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傳說風弄蝶谷原本是一條美麗的小溪,小溪寬約二十丈,溪水澄澈,可見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
往東前行,是當時惟一的一條官路,官路是進城必經之道,從花嶺處要進城,或從城裡要到花嶺都需越溪而行。
小溪雖為花嶺惟一對外的交通來往孔道,但因人口稀少,渡河擺渡只靠著一艘方頭渡船。
渡船為方老爹所有,方老爹一生沒離開過花嶺,終身未娶,卻育有一女。
有人傳說方老爹的女兒乃是一對船客留下來的,聽說這對船客,男的是都城名士,女方為一名妓。因為女方身份不見容於家世顯赫的男方,迫於環境難容,只好忍痛將剛出生的女娃交給了善良的渡船老爹。
撫養女娃的老爹心裡總認為這女娃遲早有一天會離去,於是喚她作蝶兒,也不刻意對她隱瞞身世。
春去秋來,日頭升起又落下,蝶兒一轉眼便十五歲了。小女孩在自然的環境裡養著,觸目都是青山綠水,不惹人間煙塵,心靈潔淨得像清澈的溪水,每日快樂得像風中的蝶兒在山林中飛舞奔逐。
直到一日,渡船口來了一位劍客,為此蝶兒平靜的生活也刮來了一陣風。
這位劍客過了溪水,就在上游一處無人跡到達的山谷紮營住了下來。他紮營的地方就在方老爹茅廬的不遠處。
夜夜,陣陣笛聲從營地傳來,笛聲清朗入雲,響徹山谷,也吸引了不識人間憂愁的小蝶兒。
風影走了,蝶兒日日夜夜守在山谷,呼喚著一聲聲心上人的名……一個春天等過一個春天,蝶兒等不到心愛的人兒,淚也流乾了,不久倒在山谷而亡。
蝶兒死後,山谷流下了一道銀白的小瀑布,每當春風吹起,就可見一隻美麗的鳳蝶飛舞。
傳說這只蝴蝶就是小蝶兒,風就是風影的魂魄。而他們因愛生下的女嬰,如今毫無去向。
第一章
雲山位於西北邊塞,是一條千里大山脈,一群呈扇形排列的山丘綿延不斷,四周林山樹海,鬱鬱蔥蔥,起伏不定的草地,終年綠意盎然。
寒月山莊就建築在這片以風弄蝶谷出名的翠綠山丘中,佔地遼闊,山莊四周長滿了金雀花,美不勝收。
這日炎夏盛暑,悶熱的空氣,蕩漾在四下。嶺崗上,兩位小娃兒騎著小白馬在嶺上飛快地奔馳。一陣焚風吹來,稚嫩清朗的女童嗓音美妙地響亮在綠野裡:
「揚哥,快追上來啊!」
被喚作揚哥的小男子名叫紀塵揚。
為了討小女孩歡心,他故意落在後面虛晃著揮鞭,小女孩以為他要追來,拉緊馬韁,策馬奔馳的動作輕捷得像飛鳥。
紀塵揚看她已騎遠,馬鞭一揮,縱馬一追,不久就趕上了她。
「喝!」
來到她身邊,紀塵揚放鬆馬韁與小女孩並轡而行,這兩個小娃兒早已玩得汗流浹背,滿身是汗。
可憐的小馬兒被他們這麼一折騰,累得喘吁吁的,然而這兩位小主人卻彷彿還有無窮的精力般。
「揚哥,你猜爹回來沒?」名喚伊小寒的小女孩一張粉雕玉琢的臉蛋,紅撲撲的,顯得玩得很開心。
「沒那麼早,義父這出門少說也要半個月,十幾家金鋪錢莊要一一視察,也要好一陣子的工夫。」
小男孩紀塵揚黑黑的皮膚,一雙眼睛烏溜溜地轉,身體雖然瘦小,但看起來蠻結實的。
「爹說今天要回來的,不曉得爹會不會記得帶好玩的玩意兒給我?」伊小寒問。
「當然會,你是義爹的掌上明珠,他最疼你了。」
「那你疼不疼我?」伊小寒撒嬌地問。
她很貪心,不只要爹疼,還要身邊每個人全當小公主般的寵她。
紀塵揚傻傻地笑,像公雞啄米似的猛點頭。
「我就知道,揚哥不會不疼我。」接下來,她又自我陶醉地說:「我想要一套馬術裝,如果我穿上馬術裝一定很迷人。哥,你說對不對?」她眨了眨眼向才大他兩歲的揚哥問道。
「你穿什麼都好看。」紀塵揚馬上討好她說。
八歲的小男兒就會挑女孩家愛聽的話說,難怪伊小寒成天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
不過,紀塵揚一點都不覺她纏人,反而愛死了這個小妹妹。如果寒月山莊少了伊小寒,那日子一定很無趣。
搞不好,他早就死在伊真木的拳頭下了。
哥哥的讚美,讓小寒好開心,她甜膩膩地呼應著他的話:
「哥哥最好,就會說我漂亮,不像臭哥老是說我是醜小鴨,好可惡!」伊小寒口中的臭哥指的就是大哥伊真木。
伊真木--伊家十二歲的獨子,不愛讀書,但聰明過人,精力旺盛。吃喝玩樂、爬樹、罵人、打架,十八般武藝,無一不精通。
很奇怪的是,伊真木雖然看似不長進,但小小年紀,卻對醫術有獨特的興趣,一本《神農本草經》研究得滾瓜爛熟。
