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飽了才來的,拜託,你打電話給我的時間是下午一點耶!"
其實吃慣了薄晴人煮給她吃的飯菜,她就逐漸不適應外面口味太重的食物了。薄晴人的手藝很好,會煮她喜歡的菜給她吃,他告訴她不要暴飲暴食,吃飯要定時定量,才不會虧待可貴的食物和自己的胃。
"以前你說過你的胃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全年不打烊的!"他怪叫,這又是她來台灣的改變之一,完了完了,他怕再發現她的改變太多,變成不是李娃兒的李娃兒。
"我長大了,不會再做幼稚的事了。"她很得意地說,由包包裡拿出一個信封交給他。"這就是我在電話中說要給你的東西。I
"是什麼啊?"他懷疑地將信封裡的紙抽出來,啊,是支票?"李娃,這?"
三十萬美金?
"這……要給我?"她哪來這麼多錢?李娃兒不會是終於去搶銀行了吧?
"你不是要擴張你的牧場、買更多的牛?拿去吧,算我借給你的,不用利息,高興什麼時候還我都沒關係。"李娃兒說出她一生中所能說出最大方的話,說不心痛是騙人的,可是豹子是她忠心耿耿的部下、是她的好哥兒們!
"這是你辛苦工作存的,我不能拿。"他將支票還給她。
"我說借你又不是給你,要不然你給我分股份,還是算利息給我;總之,我要你的牧場成功,不要丟粉紅芭比幫的臉。"
"李娃……我……"他欲言又止。
"是男子漢就別這麼婆婆媽媽的。"
"李娃……"他下定決心地說:"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啊!"
"是認真的嗎?"
"當然。"豹子真奇怪,她喜歡他有必要這麼激動嗎?她喜歡他,也喜歡阿望跟阿路,喜歡爸爸媽媽姊姊弟弟阿公阿媽,還有喜歡電視上出現的新的帥哥帥弟,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不是說一般的喜歡,而是像你以前喜歡薄晴人的那種喜歡,因為我是不定決心跟你告白的,所以我認為我有知道你真正心意的權利。"
"嘎?"以前喜歡薄晴人的那種喜歡?可是她現在還是喜歡薄晴人,而且那種喜歡,只能對他一個人。"豹子你在說什麼呀?直到剛才為止你還是一個輕浮的男人,別裝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我不是裝的。當時年紀太小,跟你相處一點也不愉快,覺得你怪異又麻煩,只想欺負你、引起你的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這麼簡單我卻一直沒發現,原來我早就喜歡你了!如果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情就好了,既然瞭解自己的想法,就想要讓你知道,可是你卻喜歡上薄晴人。如果論時間的長短,我喜歡你的時間遠比那傢伙長很多,如果算先來後到的次序,我也是第一個。"
"豹子,我一直不知道……"豹子超乎尋常的認真態度讓她有一點慌,這不是她所熟悉的豹子。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一直不敢也不知道該怎樣讓你知道,要說這樣的話有一點奇怪,我也很佩服我自己,這些年能夠這樣不厭煩的照顧你,真不可思議,如果再繼續下去,我什麼時候會突然下手這很難講。你要到台灣工作時我很反對,因為我知道這裡有一個雖然你從來不提卻始終沒有放下過的人。"
"豹子,我很抱歉……"
她的愧疚讓他見了心痛,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看你的改變應該是跟那傢伙相遇了,我是這樣猜的,我原本可以不要告訴你我的心意,可是現在放棄的話,對我而言,是身為男人最悲慘的結局,一直以來,我所重視的,究竟又算什麼呢?那麼,就算明明知道你不會選擇我,我也要讓你知道,這種為了某個人而心中迷惑的感情,我是再也不要了。"
"豹子,我真的很喜歡你,或者,沒有晴人的話,我會喜歡上你,真正的喜歡,可是老天偏讓我遇見他,便注定要負你。"豹子怎麼也會有這麼悲傷的神情?令她好難過、好難過,愛就是愛了,哪裡管是誰先來後到?
