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愈看你,愈覺得你神似一個人。」
「誰?」小星屏住呼吸問。
「朕記不得了,但是朕確定有這號人物存在……」昭帝左思右想,仍是沒能喚起記憶。
「喔……」小星顯然有些失望,她還以為她的身世之謎又有了新的線索。
「別急,朕會幫你找到親生爹娘的。」知曉她的心事,昭帝安撫道。
「謝皇……呀——謝謝你,展偉。」在他危險的瞇起眼睛之際,小星趕忙改口。嘖!這男人可真小心眼,說過的話怎麼也不許人忘記。
「嗯,用膳吧!」
昭帝滿意的咧嘴而笑,舉箸夾菜到她嘴邊。
小星猶豫了一刻鐘,最後還是赧紅著臉把菜餚吞了下去。
白天古凡霆的耳提面命言猶在耳,可是當展偉如此柔情對待她時,小星甘願日後投身火海,萬劫不復呵……
就讓她再作夢一陣子也好!
嚥下數口飯菜,小星想起有件事要問他。
「下午查閱過這兩年來的本策,我發現你曾經私下便裝到西疆去遊玩,是嗎?」
昭帝哂笑,半開玩笑的說:
「這麼秘密的事你都曉得了,聯若不留你在身邊,可怎麼辦才好?」
「少沒個正經!」推開他意欲偷香的薄唇,小星輕啐道。
和展偉相處日久,熟悉了他嘻皮笑臉、玩世不恭的面貌,她實在很難再把他視為一位帝王為尊崇。
大多時候,他比孩子更像孩子!
「哈哈,當初去西疆觀看塞外風光,是在鄔弟盛情邀約下才成行的。他鎮守西關多年,我這做長兄的一次也沒有去探訪他,恰好他開口了,朕與襲弟於是秘密前往與他會合……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嗎?」
小星皺眉,又問:「抵達西疆的第三天,你們進入了一座神壇,那名巫師端來據說是祝禱身強體健的符水,你們兄弟三人都有喝嗎?」
本策裡記載的鉅細靡遺,只要展偉吃過的、喝過的、摸過的……近侍官都會詳實記錄,至於同行其他人的一舉一動,就僅是輕描淡寫而已了。
「唔——」展偉回想了一下,語氣轉為肯定:「朕喝了一杯,襲弟也沾上一、二口,鄔弟那時候正與隨從談話,所以沒有喝……你懷疑朕的病跟那杯符水有關?」
「不無可能。」西疆之行約莫是在展偉首次發病的半年前,觀察同時期的每一個日常細節,都沒有那杯符水來得可疑,小星這是合理的推測。
展偉的眼裡閃過一抹古怪的光芒,可他沒說,只是問:「如果真是那杯符水在作祟,何以襲弟會平安無事?」
「就是這點說不通……」
小星垂首沉思,忽然有了主意。「如今平南王身在何處?可否請他進宮一趟?」
「請他進宮自然不成問題,你打算怎麼做?」展偉饒富興致的看著她。
小星的聰穎伶俐,他是見識過的,昔日她勸他戒酒飲樂所舉的例子,至今仍讓他時常掛在嘴邊向群臣說起呢!
「我想檢驗平南王爺的脈象,確知他是否染上毒素。」小星說出她的計劃。
「朕有個疑問,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毒,能夠蟄伏人體久不發病,最後又致人於死地?」展偉相當好奇。
「可多著!」談到醫藥治病,小星的雙眸炯炯生輝,好不愉悅。「你聽過『千日蠱』、『百骨蝕』嗎?」
「不曾聽過。」
「顧名思義,『千日蠱』能在人體蟄伏約一千天,令人猝死;而『百骨蝕』更恐怖,不僅中毒百日無所察覺,死時肉爛骨碎,體無完膚。這兩種毒同樣來自西疆,據說至今無人能解。」
「久聞西域人民精通醫術救人,想不到他們更擅於下毒害人!」藥與毒,本就是一體兩面,其中差別的只是使用者的企圖罷了。
「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總歸是有心人士在搗亂!」小星客觀的說。
「嗯,近期內朕會宣召襲弟人宮,這事兒就依你。」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展偉愛煞了她朝氣蓬勃且毫不扭捏作態的模樣。
童心頓起,小星也不躲他,倒是與他大眼瞪小眼了起來,看看誰先認輸。
僵持了幾刻鐘,展偉終於大笑出聲,並且長臂一勾,將她拉入懷中。「哈哈!你呀,也開始懂得反將朕一軍嘍!」
「是你教得好。」
小星頑皮的回他一句,任他摟著。
「你身上隨時帶著藥草嗎?為何朕時常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種香味不是來自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而是一種自然的清香,每每她人還是大老遠的地方,展偉就先預知了她的到來。
「你是說這個?」小星自胸口處掏出一香囊。
「正是!」香囊的造型呈現五角星狀,精美的手工絲纖制裁更彰顯出它的價值不菲。
「這是何種花香,你知道嗎?」
宮廷內的奇珍異草少說也有千來種,卻偏偏沒有一種香味比得上這個。
「我查過書,也問過人,可是對此花香依然未有認識。」這種花似乎不存在於北國哩!