因此,何種草藥能治病,何種草藥可療傷,他都瞭如指掌。不只這樣,伊真木還經常在廟口擺小攤子,當起大夫來了,免費替那些孤苦無依的老弱婦孺和乞丐們治病。
因此,廟口的乞丐給這位小少年一個封號--赤腳小神醫。
伊真木心地善良,個性也不壞,對待下人很和氣,也蠻照顧伊小寒的,卻不曉得是什麼原因,惟獨會欺負紀塵揚。
紀塵揚在六歲那年被伊仲勤帶回家,十歲的伊真本就為了父親把原本答應要買給他的小白馬轉送給紀塵揚,而私底下修理了他一頓。
為了這樣,父親還罰他一個月不能出門,每天寫十大張的書法,還有要他背熟一大本的《詩經》
伊真木生平最恨的就是背書,寫毛筆字,紀塵揚騎走他的馬,還害他被罰,因為這樣,伊真木從此把紀塵揚當仇人般來恨。
只要一有機會,伊真本就找他打架。兩年來,這兩個孩子少說打了一百場架,但每次都是紀塵揚輸。
雖然這樣,紀塵揚這小子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得要避開伊真木,所以老是挨扁。而他被打的原因,十次有八次是為了伊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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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聽伊真木打伊小寒,紀塵揚立刻勒住馬,一張氣乎乎的黑臉大叫:
「他敢打你?!告訴我,他打你哪裡,我找他算賬!」
看見揚哥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伊小寒緊張地改口:「他沒有真打我啦,只是拉我辮子,還有……推我而已。」漂亮的大眼睛溜溜地轉。」不需要為這件小事,搞得大家都不好過。」
伊小寒心知肚明,伊真木其實真疼她。哪次他找紀塵揚單挑,不都是因為看不慣她和「外人」打得太火熱了。
揚哥有這分心意就夠了,犯不著去惹臭哥。臭哥的鐵沙掌可一點都不好玩,伊小寒可不想讓揚哥被揍得鼻青臉腫。
「推你都不准!」磨牙的厲吼從口中蹦出。
「那你打算怎麼辦?跟他幹架嗎?」伊小寒看了他一眼,不是嫌他不夠勇敢打不過臭哥,只是他們兩個人站起來差太多了。
揚哥矮矮的,小不隆咚的,身上的肌肉雖然還算結實,但實在也不夠看。偏偏臭哥繼承了爹的高大魁梧,雖然在同年紀的孩子裡,也不過爾爾;然而,拳頭就是比揚哥力氣大,能夠不怕他嗎?
「不要以為他的拳頭比我大就打得過我,再過一陣子,等我長高,非把他打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哭爹喚娘的。」
自從兩年前,紀塵揚被伊仲勤帶回寒月山莊後,伊真木一直把他當呆子一樣,權充練拳的沙包,身上佈滿了被扁的痕跡,紀塵揚放在心裡慪得很。
此仇不是不報,只待長高的一日。
「對!左劈一掌,右劈一掌,中間再一掌,劈劈劈!把臭哥打死。小寒等你長大,一起向臭哥報仇,撕碎他的肉,把他的頭割下來,身體讓大鵬吃掉,讓他的靈魂找不到家。」聽得出小寒心裡有多氣。這也難怪,臭哥雖然每次和揚哥吵架都是為了她,但也不能因為這個理由,就常對她大呼小叫啊。
誰叫他自己那麼不長進,不愛讀書又貪玩;人家揚哥雖然是個孤兒,卻懂得上進,又寫得一手好字,最重要的是常說她漂亮。
他和真木大哥比起來,誰都會喜歡揚哥的。
小寒高興和他玩,又不是他的錯,真木大哥老是找他的麻煩,真討厭!
想到這,伊小寒猛地翻了個白眼,狠話又撂出口:
「叫他下輩子投胎當母豬!」
怪不了伊小寒如此詛咒臭哥,每次只要小寒多吃一碗飯,臭哥就罵她母豬,難怪她會恨他恨得癢癢的。
「啊--」紀塵揚聞言叫了一聲。
他沒有想到小寒竟然會那麼狠。伊真木凶是凶,可是有必要讓他屍首分家嗎?
以前親爹每次一喝酒,就會大罵女人:「天下最毒婦人心。」
那時紀塵揚根本聽不懂親爹在說什麼,只當他是喝醉酒瘋言瘋語,沒想到這句話還真像回事。把他的頭割下來,身體讓大鵬吃掉--想起小寒剛說的那一句話,還有她說這話時,興奮又激動的表情,紀塵揚不由得背脊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