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事?」好痛……手肘敲到書櫃,剛好撞到骨頭,痛得他流眼淚。
「你——你沒戴眼鏡?」本來到了嘴的話硬是轉了個彎。唐沐頤瞪著他,少了鏡片的阻礙,他發現他的睫毛好長……他管他睫毛幹什麼?就算長到可以拿來拖地都不關他的事!
「嗯,工作的時候不戴。」他度數不淺,但習慣看近的東西盡量不戴。「有什麼事?」他知道他不是來問眼鏡的。
對了,工作,他所謂「時間很自由」的工作,原來就是一整天窩在房間裡打計算機做翻譯。唐沐頤覺得他實在是非常適合做這種「悶到死」的職業。
「你的鍵盤吵死人了,想辦法小聲一點。」他冷淡地回視他。
是啊,沒錯,他就是在找碴!被自己兄弟買掉已經夠不爽,看到床上的身體被包成像是印度阿三的頭他更火大,還要忍受持續不斷的噪音,誰還會有好心情?
最好笨壁草受不了他,到時他就可以「名正言順」
地被請出去,二哥就再也沒借口推托,不得不來接他了。哈哈哈!他真是有夠聰明。
想辦法小聲?鍵盤……可以調音量的嗎?
張邑祺撥開垂下額旁遮住視線的薄軟黑髮。「那我用寫的好了。」有時晚上趕稿為了怕吵到邑文,他也都是用手寫的。
唐沐頤的如意算盤破裂,上揚的唇角僵硬。「那還真是謝謝你。」
果然,蠢蛋不能以平凡視之。他真不懂,怎麼會有人這麼逆來順受?又不是在演阿信!
看著他明顯不高興的表情,張邑祺微微遲疑問道:
「你是不是很無聊?」
從下午一直到晚上,他好像就一直坐在客廳沒動過。
「你說呢?」說到這個,唐沐頤就一肚子氣。
看了幾個小時的白癡節目從清醒看到睡著,偏偏他又沒辦法自己轉台,就算轉了台也都是愛來愛去愛了八十集、或者吵來打去綿延一百集的連續劇;再不然就是大同小異的搞笑綜藝;新聞播來播去,也就那些;比較有深度的Discovery不是老虎吃羚羊,就是豹吃羚羊,再不然就是獅子吃羚羊,再有趣也都看到無趣!電視節目就那些東西,他能看什麼,難不成要他看什麼<飛天少女豬>嗎?他以前就不看電視,現在更不想看!
其實他大可以走出去閒晃,但不知為何,只要他離開太遠,馬上就會感到一陣暈眩,左手小指也會傳來疼痛,就好像如來佛的緊箍咒,他才發現自己怎麼翻也翻不過二哥的五指山!
張邑祺略感技窮,剛剛也幫他轉台轉了很多次,但他好像真的不太喜歡看電視的樣子。
「那你……要不要看書?」他的書房裡應該會有他感興趣的書籍。
「看書?你要一頁一頁幫我翻嗎?」還是要他就盯著同一頁看?
「嗯……也可以,如果你想的話。」
神經!那不就要一直坐在他旁邊?他才不要跟個丑傢伙「葛葛纏」咧。
「我說你……」唐沐頤停下未出口的毒貶,側首傾聽。「什麼聲音?」好像有人在開大門。啊!張邑祺連忙越過唐沐頤,上前把他臥房的門關起。在他還沒想好要如何解釋之前,還是……先隱瞞再說吧。
「幹什麼?」慌慌張張的。唐沐頤瞅著他。
「我……我弟弟回來了。」張邑祺低聲回答。
原來是醜小子的弟弟……丑小弟回來了。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唐沐頤正想開口問,大門就被打了開來,他反射性地抬眸望去,預期的「丑小弟」沒有出現。
張邑文穿著一身髒亂的制服站在大門口,臉上的泥塵並未減少他的清俊。
秀麗的眉一如往常地微微皺起,他冷冷地看著張邑祺沉默以對。
唐沐頤魅人的黑眸瞪得老大!
他開始覺得,或許……
待在這裡也並不是這麼糟糕的事。
第六章
天底下無奇不有。
上天創造人類的時候就是喜歡玩些小把戲,類似像這種基因突變就是最好的證明。
細緻的五官、修長的手腳、略帶褐色的頭髮、漂亮的輪廓……
若壁草是兩分
那他跟他弟弟九十八加起來就正好是滿一百。
「你弟?親生的嗎?」他不得不懷疑,就好像孔雀和麻雀,再怎麼樣也不會從同樣的母親肚子裡生出來。
「啊?是……是親生的。」張邑祺忘記弟弟在場,下意識地就對唐沐頤的問話有了反應,出了聲想收回卻已經來不及。
「什麼?」張邑文正在脫鞋,聽到他的聲音就抬起了頭。他在跟誰說話?
