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娃兒真那麼會打架?看不出來。"
"等你看出來就晚了。"王頂天說:"怎麼樣,你轉學來這一年,哥兒們對你可是推心置腹,毫無保留,真的沒話說了,現在我們已經是粉紅芭比幫裡的人,也算上你一份,而且李娃兒也指定讓你當二○○二號,做她軍師,為組織出謀劃策,你從不從?"
"我看不太好吧?"他搖搖頭。"我對芭比沒有興趣,也不喜歡粉紅色,可能無法像你們一樣樂在其中。"
"賽啦!誰要你樂在其中?我們也不喜歡粉紅芭比,粉紅色恐怖死了,你以為我們當真愛啊?誰叫形勢比人強?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不喜歡就可以不用做,做人最重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社會、國家跟民族。"沒希望說。
"你們加入的這個組織應該跟國家社會民族都沒有關係吧?"
"你懂什麼呀!講到給你懂,鬍鬚都會打結嘍!"萬寶路說。
"我不懂也沒關係。"薄晴人連忙聲明。"不必說給我聽。"
"不行!你這樣不求甚解,活著有什麼意義?"王頂天大力拍著桌子,想用氣勢嚇唬他。"阿望你告訴他組織偉大的地方!"
"組織對人類有多麼重要你知道嗎?家庭是社會的組織,社會是國家的組織,國家是世界的組織,世界是整個地球,也就是宇宙的組織,環環相扣,缺一不可,只要少了其中一項,人類就要滅亡了,這樣你還覺得組織不重要嗎?"
"組織當然重要。"薄晴人只有順著他們的話。"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哪有資格加入你們那麼偉大的組織呢?"
"這你放心,本組織會眾二○○五人,信徒遍佈全世界,我四人等乃天降大任,是其中佼佼中之佼佼者,早已編列入冊,是內定的,不必像別人一樣擔心無法入會。"
"天降大任嗎?"薄晴人拿他們沒有辦法,不禁苦笑。天降大任前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這道理他們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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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娃兒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薄晴人。"
李娃兒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這樣說。
"李娃兒未來的老公就是薄晴人!"
李娃兒看著鏡子中的薄晴人這樣說。
有一個傳說,在午夜十二點整,對著鏡子梳一百下頭髮,你的背後就會出現未來老公,不過你這時千萬不能回頭看,否則他會掐死你。
可是李娃兒不必梳一百下頭髮就看得見薄晴人了,因為他們是有緣到要論及婚嫁的關係,所以只要她想看見他,就能隨時看見。
聽你在鬼扯!你能隨時看見他是因為你在鏡子後的牆壁上貼著他放大的照片──李娃兒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默默提醒她現實,但她當然選擇忽視,她的耳朵絕不會聽見對她不利的任何言詞,這算是她的特異功能之一。
"我好喜歡你喔!"她陶醉地轉身面對像海報一樣大的照片,小心地四顧無人後飛快地、偷偷地啵一下,其實並不需要小心跟四顧,因為這是她的房間,只有她一個人,可是她就是會害羞嘛,然後再一個人心跳得像擂鼓一樣。
薄晴人是在六年級時出現的轉學生。
一開始,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他混血兒的俊秀外表,最令李娃兒羨慕的,當然是他那一身白裡透紅的皮膚,抹著水粉也似的透明臉蛋,微微看得見淡青色血管的脈絡,不笑的話就像個假人。
這樣雪白剔透的膚質,甚至是寶瓶姊姊也比下上的,因為薄晴人是真正混了血,他的媽媽是台灣人、爸爸是白人,除了皮膚比他們白,他還有立體的五官、淡金色的自然卷頭髮。
那淺的金色在太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像金棕色的流水有分明的層次,雖說是自然卷,但是只卷在髮梢該卷的地方,弧度優美極了。
還有他一雙藍色眼睛也是十分好看,有的時候像溫柔的藍色海洋,有時候像晴朗的天空,有時候像透明的玻璃珠中隱隱約約泛著藍色的虹彩,非常神秘。
