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弟,你大可不必多言,他已經被慾望沖昏頭了,這個人……不是我們的兄弟!」
心灰意冷,對於解藥—事,展偉不在乎了。
有什麼痛得過手足相殘的天倫悲劇?展鄔的作為徹底傷透了他的心!
「皇兄,可是——」
「好了,押他下去,等候裁決,朕累了。」當親人變成敵人,展偉不曉得他還能期待什麼,他是真的、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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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清朗灑落,初春的午後,暖烘烘的溫度令閒來無事的人直想打盹兒。
正午用膳,小星草草吞了幾口飯菜之後便趴在床上睡著了,直到展偉回到「英和殿」,看到的就是她摟著一床被子睡得正甜的畫面。
「皇——」
「噓,都下去。」準備入內服侍展偉的宮女們全被他趕了出去,不讓她們驚擾到小星。
他輕手輕腳地走近床邊,凝睇著她溫婉自適的面容,再度感覺到那份他追尋已久的心安降臨。
這種心安並非源於肉體、源於美貌,而是來自一顆真性真情的心靈。展偉不後悔強行佔有了小星,他不在乎背負千秋萬世的臭名,他只想要把她繫在身邊,永不分離……
這麼濃裂的情感是人們口中傳誦著的「愛情」嗎?展偉捫心自問,他是愛著小星的嗎?如果獨佔是愛情必然的心路歷程,那麼,他想,他一定是認真愛著她的吧!
「吁……」輕觸她的額頭,展偉突然萌生一種衝動想喚醒熟睡中的小星。他渴望聽見她的聲音、渴望得到她溫柔的安慰……
但是,現在的小星對他充滿了排斥與不諒解,他們是很難回到前相聚在一起的歡樂時光了。
展偉很迷惑,小星為什麼不願意留在宮中成為他的妃嬪?他能,給她最富裕的生活,她卻斷然拒絕,以行動說明了她毫不戀棧的決心!
小星到底在想些什麼?莫非——莫非她一點兒也不愛他?展偉的心臟窒了窒,首次嘗到為一個女人牽腸掛肚的痛苦滋味。
「唔……你?」在展偉發著愣,還來不及走開的同時,小星悄悄的睡醒了。「你……沒事吧?」
每當他苦于思索,迷惘不解,他就會習慣性的皺起眉頭。這回,展偉的眉頭不但緊皺,眉心甚至重重死鎖,他悶悶不樂的心情,小星怎會看不分明?
「沒事,吵醒你了?」展偉擺擺手,無奈的扯出一抹笑。
忽地,小星好想伸手擦去他的笑——展偉應該是永遠意氣風發、自信自傲的男人,意志消沉全然不適合他。
可她終究沒有伸出手。
低垂著頭玩弄衣襟上的繡花,小星一語不發。她很氣自己,明明想去恨他,但是只要一見到他心煩,她又比誰都還要心疼不捨,這算什麼!
難道展偉恣意妄為傷害她、傷害大鵬的感情,她都無所謂了?不,小星再一次鄭重的警惕自己,她不要妥協。
與其一輩子困在宮中看他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她寧可讓他感到厭惡,進而將她驅離!
誰說小星不愛展偉?正是因為她愛他,是以更不能容忍和別的女人分享他。
「早上……我和鄔弟照過面了。」考慮了老半天,展偉才揀了一個她「或許」會回應他的話題起頭。
此時此刻,他實在沒有餘力同她爭吵。
「他怎麼說?」小星可以壓抑對他的愛,可她卻不可以放棄醫治他的病。展偉的病,促使他們相遇、相知,也許還能加上一項相愛吧!尤其展鄔下毒的事也算是小星意外的發現,她無法推卸責任。
何況,她如何能夠眼睜睜看著展偉一天天步上死亡之路?她是那麼的、那麼的愛他!
「他什麼都不肯說。」他想放展鄔一條生路,可展鄔比仇寇更狠毒,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親兄弟竟然會做到如今這種局面,凡人聽聞都會不勝欷虛吧!
