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我喜歡速戰速決,就像打牌一樣,現在年輕人不也是說結婚就結……」
夢蝶聽了,深覺有其母必有其子,原來上次在工作室中江舜國動情的剖白,就像他母親一樣。 「媽,您一進門就說個沒完。」
汪母笑嘻嘻地走向何夢蝶。 「你叫?」
「何夢蝶,伯母叫我名字就好了。」她打量眼前的汪母,保養得宜,富富態態,一副光鮮的模樣。
「夢蝶?怎麼那麼巧,我兒子愛蝴蝶,在他的房間裡掛了許許多多不同顏色的紙蝶呢!」同時汪母也在打量她。
何夢蝶又瞭解到汪舜國生活中另一個隱私了,難怪他喜歡她的名字,說她是他夢中的彩蝶。
「我也不是老古板的人,我這個人就是直腸子,不拐彎抹角,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們舜國呀?」
他媽媽居然比他還著急,真是母子連心!好像她非當他們家媳婦不可。
她無法立即回答,她知道他們都用期待的眼光在望著她。
「下禮拜六我媽過生日,我得回去問我爸媽。」她不得不找個理由,事實上也是如此。
「現在的年輕人都流行自己作主呢!不過,總是父母,尊重他們一下也好。」
當晚,汪母留她吃飯,氣氛倒也挺和諧的,而汪母總是單刀直入的問她家庭狀況及與汪舜國交往的情形。在交談中,她發覺到,汪母雖然作風開明,其實是個相當精明的人。
汪舜國見母親絮絮不休的說著他小時候的糗事給何夢蝶聽,有些心急,於是在飯後就拉著何夢蝶逃到暗房裹去了。
藉著昏暗的燈光,他將下午所拍的照片從水裡夾起來給何夢蝶看。
她激賞道:「哇!你把我拍得那麼美!」
「你本來就美,美得不需要人工修飾。」他對她深情一瞥。
「呵,又在奉承我了。」
他把照片夾在繩索上。「你總是不懂我的心。」
「我是想瞭解呀!可是你給我的感覺總像罩了一層迷霧。」她傾身向前,抱住他的腰。經過前二次親密的接觸後,她現在已能放得開進而變得主動了。
她的主動牽引了他的熱情,他關掉暗房中那盞昏黃的燈光,狂熱地擁吻她,或許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臉,他才能毫無顧忌地全然擁有她,她也才不會老是對他有所探索。
等到他送她回家,看著她上樓後,他還愣愣地站在原處不動,回想著剛才的道別之吻;他吻了她幾次,而她都未拒絕,這表示她也喜歡自己。想到這裡,他有了信心,他要勇往直前,那怕是這輩子只能擁有她片刻的愛,也足夠了。
他懷著愉快的心情、燦爛的笑靨,在回家的路上回味著今天的種種情景,所有的疲勞已被亢奮所取代,他的生命重新活躍了。
回到家後,亢奮的情緒持續著,他邊哼著歌邊淋浴,心裡則想著何夢蝶的嬌客,這個讓他心蕩神迷的女人……可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那個部位時,心情倏地往下墜沈。他靠在牆上,任憑蓮蓬頭的水淋在他頭上……
不再逃避汪舜國對自己表白感情的何夢蝶,帶著甜蜜的心情拎了一包雞爪走到了嚴小毓的房門口,探頭一看,見她正躺在床上發呆,於是細步向前,輕拍她的肩膀。 「嗨,得了癡呆妄想症了?」
何夢蝶把手裡的袋子在嚴小毓面前晃了晃,她突然笑了,搶下袋子,取出雞爪就啃。 「哈!我最愛的雞爪,嗯,香噴噴的。」
「瞧你的動作,那像個模特兒呀?」 嚴小毓猛啃雞爪,發出混濁聲:「誰規定模特兒下了舞台還要裝模作樣?」
「啐,真說不過你。剛才在想什麼?」 嚴小毓停下吃的動作,說:「蝶姊,你看小章這人怎麼樣?」
「哈,總算露口風了。」
「人家可是正正經經問你呀!你對他的評價到底怎樣?」
「油腔滑調的,為人不太忠懇哦!」
小章是和嚴小毓同進同出的男服裝模特兒,講話風趣,很會逗女孩子開心;長得一副風流花心的模樣,聽說好幾個女孩傾心於他呢!想不到寫情書給嚴小毓的竟是他!這樣不成熟的男孩,難保他不會見一個愛一個,何夢蝶如是想著。
「可是他對我很好。」
「你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小心吃虧上當。」
「人對人的觀點都會不一樣,要相處之後才會瞭解;你認為小章不好,我也認為那個汪舜國不好,可是你和他不是相處得很好嗎?所以不要以外貌來論斷一個人的好壞,對不對?」嚴小毓為小章辯解。
何夢蝶不否認嚴小毓的說法,見她似乎已對小章用情頗深,而自己也對汪舜國從疑惑到喜歡,付出一些感情了;經過這樣的轉變,自己是沒什麼立場批評嚴小毓的選擇是對或錯。 提起汪舜國,她的思緒又開始飄浮起來……他好像經過一番掙扎,才敢摟抱她,為什麼?是不是他有心結?但是,他吻了她,又久久不放,使她整個人差點昏厥!想到這,她心底微微顫抖著,言談之間,他總是閃閃爍爍地避開敏感的話題,他內心到底隱藏著什麼事而不願說出來呢?雖然她願意尊重他個人的隱私權,但卻老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橫阻在他們之間。
認識他一年多了,在工作上,只見他敬業、深沈地將公司裡的模特兒一一攝入他的影像紀錄裡;他的態度是那麼鎮定沈著,從不為其他事物所惑。當初,她還懷疑像他這樣冷漠無情的人,怎會走上如此富含感性的攝影工作?現在看來,其實他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有遲疑不前的心理吧!