李娃兒喜歡漂亮的人,薄晴人非常漂亮,南非的白人不少,金髮藍眼原本不挺稀奇,可是長在薄晴人身上,就是恰如其分,那樣的特別說不上來,但是非常適合薄晴人細緻的外表。
那時李娃兒當班長,老師將薄晴人安排在她旁邊的座位,她心裡頭高興,很豪氣地對他說:"有什麼不懂的事,盡量問我,功課也可以,什麼都可以。"
薄晴人就是笑。
經過幾次小考,李娃兒才發現,薄晴人不只是聰明,簡直可以說是優秀、超級優秀,講白一點就是天才。令人納悶的是,既然他有當天才的條件,為什麼還要來這個龍蛇混雜之處貓著呢?華僑公學,不是多麼了不得的學校,至少,就不是一個專門培育資優生的學校。
她一直到後來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天才就一定有適合他發展的環境,至少在他還小的時候,很多事他也是無能為力的。
華僑公學的人給孩子帶便當,每一個便當打開,不是魚就是肉,實在很豐盛,可是薄晴人的便當,永遠只有白飯配一顆煎蛋。
"你每天吃一樣的菜不會膩嗎?"李娃兒有一次忍不住問他。不懂啊!同樣的菜怎麼能一直吃而不膩?如果可以,她願意把雞腿給他,只要薄晴人開口,她什麼郡可以給他。
"我喜歡這樣吃。"他靜靜地回答,可是溫和的語氣中有防備的味道,一種像是被敵人試探後所產生的本能防禦。
"是喔?"李娃兒不喜歡薄晴人對她張開防備網,雖然她不知道他不高興的原因,但是她聽得出來他潛藏心底的慍怒;如果你經常去留意一個人,就可以感覺出來,即使是再微小的變化,也很明顯。
"有人喜歡吃很多的菜,我只要一樣就可以了。』
"我、我不知道,你喜歡就好。"李娃兒自那一次後就不再提起便當的問題,當然也沒辦法將雞腿給他。
有一次,她幫老師收同學的作文,題目是"放學後",她拿到職員室時,眼見四下無人,便偷偷地瞄了一下薄晴人寫些什麼。
"……放學後,將功課做好,發現離吃晚飯的時間還久,我跑到鄰居窗戶外,鄰居抽獎抽中電視,真好!我只是看一看心裡頭就高興,那樣流暢的影像變化真是稀奇,可是要是被發現,他們一定會很生氣,到時我就說我是路過吧……"
李娃看著看著,眼眶突然一紅,原來薄晴人家裡沒有電視!怎麼會有人家裡連電視都沒有?她從來不知道有這種事。她一直以為,家裡的任何東西都是理所當然的存在,當然別人家也一樣,就好像便當裡就該有豐盛的菜色不是嗎?
以前,法國有一個瑪麗皇后,她過著很奢華的日子,那時,農人很窮,每天餓肚子,有人就問她:窮人沒有麵包吃怎麼辦?她說:沒有麵包為什麼不吃蛋糕呢?人民知道後很不能諒解她,後來將她抓起來送上斷頭台斬首。人們罵這個皇后真愚蠢,怎麼講得出這種話?多少人在餓肚子呀,她怎能這樣無知?
李娃兒讀到這段歷史時也是這樣想,可是現在才瞭解瑪麗皇后哪裡知道什麼是貧窮?她正是生長在一個沒有麵包吃就可以吃蛋糕的環境啊!
以後,李娃兒對薄晴人心裡更有好感,他的物質生活雖然貧乏,卻不怨天尤人,懂得開心過日子,這樣的人令她佩服更令她憐惜,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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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級下學期,李娃兒出了水痘,全身上下長滿水泡,看起來既噁心又可怖,洗澡的時候,她都要被自己嚇一跳。
媽媽向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吩咐她只能待在家裡不能出去吹風,每天只能吃清粥配肉鬆,和瘦肉煮成的湯,完全不能吃醬油。媽媽說,這樣水痘脫痂後才不會留下難看的疤。
李娃兒雖然皮膚黑,可是女孩子畢竟愛美,媽媽講的話她牢記在心,痘子再癢也不敢伸手去抓,就是深恐留下坑疤。
不必上學的日子哪兒都不能去雖然無聊,但是一眨眼時間也就過去了,休息一個星期,明天終於要上課了。
"我不要去。"李娃兒哭著說:"不去上學了!"
"你的病已經好了,下上學怎麼可以?"
"我的臉好難看、難看死了!"
水痘雖然已經好了,可臉上的疤痕未褪,這歷史的傷痕說有多醜怪就有多醜怪!
"水痘結的痂早晚會褪的呀,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不知道啦!同學會笑的!"她哭得更大聲,媽媽她怎麼會瞭解她少女的情懷?她的皮膚雖然是黑一點,可是肌膚細緻、五官清秀,根本就是個美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