「咦?可是你打哪兒弄來這玩意?」
小星的眼神略黯,「可能和刻有我名字的玉珮相同,都是從小就掛著的吧!」
她曾經把香囊取下,不再佩掛,可這股香氣彷彿暗合於她的體味,怎麼也洗刷不掉,想想也就沒必要非得拋開它了。
「你的出身必定不凡。」展偉斷言。
小星飽讀詩書、精習醫術、應對進退皆屬大家風範,況且她一身肌膚彷彿掐得出水般細嫩,普通老百姓家是養不出這種姑娘的。
「這只有等我想起自己究竟是誰以後才曉得吧!」身世之謎,總是讓小星有點兒落寞。
「別擔心,會有那麼一天的。」
第六章
無巧不成書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形了。
展偉與小星昨日才說名花難尋,今兒個昭帝偏就在別處聞到此熟悉的香味!
「這宅院裡,何處植花?」他問。
「各個院落皆有花圃,皇上……想賞花嘛?」這是她的家園,杏妃再熟悉不過了。
她與湘妃都不姓莫,但她倆皆由莫老爹一手帶大,進而一同雀屏中選,成為昭帝的妃子。
每年春天,她們都會回莫家探望莫老爹,順便遊覽春城風光。
莫家宅院佔地遼闊,其間栽的花卉數目居全國第一,連皇宮內部都無法媲美得上,是以,昭帝偶爾也會御駕光臨,親自來賞玩一番。
「不,朕在找花。」錯不了的,莫宅裡頭肯定有小星身上的花香味!
展偉露出得意的笑容,心裡盤算著一找到這朵花,即刻讓人移植回宮,好給她一個驚喜。
對小星的寵溺已超出預期,展偉自個兒都感到不可思議!
「皇上在找什麼花?」一旁的湘妃好奇地問。
展偉但笑不語。 「邊逛邊找吧!」
湘妃、杏妃陪在他身邊多年,她們溫順的個性不僅博得了百姓的尊崇,也贏得了展偉的信賴。
就皇帝與妃嬪的關係來看,他與湘、杏二妃的相處堪稱完美;然而就男人與女人的關係來說,這樣相敬如賓的夫婦生活,儼然只是一場形式。
縱使恩愛過無數的女人,但展偉不會為她們哭、為她們笑,更不會因她們落淚而激動、因她們歡欣而高歌……目前能夠牽動他情緒的人,唯有小星。
他甚至期待著,她初次的微笑,是為了他……
「怎麼不見莫老爺?」行走間,展偉隨口開問。
「水映又生了個女娃兒,老爹看孫女兒去了。」莫水映是莫家的長女,前年下嫁給楚昱傑後,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了。
「哦?莫水映嗎?」印象中是名美人胚子,不過,從小接觸的女人無一不美,展偉還真有點兒想不起莫水映的長相了。
「可不是!聽說是昨兒個深夜的事,老爹心急,又不曉得皇上有意駕臨,所以便拋下咱們姐妹爽了約。」湘妃說這話的時候,並無責怪的意味,事實上,她們還準備午後再往楚家走一趟呢!
「後面的院落何以大門深鎖?」走著走著,他們一行人已逛完大半個前園,展偉卻仍然找不著那股花香的來源。
「裡頭是兩位姑娘的住處,水映已出嫁,星映又不在,老爹寵愛女兒,故不輕易讓人進去,只留下兩三名丫頭固定打掃、整理。」湘妃解釋道。
善於察言觀色的杏妃見昭帝似乎有意入內,連忙朝後邊的奴僕說:「去彪叔那兒取鑰匙來,皇上和咱們姐妹倆要進去。」彪叔是莫家的老總管,她們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不算外人了。
早上她們要出宮時,昭帝才臨時起意陪同她們一道前來,彪叔他老人家未及接獲通知,現下正忙著指揮廚房張羅午膳呢!
「是。」家丁銜命前去,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地拿了鑰匙回來開門。
「咿——呀——」上等柚木製成的大門一開,陣陣清香撲面而來,眾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跨進門檻,映入眼簾的是兩幢分立於左右,風格迥異的建築。
「『翦水閣』?『裁星齋』?莫老爺對兩位掌上明珠呵護備至的程度,朕總算開了眼界!」不消說,「翦水閣」定是莫水映的住處,而「裁星齋」就屬於莫星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