「呃?」從來也不會說謊的張邑祺,根本不敢直視自己弟弟。「啊……嗯。」
他沒有騙過邑文,一次也沒有,不知該怎麼說明,他只能響應無意義的響聲詞。
「你嗯嗯啊啊的做什麼?」生蛋啊?唐沐頤睇他一眼。「怕他發現我?像你這樣子一副僵硬的表情,你弟不懷疑才怪,放鬆一點!」他在張邑文面前揮了揮手,確定對方眼中沒有他的存在,他給了張邑祺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張邑祺卻因為他走來走去的動作而直流汗。再怎麼說,他沒有辦法把唐沐頤視而不見。
張邑文瞅著他比平常怪異的態度,略感疑惑;再看他視線似有似無地游移,他蹙眉更深。「你在看什麼?」
「呃?」張邑祺連忙收回目光「我在……」
「你白癡啊,連說謊都不會。」唐沐頤站在張邑文身旁看著他支支吾吾,覺得他真是失敗到家。不就是扯謊嘛,他們做商人的最基本要件,跟吃飯一樣熟悉。
他仗著張邑文看不到他,近距離地打量著他俊秀的臉孔,順帶品頭論足起來:「眼睛好漂亮,雙眼皮夠深;鼻樑也挺直……嘴唇還有點粉紅色;骨架有形,身材比例也佳……你們真的是親兄弟?」壁草小子真可憐,所有優點都生到這個優質美少年身上了。
張邑祺頻頻用眼睛示意,希望唐沐頤不要再說話擾亂他了,他一向只能一心一用。
「邑……邑文,你要吃晚餐嗎?」把注意力集中到弟弟身上,他口拙地轉移話題。
雖狐疑他剛才的詭異舉止,但張邑文也沒有繼續追問,他只是將書包背上肩膀,走向自己房間,漠然地開口:「我換完衣服還要出去,你不用等我。」
「這樣……」張邑祺抿了抿唇,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聽了兩人間降到冰點的簡短對話,唐沐頤挑眉。
怎麼,他們感情好像很差?
「你弟是不是不良少年?」臉上的灰塵像是剛打完一場狠架。
「才不是。」看到弟弟進了房,張邑祺低聲地反駁。
他一向相信邑文的為人。
「你這麼篤定?」像這種正處叛逆期的青少年可難懂了。
「當然!」張邑祺昂首看著他,眼裡皆是對弟弟的信賴。
「你們的感情看起來不好。」那怎麼能瞭解彼此?
「你不是說你父母過世,那你跟你弟應該是相依為命才對。」可是看起來卻很像仇人相見。
一向跟手足相處沒有障礙的唐沐頤,一針見血地就點出剛才觀察到的事實。從來都很少花精神著想過他人心情的唐沐頤,神經比阿里山神木還要粗大。
張邑祺眸中閃過一絲受傷,他緩慢地垂下頭,訥訥地道:「大概是因為他……他知道我……所以才……」他多希望,邑文能接受他的選擇。
「你講些什麼?」不清不楚,有講跟沒講一樣。
「你……你的家人知道你喜歡同性嗎?」張邑祺雖是問向唐沐頤,但眼睛卻盯著地板。
「當然知道。」早八百年他就昭告天下,他永遠記得老頭差點氣得翻整個屋頂,三哥和頡楠笑個不停,還有二哥完全沒反應的反應「我……」張邑祺瞅著自己反照在地板上的影子,沉沉地,「我……我覺得好羨慕你……」他跟邑文,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突破這種相處瓶頸?
「那是應該的。」唐沐頤勾唇低笑,俊美萬分。
他被人羨慕是常有的事,尤其是跟英俊完全搭不上邊的醜小子,會感到羨慕是天經地義,其實不用坦承他也知道。
他腦袋裡想的「羨慕」跟張邑祺指的完全沒有關係。
「你……你可不可以教我……」怎麼才能讓邑文接納他?
「你?」唐沐頤的眉皺成一團,他評估出結論。
「你不行。」他很快
既沒有天生麗質,後天的努力也來不及,就算在服裝上做調整,也頂多只能進步二十分,要達到他這種完美的境界,還差得很遠很遠。
再說,根本就沒有人能像他一樣毫無缺點嘛!
「果然不行嗎……」自己的事情還是要自己解決啊。張邑祺歎氣,頹喪萬分。
「不用難過,其實很多人都跟你一樣,我是特例。」
完美無瑕的特例,再也不會有了。唐沐頤難得大發慈悲地啟唇安慰……當然敷衍大過於誠意。
呆呆笨笨的醜壁草,路上抓一把應該會有一兩隻,同類還是很多的……不過要像他蠢成這樣,大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