除了他以前的孤傲不能讓她接受外,她對他的印象一向還好;而兩人感情的互動,可以說是最近的事,但進展速度之快,卻令人不可思議。她的主動,只是去引發他似乎本欲避開的感情世界。她不曉得這麼做是對抑或錯?她只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壞事,如果兩情相悅,彼此又能夠相互傾訴心事,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對!是他心中潛在的壓抑令他無法和人自然相處,只要探知他的心結所在,就能撥雲見日。但,他會告訴她嗎?
當汪舜國的車子駛近何夢蝶租住的地方時,她已在樓下等候了。
「嗨,早。」
二人互道早安後,何夢蝶開了車門就坐了進去。此時的她,歸心似箭,屈指算來,已有二個多月沒回家了,她很想念家人。本來是打算自己回去的,但汪舜國卻一再表示要跟著去探望她父母親,她心裡可明白得很,其實他是有意讓她父母親先認識他這個未來的女婿。 「你知道怎麼走嗎?」
「我昨晚大略看了一下地圖,到新營交流道下去是沒問題,走縱貫公路就得看指標了,應該不會太難走吧!」
「山上有一段路較崎嶇不平,到那兒我再告訴你怎麼走。」
「那我們就上路吧!」
清晨的車輛較少,一上了高速公路,汪舜國就加足油門飛馳起來了。
「我在想,我爸媽若看到你這副模樣,可能會被嚇到。」何夢蝶瞄了瞄汪舜國的鬍鬚與長髮。
「幹我們這一行,時間很寶貴的,能方便就盡量簡單,頭髮長了都得自己動手呢!」他笑了笑,不太在意。
「當初我進公司時,看到你頗覺得不習慣,為什麼男人要留長髮呢?但日久也不以為異了。即使在街上偶爾看到類似你這種裝扮的男生,也見怪不怪了。」
「經你這一說,倒讓我想起我國中的一位美術老師。她塊頭不小,為人爽朗,聲音宏亮,在她的嘴唇上方還長著鬍鬚哩!每次上她的課,我們總喜歡多看她一眼,遠遠地瞧,她的鼻下黑黝黝地一片,特別顯眼。」
「呵,那會不會是男性荷爾蒙過多?」
何夢蝶的一句無心話,像一把利刃刺入汪舜國的心房,令他一陣抽搐。
他想到自己雖是個男人,卻不能有男人之實,就不禁蹙眉變臉。
「怎麼啦?突然皺起眉頭來?」她狐疑地看他。
「沒事!」他掩飾地看看後視鏡。
「舜國,有一件事,我不曉得該不該說?」
「那一方面?」
「跟你有關。」
「你說。」
「我總覺得你內心一直悒悒不樂,眉宇之間常透露著不安,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能幫你嗎?」她關懷地說。
「你不能,也幫不了我,請不要挖掘我的隱私,不要再問了!」他粗聲粗氣地,把她嚇了一跳。 她嘟嘴委屈地說:「我最討厭挖人瘡疤了,我只不過是希望你快樂一點。或許我多事,你只是屬於憂鬱型的藝術家罷了!」
汪舜國臉上閃過一絲痛楚的表情,二人沈默了好久。
最後,汪舜國知道自己錯在先,也不願把氣氛弄僵,只好先認錯。「對不起!夢蝶,我不應該這樣對你說話,原諒我好嗎?」他徵求她的諒解,把右手掌一攤,等待她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