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氣質、優雅。"她提醒老媽矢志不忘的終生課題。李張若男出生於俗家所謂的"鱸鰻厝",嫁給斯文人爹爹以後,立誓改邪歸正,做一個溫柔婉約的賢妻良母,以氣質優雅派自許,只不過偶爾仍有小小忘形。
"啊?你說什麼?"她娘立刻正襟危坐,一副純真無辜的模樣眨著眼,她剪著濱崎步的髮型,染著小步的顏色,臉化小步的妝,連說話舉止都像小步……只可惜長得像美鳳,美則美矣,只是歲月呀……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真是恐怖。"我剛剛有說或做什麼嗎?"
"沒有,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
"喔?那你還有沒有問題要問我呢?"李娃兒這個小鬼,從小問題特別多,總愛追根究底,實在煩得很。
"沒有了。"李娃兒低下頭。
沒錯地,她是個問題兒童,可她娘從來也沒正經地給她過一次滿意的答覆,她成長了十二年的腦細胞,就像被貓咪扯亂的毛線球,盤根錯節,愈理愈亂,讓她時時會產生一種天地問唯我獨醒的時空錯置和自我錯位的感受。
像這個年紀的女生,思考的模式很是怪異,既不像孩子一般天真幼稚,也不若大人的成熟睿智,像身體的成長一樣地尷尬的想著──這世界上,難道真的沒有一個人可以懂她?過著彷彿天真爛漫卻又煩惱無比的日子。
李娃兒的爸爸原本任職於台灣的光罩公司,結婚沒多久就被派駐到南非新建的工廠,他便帶著老婆搬到南非的首都普勒托尼亞市,簡稱斐京市,三個小孩皆出生於此地,並且在當地的斐京華僑公學就讀,這也是南非唯一把中文列入必修課程的十二年制學校。
"到過南非,等於到過全世界"是南非的觀光口號,這片有著黃金都市之稱的美麗大地,是非洲國家中少數沒有戰亂和饑荒的地方,氣候溫和乾燥,年平均溫度約攝氏二十度,四季皆有賞不盡的美景和花香鳥語。
李娃兒正是在這麼美麗的環境下,奪天地之造化成長的另類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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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京華僑公學小操場變七年級生格鬥現場實況……
李娃兒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她懂事以後,總不愛人家娃兒、娃娃的叫她。這名字取起來真是門學問,最好是不要叫什麼小的、兒呀,例如叫小妹的,到老了還在當小妹,不是很衰嗎?像她叫娃已經夠本了,還加上一個兒,不是硬小了人家好幾倍?
所以上了七年級以後,她便宣佈自己從今以後只叫"李娃"。
"呸!你也配叫李娃嗎?我爸爸說,李娃是中國古時候很美麗的一個女人,還被皇帝封為什麼夫人的,你這麼醜,憑什麼當夫人啊?"挑釁一號男說。
"哎呀!什麼夫人?夫人是稱呼老師和高貴女性的,我媽媽說,李娃不是什麼好女人,是煙花女子!"挑釁二號男說。
"什麼是煙花女子?"圍觀的人群問。
"這──"
挑釁二號男"這"字停了三秒,圍觀人群中有好學不倦者立即翻譯:"煙花女子者,必區(bitch)也。"
"嘩!必區!必區耶!"眾人鼓噪,對傳說中的必區能出現在校園而興奮無比,其實對他們而言,必區是什麼不重要,但是海灘的兒子(son of bitch)是罵人的話他們倒是耳熟能詳。
"必區!李娃兒是個必區!"挑釁三人組立刻加以發揚光大,用必區這重量級的言語攻擊她。這三人是七年級最厲害的小惡霸,每天上學的任務就是攻擊嘲笑李娃兒,以提升自己的等級。
"我不是必區!我不是!你再說我撕爛你的嘴,打得你牙齒掉滿地!"李娃兒怒吼,衝向前跟嘲笑她的三人組頭目扭打成一團。
"李娃兒不是必區,人家說必區其實很美的,可是李娃兒醜死了!必區晚上要工作,李娃兒不行晚上工作的,因為李娃兒是黑色隱形人,晚上關了燈就看不見她,老闆點名時會說,李娃兒總是偷懶翹班,這個月不發薪水了,嘻嘻嘻!"其餘兩人還在一旁敲邊鼓,沒有任何意義的解釋卻令他們很樂。
斐京是個大城市,有如歐美一般的高樓櫛比鱗次,道路寬闊筆直,但是一離開市區,放眼所見儘是破落鐵皮屋,和白人及華僑舒適的住宅相比,顯得無比淒涼,經濟環境差的黑人,就是住在那裡。
在華僑圈,的確從沒有見過像李娃兒皮膚這般黑的孩子,所以她總是淪為大家嘲笑的對象,小孩子雖然天真,但是天真往往是殘酷之最,純粹因為好玩而欺負跟自己長的不相同的人,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因此傷害別人的心。
鼓噪聲愈大,李娃兒在地上和嘲笑她的人糾纏便愈激烈。她不是一個肯吃虧的孩子,最不屑的就是X先生的打左臉送右臉哲學,這樣買一送一的吃虧事她可不幹!
