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我才不管什麼都市計畫不計畫的,這個農場是明彥的爸爸辛辛苦苦創建出 來的。我想,明彥一定很希望讓它保持原狀。什麼?蓋商業大樓?不,我不要!」將電 話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蘇迪整個人閒散地斜躺在沙發上,手裹拿顆蘋果,有一口沒一 口地啃著。
「杜平,你千萬要替我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是我買下了明彥家的農場。」
眼裹瞄著電視裹的時裝表演,蘇迪忍不住隨著節奏搖晃著身體。
杜平失笑地以手指扣扣桌面。「小姐,這怎麼可能呢?你忘了上回的《財物週刊》 採訪你時,已經把你大大小小的背景資料全都刊登出來了。」
「唉,這世界上果然沒有真正永遠的秘密。那現在怎麼辦呢?明彥如果知道了的話 ,他一定會不高興的!」
「所以啦,一開始我就勸你不要去膛這淌渾水,你怎麼說就是非標不可,這下子又 要提心吊膽的擔心他生氣,我看你真是自討苦吃。」
「唉喲,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算了算了,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好了,拜。」草 草地掛上電話,蘇迪再看了眼她最熟悉的天橋,也就是一般人所言的表演台,突然心煩 氣躁地關上電視。
「你在煩惱什麼呢?」冷不防後面有雙手由後圈住了她,令她嚇了一大跳!
「明……明彥,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狼狽地以手指梳梳自己的劉海,蘇迪心虛地 猜測著他是否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事。
「一會兒而已。蘇迪,你愛我嗎?」將頭埋進她頸間的馨香來源,明彥悶著聲音問 道。
果然,史昭晴說的沒有錯!那個杜平跟蘇迪果然有所關連,那麼,這座農場的真正 買主……「明彥,我當然愛你啊,你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問呢?」摟著明彥的頸子,蘇迪 撒嬌似的將細細麻麻的吻全都灑落在他的臉頰、眼睛和鼻子,當然也沒遺漏掉他的唇。
閉上眼睛考慮著要如何說出口,明彥將額頭抵在她額頭半晌後,幽幽地歎口
「蘇迪,我明天就去把土地過戶給你,你這麼做,我很失望。他睜開眼睛,盯著蘇 迪一字一句的說。此時史昭晴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他突地放開了蘇迪。
像做錯事被逮到的孩子般的倉皇失措,蘇迪張開嘴,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我一直以為你會知道我的心裡怎麼想,但是……」
「明彥,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傷心。」
「你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事?為我買下農場,接下來呢?如果哪天我又看中了 華邸美宅,或是跑車珠寶呢?你也要為我買下來嗎?是不是會有那麼一天,你會連我也 一併買下?」明彥知道自己在意氣用事,但在失去農場和史昭晴的諷刺下,他的理智早 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蘇迪用著陌生的眼光看著面前像只追獵獵物挫敗的雄獅般的明 彥。「不,你不是真心要這麼說的,你不是真心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想炫耀是不是?那好,你何不乾脆用條金鏈把我鎖起來算了 ,要不要拉到街上遊行示眾,告訴所有的人,我高明彥已經變成你的玩物了!」看到蘇 迪驚慌的表情,明彥更是氣憤得口不擇言。
兩手緊緊地掩住雙耳,蘇迪整個軀體蟋縮成一團地蹲在沙發旁,淚水叮叮咚咚地沿 著她的臉頰而墜落地面。
「我不要聽,你不是真心的,你不是!」想不到自己善意的出發點,現在卻成了他 製造罪名的借口,蘇迪的心禁不住地糾結了起來。
「我是真心的,想不到在你的心目中,我竟如此不值,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用 力拉開蘇迪的手,明彥發狂了似的大吼大叫。「現在,我的主人,你有何吩咐?」
使勁吃奶之力地甩了明彥一巴掌,蘇迪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明彥,我愛你,我從 頭到尾都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唉,算了。」
