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葉靜庭撐起身體,站了起來。
沈紹臾扶起搖搖欲墜的她,安慰的話語一到嘴邊,他還是沒說出口。
頭一次嘗到失敗苦果的人,心情的低落可想而知,一切也只能靠她自己想通,再展昔日的自信。
當葉靜庭走到王嬸身旁,勉強撐起笑容。
「王嬸,晚餐我吃不下,不必叫我了。」
說完話,她便踩著沉重的腳步,緩緩進屋走回自己的房間。
???
深夜裡,沖完澡的葉靜庭盤膝坐地,背緊靠著身後的床鋪,一雙無神的大眼遠望著窗外的星辰,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
讓冷水沖洗過全身後,她的心情也逐漸地從受挫中稍稍恢復。淋浴時,她的腦袋想了很多,這一次敗在他手裡也非無所獲,不甘心歸不甘心,至少現在的她,終於體會到何謂「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了。
從小到大一路走來,她走得平順無挫敗,自認為無論什麼事,她都能一一完成;出了社會後,她也從未將所有惡徒看在眼裡,因為她有自信能勝過任何人。該慶幸這次是敗在沈紹臾手中,而不是與她搏命的惡徒,否則她連體會這些道理的機會都沒有。
「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醒了神遊的葉靜庭,懶得動身的她只是淡淡地回應。
「請進。」
沈紹臾推開房門進入,手中端著一杯牛奶。
知道進房的人是他,葉靜庭心中忍不住猜疑,他該不會特地來嘲笑她的失敗吧?不是她心眼小,而是前車之鑒,他不可能放過任何可以捉弄她的機會。
「這麼晚了,有事嗎?」葉靜庭眼中充滿著保護色。
沈紹臾將牛奶塞入她手中,自己則與她相鄰而坐。
「你一個晚上沒吃東西,我特地端來一杯牛奶讓你止止餓。」
「你不是來嘲笑我這個手下敗將嗎?」
「我沒有你想像中的壞。」沈紹臾微笑回答。
盯著他真誠的雙眼好一陣子,葉靜庭才低頭看著杯中搖晃的牛奶,忍不住抱怨地說:
「原來受到挫敗的打擊這麼難受!」
沈紹臾習慣地輕揉她的秀髮,輕聲地說道:
「人的一生當中,沒有人是永遠的贏家,挫敗是成長過程中無可避免的;就好像小孩子一開始學習走路的道理,跌倒是個必經的過程一樣。凡事不能太自滿,因為沒有任何事情會有絕對的把握,你只要記得,挫敗只會讓你成長、更進一步。」
葉靜庭不可思議地看著身旁的沈紹臾,聽完他的話,她內心的失意好像沒剛才那麼強烈了。其實他也沒她想像中的討厭嘛,如果他不常常捉弄她的話,她對他的評語必定是讚賞居多。
「你也曾失敗過嗎?」葉靜庭一邊詢問一邊喝下杯中的牛奶,一餐沒吃東西,她現在真的餓了。
「第一次的挫敗,是在中學時代的一場空手道比賽。那時候的我和你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什麼人都不見。」沈紹臾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忍不住笑了。那時候的他,完全不知道何謂失敗,真正遇上對手後,他自傲的個性才有所收斂。
「狡猾!竟然沒告訴我你會空手道!」葉靜庭不滿地嚷嚷著。
「你也沒問過我。」
「難怪我一直贏不了你。」現在她終於明自己輸給他的原因了。
「這次你只輸在輕敵與心浮氣躁,下一次再交手,贏的人不一定是我。」
「現在知道你有能力保護自己,我這個保護你的刑警好像多餘了。」葉靜庭鑽牛角尖地說。
「你仍然有著我沒有的專長,像是好動的個性、捉賊的勇猛、與我鬥嘴的凶悍。」說到最後,他仍改不了捉弄她的習慣。
「喂!你的安慰未免太毒了吧?」葉靜庭不滿地抗議。
「哈……這才像你嘛!看你沉默無精神的模樣,還真不習慣。」
這一夜,是他們相識以來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聊天,沒有鬥嘴、沒有爭執,就像老朋友一樣地談話。環繞在兩人的柔和氣氛,不知不覺地加深他們彼此內心不知名的情意。
此刻舒適的氣氛,讓葉靜庭有點陶醉其中……
靜靜看著他俊逸的側臉,高高的鼻樑下,雙唇一張一合地輕訴著;沉穩厚實的聲音,隱約牽動了她內心不曾有過的情愫,喚起了心底從不知曉的悸動,加深了心中對他的沉迷……
在沈紹臾低沉聲音的催眠下,睡意漸漸侵蝕了葉靜庭的意識。她搖晃的腦袋,緩緩靠向他結實的肩膀,沾上了他溫暖的肩,聞著他身上沐浴後的香氣,葉靜庭含笑漸漸沉入甜美的夢鄉……
沈紹臾回頭俯看著她帶有笑意的睡容,手指輕輕撥開覆蓋在她臉頰上的髮絲,順勢撫觸過她滑嫩的粉頰。
呆望了好一會兒,他才抱起入睡的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回床上。
離開前,他緩緩彎下身,原本落在她額前的吻,卻不知不覺中貼上她柔軟的香唇……
???
