顫抖地伸掌撫摸載泓的臉龐。他是那麼的真實存在著呀!
「不能怪我砸場搶親哪!誰教那豬頭三欺人太甚,我一瞧他那雙肥油手搭在妳腰上,一時間惱火到不行,把他家的牆都踹爛了。」
元如願一聽,忍不住破涕為笑。
印象中,屠二龍只要一碰上載泓就鐵定倒霉,載泓嫉妒得連人家的牆都踹爛了,更何況是欺負她的色傢伙呢!
睇著他臉上豐富的表情,元如願忽然斂起笑容,又靜靜凝視了片刻。
「可是你的……笑臉沒有了。」
載泓不解。
「就是你……你下的訂禮嘛。」
載泓開心地露牙咧笑,把她往他懷中緊緊攬住。「哈哈,妳看了,所以如願真算是我的人了!」
瞧他興奮的,如此期待著那萬花筒能為她帶來快樂,她越想越愧疚。
她搖搖頭,眼裡含著迷濛的水氣。
「還沒來得及往裡頭瞧,它就被屠二龍摔了,我好氣你的笑臉被砸破,一把抓在手心上,全成了碎片。」
載泓聽了心疼,執起她的雙手,將它們貼近自己的臉頰。
「如願啊如願,小王可捨不得讓我的少福晉冒一絲絲危險。」
他一動,臉頰輕輕摩挲起元如願的掌心,搔癢的感覺沿著掌心蔓上手臂,一路迅速擴散,攀到了她的心房。
「千萬要珍惜妳自己,就好像我珍惜妳。」
載泓閉上眼,表情虔誠到近乎崇拜,垂下臉將唇落至她掌心間,愛撫般柔柔的吻她一遍又一遍。
「我愛這雙手,這掌心裡有我娘子了不起的才情。」
他的唇像燃上了火,一蔓延後便燒得不可收拾,將她緊緊纏繞在他的熱情裡。
「這世上,怕是再沒有其它的事物能像它這樣降服我。」
「你也……」元如願奮不顧身投進他的溫柔中,「像夢一般降服了我。」
「當然啦,我也愛這嘴唇、愛這鼻尖、愛這耳朵、愛這頭髮……」
「嗯,只有你才可以……」
新房中壁燭搖曳,照暖了一雙互相愛慕的人,他和她忘情地擁抱彼此,忘情地激動回吻,忘情地急於褪去身上的紅裳蟒袍……
而房門外也疊了一堆「笑到忘情」的觀罕--呃,聽眾。
「哎呀!柳爺,您就好心放了咱家貝勒爺這回吧!再怎麼鬧,今晚也是他的洞房花燭夜耶!」阿騰師被壓在最下頭,苦口婆心盼大家能網開一面。
「廢話!」柳蟠龍馬上送出拳頭招呼他,「就因為他是貝勒爺,本當家才更想瞧一下嘛!」
「對啊,大當家說的是,又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可以瞧一眼『貝勒爺』的洞房。」其它人附和。
「要不,咱們再找別的畫師把這美景畫下來?」
「好耶好耶,這樣子肯定能再大撈一筆!」
柳蟠龍點點頭,瞇起笑眼,眼中已閃出一錠錠金元寶。
「不成!不成!要是讓貝勒爺知道了還得了?」阿騰師搖頭想抗議,但嘴巴被人封起來。「唔……唔……」
嗚,看來,這蟠龍第一號果真是什麼黑心錢都想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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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
天津禮親王府中花草扶疏,蝶影翩翩,景色綺麗如昔。
一聲駿馬嘶鳴劃破長空,穿近朱門裡。
柳蟠龍一躍下馬,連韁繩都沒拴就衝上台階,對著大門狂敲不止。
「師弟,師弟,火燒屁股快出來救人哪!」
高聳的朱門不動如山,連震都沒震一下。
「開門!再不把門打開本當家就撞進去!」他威脅道。
沒人理?難道載泓忘了只要他柳蟠龍說句話,誰敢開口再吭一聲?不過,他忘了這句話只適用在香河鎮。
「夫君,讓他這樣在門外亂吼亂叫的好嗎?」元如願眉心微微一皺,不太放心地轉過頭詢問道。
載泓含笑點頭,滿意地望著愛妻的美背。
「放心,那門堅固異常,小王特別選了上好的鋼料打造的。」
「可大當家有的是蠻力,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把門撞破。」
「哼哼,就算師弟我做人體恤,請他在門外練練身體囉!」他俯下身,運了運氣後繼續作畫,揮筆之間如行雲流水好不快意。
「要不……」聽著敲門聲,元如願斜倚在躺椅上不能專心,心緒一直受到影響。「先開了門聽聽大當家有什麼急事好不好?」
「專心。」載泓吻了吻她赤裸的肩,「要畫出絕世佳作得專心,但,要做好這畫裡的美人也得夠專心才行哪!」
元如願噤了聲,撫著肚子不說話了。
雖然知道載泓這人一旦迷上什麼便全然投入,但她實在怎麼也沒料到,他求新求變的步調會如此迅速!