拔腿跑到小小的閣樓,蘇迪淚眼迷離的看了幾眼這些日子以來跟明彥雙宿雙棲的居 所。咬著牙將衣物簡單地收一枚,鈴著小皮箱面無表情地和樓梯口的明彥擦身而過,不 發一言地往前走。
默默地跟隨在蘇迪背後,明彥幾次舉起手想要叫住她,但剛被擊潰的自尊跟自信都 容不了他開口,是以他只能強忍著盈眶的淚水,倔然地看著她走。
故意磨磨蹭蹭地推延著時間,蘇迪心裡企盼著他會開口挽留自己,但眼看都已經到 門口了,空氣中還只是飄邊著自己的啜泣聲。最糟糕的是,農場大門口竟然有輛計程車 停在那裡,在見到蘇迪之後,矮矮的司機眉開眼笑地搶著幫她提行李。
「小姐,你要坐車喔,我剛好載客人到附近,回程的時候到這裹借廁所啦,你要到 哪裹去?我給你打折喔!」
吸吸身子,蘇迪轉向身後的明彥,希望他會說些什麼令她可以留下來的話,但明彥 只是低著頭盯著地面的土壤。車子發出幾聲怒吼,司機也一再探出頭來看。
無奈地抿抿唇,蘇迪伸手輕輕地碰觸了明彥的手,看他仍沒有反應,頭一扭,她坐 進車子裡,在紛紛滾落的淚水裡,看著車子不停地向前奔馳,而終至遠離了農場的聯外 道路,上了高速公路,離開了有明彥的所在。
佇立在那裹很久,明彥抬起頭正好捕捉到車子最後的一瞥,他一直不敢抬頭,因為 他怕自己的淚會忍不住地流下來。望著遠遠那個黃色的車身,他仰起頭,任突來的午後 雷陣雨,好好地將自己淋成了個落湯雞。
***
如同一陣旋風似的,蘇迪又捲得國內的服裝成衣界翻天覆地。而在這同時,農場裹 那棟巨大的農莊也被怪手所推倒,由幾組工人日夜不停地趕工,建築成濃濃地中海風味 的大理石外觀別墅。
在蘇迪走後,明彥成天失魂落魄的在農場內遊蕩,夜裹則是藉酒澆愁過日子。
規模縮小了的農場,著實也沒多少事可以做,媽媽身體恢復後帶著那些熟識已久的 工人們工作。婉宜則請調到別的分行,而明哲仍是家裹的混世魔王。
頹廢地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明彥根本不敢爬上閣樓,因為那裹曾是他和蘇迪的愛 巢,現在人去樓空,留下的只有枕頭被單間,屬於蘇迪的淡淡體香。
而那種曾經是他懷中最溫暖的香味,現在卻成了要命的催淚劑,往往只要想到她, 便要令明彥手足無措地抱著她用過的棉被枕頭暗自鼻酸。
在寡母苦勸無效之下,明彥行屍走肉般的迅速消瘦,無計可施之下,淑勤只有硬著 頭皮打電話到海頓,希望找到治兒子相思病的藥方。
「明彥,跟我回台北吧!公司實在少不了你。」連夜開車趕下來的成儒,刁著煙, 領帶也鬆垮垮地掛在頸閒,他一見到明彥,立即如逢救星地叫道。
「老總,你……有沒有蘇迪的消息?」拉住了成儒的領子,明彥激動得幾乎要勒得 令成儒窒息了。
「咳,你放手啊你,你還說呢!為了你這件事,蘇迪恨我鬧翻臉,現在我也不曉得 她人到哪兒去了?」
「你怎麼可以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你是她的哥哥,怎麼可以不知道!」焦急得在 室內來回踱步,滿臉青黑色鬍鬚的明彥,喋喋不休地嚷著。
「喝!這還真是得感謝閣下這位大哥了,整件事是你弄出來!蘇迪氣呼呼她哭著上 台北找我算帳,她認定是我告訴你!是她的公司標下你家的農場。我的天,我根本連聽 都沒聽過這件事,卻得背負這個大黑鍋。」一把搶過明彥手裹的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 口,以手背擦著嘴罵道。
「啊……其實,其實是史昭晴告訴我的。」
「嗯?又是史昭晴,這個女人別的本事沒有,最大的本領就是唯恐天下不大亂的興 風作浪。」成儒瞪了眼明彥,將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你也真是的,就算是蘇迪背著 你把農場買下來了,那又如何?犯不著發那麼大的脾氣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小孩子 心性,為的還不是想討你歡心,你……唉,你這個大笨蛋。」
一頓夾槍帶棍的話說得明彥羞槐地低下頭。「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 事,只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我……我根本沒法子開口道歉。」
沒好氣地盯著他看幾分鐘,成儒伸手拂拂因為激動而飄到額頭上的頭髮。「好啦, 好啦,快去把行李收拾收拾,跟我回台北去。公司沒有你在,簡直是一塌糊塗。」
「我……我……」為難地望望一旁不語的母親。明彥頗為遲疑。
「去吧,明彥,家裹有我跟婉宜就夠了。你還是回台北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淑勤溫婉她笑笑,正面地給兒子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