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在林中走動不妥當,我們只好在這兒度過一夜了。"等不到她的回應,閻律天低下頭才發現,疲倦的她已經睡著了。
抱起入睡的她,小心的安置她坐躺在一旁,閻律天拾起屋內原有的木柴起火,火紅的火焰瞬時讓屋內四周散佈著暖意。
閻律天回到夏子君身旁坐了下來,身子一坐定,她的身軀自然地往他身上靠近。這種依賴的舉動溫暖了他的一顆心,他緊摟著她瘦小的身軀,借由自己的體溫不讓她感到一絲的寒冷。
見到她安然無事的逃離雷府,他焦慮的心情才逐漸舒緩。幾日的分離讓他體會到失去至愛的惶恐,即使當年被迫離開生長的故土,在陌生的環境裡流浪,他也不曾如此恐懼過。這種無助與恐懼,他沒辦法再次承受!
寂靜無聲的黑夜裡,突然傳來一陣陣雷響,熟睡的夏子君在他懷裡動了一下,依舊沉睡在睡夢中。
雷聲停止後,滴滴雨珠猶如斷線珍珠一般由空中撒落在地。山中的雷雨總是令人無法預測,今夜在此度過的決定是正確的,以她現在虛弱的身體,倘若再淋上一場大雨,必定會吃不消。
望著懷裡的夏子君,閻律天捨不得離開一秒鐘,停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看一輩子也不覺得足夠。手指輕觸她的臉龐,他臉上的笑容充滿著疼惜與愛寵。
正當閻律天沉醉在甜美的氣氛中時,一個冒失的男子卻在此時匆忙的跑進屋內,破壞了他們的獨處。而讓他冒失進屋的原因,當然是屋外的這場急雨。
"對不起,能否讓我在這兒躲雨?"
閻律天反射地將夏子君摟進懷裡,警覺地看向這名冒失的男子。當他一看清他的容貌時,防備的神情頓時換上一臉錯愕。
躲雨的男子同樣的盯著閻律天直瞧,他的臉上與閻律天一樣充滿著驚訝與錯愣。"五哥!"
這個稱呼,閻律天已經十多年沒聽過了,他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聽到了。這一聲"五哥",讓他不知所措,更讓他塵封已久的記憶再次浮現腦海。
"五哥!真的是你!我們都以為你已經不在世間了,沒想到我會在這兒找到你!"男子興奮地說道。
閻律天仍無法從驚訝中醒來,依然直望著他。這張面孔是他想忘也忘不了的面容,經過了十多年,他內心對他的愧疚絲毫沒有減退過,在那男子的右胸膛前,還留著當年的傷疤,彷彿就像他的愧意,永遠都不可能消失。
他就是當年讓閻律天誤傷的同父異母弟弟--赫納爾,而閻律天真正的姓名其實是赫律天。"閻"這個姓是洪總管替他改的,為的是想躲避正妃派出追殺他們的殺手。
"納爾?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他萬萬沒想到,他們兄弟會有相遇的一天!
"十八歲之後,我就到中原四處探游,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對漢人文化習俗的興趣,另一方面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你,即使找不到你的人,我也希望能得到有關你的消息。"
"父王安心讓你獨自來到中原嗎?"閻律天懷疑的問。
"剛開始父王是不允許我一個人來,到最後他只能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你是私自離開?"閻律天指責地問。
赫納爾不好意思的朝閻律天傻笑,五哥總能猜透他的心思。從小他就非常崇拜五哥優秀的能力與高人的智慧,若非發生了那一次的意外,現在登上族群王位的人應該是他。
"起先我的確是私自離開,但最後我有得到父王的允許。"
父王這個尊稱,讓閻律天想起了他極少見面的父親。
幼年時,他總是被人推拒遠遠的,見到父親一面的機會都很難。父親這個角色,在他一生中與一名陌生人相差不多,他從未見過父親對母親與他有過關懷的表現,父親的冷落真的只因為他與母親都流著異族的血液嗎?若真是如此,當初他又為何要娶母親呢?
"父王他……可安好?"儘管閻律天對父親有著不諒解,但在他的內心仍惦記著他。
"父王的身子健朗得很,只是偶爾會見他一個人默默在歎氣。雖然父王表面不說,但我很清楚,父王真的很想你。在幾年前,父王已將王位傳給能力不錯的二哥了。"
在他們族群裡,繼承王位者是從王爺中選出能力最為優秀的一位,二哥是繼五哥之後適當的人選之一。
"為何繼承王位的人不是你?"