人家打她一巴掌,她就不客氣地飽以六七下老拳,這是一定要回本的啦!
因為經常被嘲笑,她打架的功夫就愈來愈好,現在跟她扭在一起難分難捨的男孩,是男孩幫裡的頭目,號稱七年級的不敗金剛,在前六年與李娃兒的對峙交戰確然曾經立於不敗之地。
但是曾經的豐功偉業,眼看他就要樓塌了,那些風光勝利,過了今天確定要成為歷史的一頁,他這不敗帝王,眼看就要成為前朝遺民了……
終於,李娃兒將他一腳踩在鞋底下,看著這經年累月欺壓她的惡人幫之首終於在背部烙下恥辱的印記──她的鞋號!她就忍不住得意地笑、又得意的笑。
雖然她身上多少也掛了彩,但是多虧她黝黑的膚色淡化了受傷的痕跡,而這更顯得她贏來毫不費力,這代價是值得的!
在這所學校念了七年書,就被男孩幫欺負了六年多,如今她總算沉冤得雪,快意啊!她終於知道何謂笑談渴飲匈奴血,壯志饑餐胡虜肉的滋味了,哈哈哈哈……
"投不投降?"
"我投降!投降!"十三歲的小鬼還不算是男人,降就降吧!投降丟臉事小,重要的是她正踩著他的背骨,感覺快要斷了,真痛呀!痛尚可忍,那她一個不察,踩斷他的龍骨,一輩子癱瘓才真正恐怖。
"叫我什麼?"
"大姐、老大、皇上!"什麼都好,只要她移開尊腳,讓他不會從此變成殘廢,叫他鱉三他都認了。
"誰是必區?"
"……"
"說!"她大喝一聲,用鞋子的腳跟用力往下轉。
"痛、我痛!"男孩大聲哀號。"我,我是……"
"是什麼?"她又轉了一下。
"必、必區!"嗚……叫他鱉三還不行,還要當必區,真怨。
"原來你是必區啊?真是很少看見男生當必區地呀!"她滿意地將腳移開。"你家沒錢吃飯嗎?還未成年就學人家當必區啊?有夠墮落的。"
"老大教訓的是。"男孩猶如戰敗的狗一般狼狽,趴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只有不斷地喘著氣,全身骨頭像被拆了似的痛得要命。
"唏,成王敗寇原來你有聽過?算你識時務。"她點點頭。"以後你不當大哥,換我來當老大,你的一班兄弟都要聽命於我,獻吃納貢,早晚八頓,可別忘了!"
八頓?她豬啊?豬都沒那麼會吃!
那兩個隔山觀虎鬥的小卒仔暗地咋舌。
可是她把老大打敗了!
小卒仔心底的第二個念頭很精確地明辨是非──老大可是七年級一匹狼,是最強的孩子王!
他們住的別墅區,最近都加了鐵絲網,因為怕黑人暴動、搶劫他們,爸爸媽媽說黑人是很凶殘的,尤其是非洲的黑人,他們拜巫毒教、命令殭屍做事,徒手打死老虎,還會吃人肉割頭皮、拿剩下的頭殼當酒杯。
李娃兒雖然是東方人──可是這一點他們現在也不敢確定了。
原本以為她只是皮膚比較黑,但實質是個弱小女子,所以他們才敢欺負她、嘲笑她,可是她把老大踩在腳底下,還發出好尖銳恐怖的笑聲,讓他們一瞬間想起所有關於黑人的恐怖傳聞!
"老大!"他們立刻齊聲同喊。比起寶貴的生命,不過是一天八頓,算得了什麼?老大雖是一匹狼,但李娃兒能徒手殺狼,相比之下,聰明的人該選擇哪一邊昭然若揭,他們是良禽,當然會擇木而棲。
"很好。"她滿意地點頭。"注意了,現在排成一列,向右看齊!報數!"
男孩幫魚貫排好,聽話地報數:"一、二、三──"
"才三個人啊?虧你們還敢自稱天下第一大幫,太令人不齒了!"她很不滿地批評。
"回稟老大,我們還有一個成員,但是他今天不在。"
"誰啊?"
"薄晴人啊。"
"薄晴人?"她的臉轟地一紅,但是沒有人看得出來。"騙鬼!他怎麼會是你們組織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