經過那一晚的相談,對感情一向遲鈍的葉靜庭,也發現了自己心底對沈紹臾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之前,她能離他多遠就多遠,但現在卻變了,她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地搜尋著他的身影,有時不小心對上他的目光,她的臉便是一陣火辣辣的燥熱;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他臉上該死的笑容!為什麼一看見他的笑容,她的一顆心就撲通撲通地狂跳?兩人無意間的觸碰,也能讓她臉紅心跳?她是不是得了花癡病了?
就連喜歡整她的沈紹臾,最近也變得怪怪的。看她的神情,好像恨不得把她吃下去一樣,總喜歡有意無意地摟抱著她。
如果是以前,她早賞給他兩拳,讓他當起大陸的國寶了;但是現在,她卻只顧著害羞臉紅,早忘了該教訓他的毛手毛腳了!
葉靜庭心煩地將頭髮順撫至後,決定暫時不去思考這些毫無答案的頭痛問題,現在還是關心案情比較實在。
低頭觀看手腕上的表,時針與分針勾肩搭背地指向表面十二的數字,沈紹臾正與幾位高層主管開會商談,她就趁現在這個好機會,好好調查許世傑。
一決定,葉靜庭立刻起身離開。走出辦公室,並沒見著對她充滿著敵意的方采葳。
她真佩服方采葳表裡不一的功夫,明明對她毫無好感,在她面前卻要裝一副熟稔、交情好的模樣;如果換成了她,她顏面神經早已經失調了!
走了一會兒,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住她,好奇地回頭一看,原來是顏瑞凡。
「你不是在開會嗎?怎麼會在這裡?是不是受不了無聊的折磨,偷溜出來透氣呀?」
顏瑞凡好笑地看著一臉好奇的葉靜庭。她以為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坐不住嗎?
「今天的會議我不必出席。」
「剛好!請你吃個飯,順便請教你一些疑問。」葉靜庭興奮地拉住他。
她正煩惱從哪裡探查許世傑的消息,現下眼前這個不就是個挖取情報的好對像?
「有人請客當然好,不過由我付錢。」
「隨你高興!真搞不懂你們男人,總喜歡當花錢的冤大頭。」
「這是我們男人體貼你們女性的禮貌。你想去哪裡吃飯?」顏瑞凡已經習慣她直來直往的個性。
「就對面的餐廳吧,我的身份不方便離開太遠。」
「走吧!」
幾分鐘後,他們已經坐定在餐廳裡靠窗的一個位置。
兩人坐下不到一分鐘,葉靜庭馬上開門見山地提出自己的疑問。
「你在公司也有段時間了,你覺得許世傑是個什麼樣的人?」
「警官,你不能等用餐後再問案嗎?」顏瑞凡笑著開口要求。
「辦案比吃飯重要,快說!」
唉!她和紹臾一個樣,一談起工作,就沒有任何事比工作重要。
「許經理待人和善,工作上很盡責。」
「沈紹臾曾與他發生過不愉快嗎?」
「沒有。許經理對紹臾生意上的決策都很配合。若硬要說有,也只有在紹臾剛進公司的時候。」
聽到此,葉靜庭急切地傾身向前:「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在紹臾和我未進公司前,董事會原先已經決定由許經理陞遷總經理一職。當時恰巧紹臾進公司,紹臾的父親——也就是沈氏的董事長,下令改由紹臾擔任總經理,當時還引來公司裡許多長老級的主管替許經理感到不平。」
「許世傑他本人呢?有什麼回應?」
「沒有,對這件事情他從沒開口說過。不論他們再怎麼不滿,紹臾終究是未來接管沈氏的人選,他們也只是私底下說說而已,沒有人敢當面提出抱怨。想當時,紹臾在多人不認同他能力的情況下硬是接下了總經理一職,那真的很辛苦;而他也真的很努力、很盡心地做好職責。也幸虧他有著不服輸的拗脾氣,才能得到所有職員的認同以及今天輝煌的成績。」
原來如此!當晚他安慰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他曾經歷過的體會。在他自以為是的面孔下,原來也曾經歷過許多的磨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