在他被迫離開時,赫納爾是人人爭相獻慇勤的王位繼承人,為何最後登上王位的人是二哥而不是他?即使他無心爭奪王位,正妃娘娘也不可能輕易放棄。
赫納爾明白他所指之意,只是微笑的回答:"我只對漢人文化有興趣。"
赫納爾將目光轉移到閻律天懷裡的女子,閻律天細心保護的舉止令他深感到好奇。"五哥,我該稱她一聲兄嫂嗎?"
一談及他心愛的女子,閻律天的口氣隨即變得非常的柔情:"將來會的。"
"五哥似乎對她很寶貝?"五哥的言行舉止已經透露太多對這位女子的愛意了!
"當年我若沒有來到中原,也許這輩子就無緣與她相識了。"離開時他是那麼的心灰意冷,與她的相識是唯一令他欣慰的一件事。
"這或許就是有失必有得的最佳寫照吧。"
"對不起!"閻律天愧疚地望著赫納爾,為他當年所犯下的錯,真誠地道出歉意。
在他無意誤傷他之後,這一聲的道歉從那時候就一直藏在心裡,他以為這一生已經沒機會向他說出,是上天給了他這個機會,讓他不再有遺憾。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從不曾怪罪過你。"赫納爾笑著說。
當年他恰巧路過,發現了被人擋下路的五哥,他們輕蔑不屑的言語激怒了五哥,失控的五哥瘋狂毒打著出言污辱者,他怕五哥會失手將他們活活打死,便急忙向前勸阻,一個不小心,讓忿怒沖昏頭的五哥失手將身上的佩刀劃過了他的右胸,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五哥已經不知去向了。他明白那只是個意外,五哥絕非有意傷他。
閻律天感激的看著自小就喜歡纏著他的弟弟,從不喜歡與人爭奪的他,總是能輕易地原諒任何人,就連差點讓他喪命的他,也只是笑著一語帶過,完全沒有怪罪的意思。
破屋中,分別多年的兄弟就在屋外雨聲的相伴下,兩人相談了一夜。直到屋外東方既明,閻律天才抱起仍沉睡的夏子君,帶領著赫納爾走回無情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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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君再次睜開眼,時間已經過了一天一夜。此時的她正躺在自己的房間裡,而她眼前關切的面孔正是多日不見的好友玉梅。
"你終於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玉梅扶起了夏子君。
"我睡了多久了!"
"你已經昏睡一天一夜了,若不是大夫一再保證你只是因為太累才沉睡不醒,莊主老早就發狂了。"
在她沉睡不醒之時,焦急的莊主臉上的表情更冷了,所有與莊主接觸的人,都被他不穩的情緒嚇得膽戰心驚。還好上天保佑,她現在終於醒了。
"李大哥呢?他沒事吧?"不知當日分開後,雷廷威有沒有為難他。
說起李青山,玉梅便覺一陣鼻酸。"當天他回到山莊,身上全是傷,是洪總管特地派人請來大夫為他療傷,現在他還躺在床上靜養。"
當晚見他生命垂危,她不知有多著急,深怕他有什麼三長兩短,現在想起來,心中仍餘悸猶存。
"李大哥要不是為了保護我,也不會受重傷。"
"你別這麼說!保護你是李大哥心甘情願,也是他應該做的。"
夏子君還想開口,肚子傳來抗議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她不好意思的摸著肚子說:"我餓了。"
"這裡有準備好的熱粥,你趁熱吃吧。"玉梅端起桌上的熱粥,送到夏子君面前。
"你怎麼知道我會在此時醒來?"夏子君對早已準備好的食物感到奇怪。
"是莊主怕你醒來挨餓,命人隨時準備好熱騰騰的食物,好讓你一醒來就能進食。因為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廚子特地為你煮了粥。"
大家對她貼心的照顧,讓夏子君非常窩心。低頭吃了幾口後,她抬起頭尋問玉梅:
"莊主呢?"
"成德布莊的陳老闆來訪,莊主現在正在大廳招呼他。"
說起成德布莊,夏子君倒想起了雷雄曾對她提起的計謀,緊張的問道:"雷雄已經接管成德布莊了嗎?"
"雷家已經破產了!有人向新上任的父母官提出控告他們父子的惡行,現在官府正積極的捉拿他們,前一任的縣老爺也因此落得貪官之名入獄了。那些做過壞事的人,最後仍要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玉梅將昨日得到的消息告訴初醒的夏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