"是嗎?那就好,雖然你的選擇讓我很遺憾,可是自己至少還是第二名吧。你總是嘻嘻笑笑,很少有人可以懂你的心,我知道你為什麼會被他吸引,因為他是懂得寂寞的人。"
"豹子,你非常的好,不應該當第二名的人,你一定能夠遇見真正喜歡的人,只要能夠充滿愛一個人的心,就不會寂寞了,你一定能夠幸福的。"
他笑一笑。"那傢伙曾說,如果我有辦法讓你喜歡我,那麼誰也爭不贏,現在想起來,他也算處於劣勢而能機關算盡,賭的就是你那一顆心。這麼多年,我始終贏不了他。"
他站起來將支票拿起來放進口袋。
"老大,這算我跟你借的,利息我照銀行算,兩年以內一定還給你。"
"有你的。"看著他的背影沒入陽光之下,走得如此灑脫,她的心中有一點點憂鬱、有一點點釋然。
他一直不肯承認自己是她的手下敗將,現在卻肯改口叫她老大,是心境的改變了,不禁令她想起那如風一般的往事,原來已經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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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娃兒下了公車,低著頭,一邊踢著小石頭,一邊數:"……九七、九八……"
數到一百下就是阿娜答的家,對她而言,幸福很近,只要坐上市公車,就能到達名為幸福的站。
她對著宅院大門,按照往例按著三長兩短的鈴聲,忠僕阿福在鈴聲尚未結束前便大敞歡迎之門。
"娃娃小姐,您按一聲鈴我就知道了,不必這麼辛苦。"阿福喘著氣,一把老骨頭了還要他跑百米,真是折煞他了,可是老爺說,這樣的鈴聲聽起來既刺耳又不吉利,一定要想辦法阻止。
"我不這樣按,誰人知道我來了呀?"李娃兒一副他很沒有常識的樣子看他。誰不知道英雄人物出場的時候要有背景音樂,她自己製造音效沒有叫他幫忙敲鑼打鼓已經很委屈了,他還敢抱怨。
"您要來的時候,霞光四射、天降甘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地。"阿福諂媚地回答:"還要委屈您的玉手按這麼久的電鈴真是不像話。"
"這樣說也有道理。"她同意地點點頭,殊不知李娃兒所經之處,雞飛狗跳、哀鴻遍野,驚天地而泣鬼神,阿福哪裡會不知道大煞星來了是也。
"娃娃小姐。"阿福一邊跟在她後面,一邊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我……我後來想起來,其實我的名字不叫阿福。"
"那你叫什麼?"
"老曼。"
"那你姓什麼?"
"盧啊。"
"這就對了,盧老曼,像話嗎?"
"是盧曼。"
"盧曼?我老媽就是從台灣的鱸鰻世家嫁給我老爸的,這麼說,你還是我的親戚不成?"
"娃娃小姐,你說的鱸鰻世家,是黑道,小的一生清清白白,忠邪不兩立。"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清不白?"李娃兒一生最恨的成語就是這一句,彷彿造出來就專為了罵她!
她轉身怒視阿福,光是用眼光就殺得他跪地求饒,這種小老怪物經驗值低錢又少,根本不值得她動手。
"成大事者下拘小節,大男人為了名字這種小事計較像什麼話?你飽食終日,只知道吃喝享受,不知道稼穡艱難,不能取悅當世,也不能化腐朽為神奇,國父革命失敗十次,第十一次才成功,鄭豐喜殘而不廢,沒有偉大的年代,只有偉大的作品,你知不知道?"
阿福一聽,立刻慚愧地痛哭流涕。
是的!他對不起農夫、對不起國父、對不起鄭豐喜,對不起所有偉大的作品、更對不起世人!在浩瀚的蒼天之下,他只是渺小的一粟米,竟然還在為了名字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任重而道遠、以天下為己任的娃娃小姐斤斤計較,他真是下齒自己的行為。
"嗚嗚,娃娃小姐,請叫我阿福,阿福決定一輩子都跟隨小姐的步伐,為拯救蒼生,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李娃兒哪有耐心聽他說話,早就登登登地跑掉了。
"阿公、阿媽,我來了。I
一聽見她大聲叫,薄老爺警惕地看著她,全身立即進入備戰狀態。
"阿公,你離我那麼遠幹嘛?我要給你一個愛的擁抱。"她張大手。
"不必了,男女授受不親。"八公山上,草木皆兵!
"阿公,你有性別歧視喔!這樣不好。"
"我沒有性別歧視,不過你還是不要靠近我的好。"他向她灑鹽,嘴念:"惡靈退散。"
"阿公,你要跟我玩大法師的遊戲啊?那你要演大法師還是小女孩?"她興致勃勃,像這類驅鬼撒豆子的遊戲她百玩下厭,不過她通常是不扮演鬼這個角色,阿公怎麼這麼狡猾,還沒有猜拳就自己決定當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