就從這一個月來,他莫名其妙熱中於洋人畫圖的那調調說起吧。
剛開始還好,成天在親王府裡晃蕩,找些風景或擺設畫畫也就了事,但隨著他越畫越熟練之後,現在每天只要一起床,就嚷嚷著央求她一定得當他人畫的對象才行。
可這會兒她都已經……元如願摸摸自己隆起的肚皮。她都已懷了身孕,怎麼禁得住這件折騰人的差事呢?
「怎麼就是差了點什麼呢?」載泓歎口氣,把筆扔在一旁。「說起這春宮圖,洋人的畫法就是差了咱們一截韻味。」
元如願再次回頭,露出疑惑的神情望住她的夫君。
載泓踱近躺椅,溫柔地替愛妻披上紗袍,蹲下身,把耳朵貼在她腹上。
「八成是這裡頭的丫頭在抗議,說她阿瑪不疼額娘和她哪!」
元如願瞧他表情認真,忍不住掩唇笑起來,「喔,你厲害,知道會是女兒了?」
「不是嗎?我想她是她就是呀。」
「那好,我不就正好一雙兒女。」她指了指肚子和他。
「嘻嘻,那我肯定要快快長大再出去討房媳婦兒。」
「你敢!」她噘著唇,凝眸一睇,說不出的少婦「孕味」。
這時候,朱門在一陣敲打過後,忽地發出了一聲猛烈巨響。
原來,柳蟠龍當真拿自個兒的身子去撞門。「師弟呀!你就算不開門,好歹也讓須心大師再交幾幅畫出來嘛!」
聞言,載泓與元如願對望了一眼。
早說了世人的記性差得很,會受歡迎或會被遺忘都是件很微妙的事。
只要時機對了,沒什麼稀奇事不會發生。
「也不知怎麼搞的,近來又一大堆人跑來搶著要買須心大師的春宮冊,還說現下連皇宮裡都興起風潮搶著收藏呢!」聽柳蟠龍樂的,亢奮地邊吼邊笑邊撞門。
沒想到此等休閒活動已從民間延伸到了宮廷內苑,不僅尋常百姓愛看,連載泓之類的皇族也入迷。
「我說師弟啊,你不能把咱的搖錢樹,啊,不不不,把咱們的大貴人搶走了就藏起來自個兒獨吞了呀!」
「是不是你?」元如願直瞅著載泓那雙笑開的眉眼。
他眼珠子溜了溜,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哎喲!小王哪曉得京裡頭的阿哥、格格們也這麼著迷?不過就借他們見識見識罷了,哪曉得他們就偷偷跑去打聽了。」
「嗯,好。」元如願綻唇淺淺一笑,「大不了我挺這大肚子重操舊業便是。」
載泓趕忙摟住愛妻和她的肚子,「大師,別氣別氣,是我行事莽撞不夠周延,千錯萬錯都是不才學生我的錯,乾脆罰我替大師把這『舊業』扛下來吧!」
「你說的?」
「啊?」他愣了愣,恍了一下神。糟糕,方才自己又承諾什麼了嗎?
「開門!開門!把須心大師還回蟠龍第一號,有錢大夥一起賺!」
柳蟠龍又往朱門上街撞一次,再不行的話他就打算爬牆進去了。
開玩笑,就算是禮親王府又怎麼樣?就不信這地方連一面牆也厲害到敢跟他作對!
他可是香河鎮上人見人怕的柳蟠龍耶!哼,才不信自己會搶不贏這牆裡那個「見色忘利」的貝勒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