「也就是從他身上得不到任何解毒的線索?」原來,從一進門,他挫敗又沮喪的神態為的是這樁事。
展偉看重展鄔的程度,小星自然是知曉的,這件事帶給他的衝擊可想而知。
落寞的搖搖頭,展偉說道:「騰老是在想,朕究竟哪裡做錯了?自己的親弟弟不念情分至此絕然,後來朕想通了……記得朕曾經跟你說過「不該」這句話嗎?朕錯就錯在不該太過寵他,給他自由,害得他不學無術,偏離了正常的軌道!」
「這不是你的錯。」他給了展鄔最好的環境、最溫暖的親情,他這個大哥做的仁至義盡,無可挑剔,錯的不是他,是展鄔。
沒有人可以把自身命運的順遂與否歸咎他人,展鄔的不成熟是他不思長進得來的惡果,展偉不必太過苛責自己。
「不是嗎?」他苦澀的笑了笑,慣來自在的笑容已被黯然所取代。
「展偉……」鼓勵的言語梗在喉間硬是說不出口,小星別過眼,好怕一鬆懈了心防,對他的情感就會全盤傾洩而出……到那個時候,她該怎麼辦?
「不提他,告訴朕,你愛朕嗎?」抬起她的臉蛋,展偉深深地望進了她的眼底,慎重地問。
小星躲不開他,只得面對。「我……我愛不愛你,對你而言又有什麼差別呢?」真傻啊!最終,她圖的也僅僅是一份簡單而專一的愛!
「當然有!朕……朕……」
「唉,你是不是想說,因為我是特別的、是不同於你身邊那些女人的,所以比較起來,你更愛我?」小星冷冷的陳述堵得展偉啞口無言,她甩開他的手,又說:「你是一國之君,你想要把我關著也好、留著也罷,沒有人有資格反抗你。可是展偉,你在乎過我的心情嗎?你愛一個人也包括愛她全部的喜怒哀樂嗎?你沒有,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小星……」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展偉一時之間有點兒驚愕,不過他很快的回復。「朕願意冊封你為妃,這還不足以證明朕對你的在乎?」
展偉當真不懂小星的想法。打小便被視為一個國家的繼承者,他接受最優良的教育,得到最不凡的發展,但他縱有呼風喚雨、驚天動地的能耐,卻依然摸不透一顆尋常女人的心。
「愛情」兩字,比之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戰場上的打打殺殺,都更令展偉感覺陌生無措。
「你還是不懂……」垮下肩膀,深沉的無力感鋪天蓋地襲來,小星喪氣的喃喃自語:「我並不特別,我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飛上枝頭作風凰真的值得羨慕嗎?你只知道自己的孤寂,卻總是忘了回頭看看身旁有更多比你還要孤寂的女人……」
「朕不管你怎麼認定朕這個人,總之朕需要你,你必須留下,永遠的留下。」展偉緊緊的抱住她,對她所說的話似懂非懂,未加細膩咀嚼。
小星任他抱著,讓悠悠歎息緩慢的刷遍週身,無能為力挽救早已沉淪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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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三十大壽,北國上下敲鑼打鼓,歡聲雷動,沉浸在一片喜悅的氣氛當中。
從一大清早開始,皇宮內就陸陸續續湧進了為數不少的外國貴賓、政商權要。而穿梭在各座宮苑間為賀客引路領席、斟酒歌唱的女伶最是迷人。樊素口,小蠻腰,美人只消努努嘴兒、扭扭腰肢,便逗得在場的男人陶醉不已。
「周大人,今年你是朝廷的大忙人,大夥同朝為官尚且難得見上你一面,來,乾一杯吧!」聖駕未到,一干臣子窮極無聊,倒針對著當今最得昭帝信任的周通冷潮熱諷了起來。
「是呀,周大人整日在『英和殿』裡外兜來轉去,腦袋瓜子可別繞得糊塗了才好!」
「哈哈哈!哈哈哈!」眾人失禮又冒犯的言談、訕笑,周通壓根兒不理會。
他本來就不喜歡參與這種聚會,為的就是小人之語難以入耳!
「對了,周大人,怎麼不見古學土呢?你們一老一少向來不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嘛?」又是一句酸溜溜的問話。
周通好教養的不慍不怒,平靜答道:「古學士有特派的要務在身,不便前來。」
其實他所謂「特派的要務」並非別的事兒,是古凡霆正親自監守大牢,看管展鄔。
別瞧古凡霆是個翰林學土出身,他還未當官以前,是名真材實料、有著響噹噹名號的江湖俠客哩!
展鄔生性狡詐,他們費了一番工作才逮住他,當然不樂見他又使詐遁逃,古凡霆於是自告奮勇地加入看守大牢的行列,務必要讓展鄔插翅也難飛!
「哦?周大人與古學士果然是皇上的得力助手,連今兒個如此重大的日子,你們都不得好好放鬆,咱們北國的事務還真繁多啊,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