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眼,回過神,她伸出手接起與出版社唯一聯繫的電話。
「已經打好了,等會就傳過去給你,你別緊張。」她語氣淡然。
除了出版社之外,沒人會打電話給她。或許該說,在這世界上她並沒有可以打電話問候的朋友。
「我可不認為你會主動傳什麼資料回來。」一聲低沉自電話彼端響起。
「你!」熟悉的異國腔調,教她神情乍變。
「該回來了,別再使性子。」似寵溺,男人嗓音含笑。
「我……」她、心掙扎。
似感覺到她情緒起伏不定,電話彼端再次傳來的低沉已然變調。
「你?如何?」
她知道對方已經給了她一個開口的機會,而她也該把握機會。
但,在他身邊十多年時間,她從沒看過有人順利離開,但卻曾聽過有人莫名消失的傳聞。
而今,也許只要她一開口請求,她的生命就已到了盡頭。只是再這樣繼續下去,她,又有何生命可言?再怎樣,她還是一顆聽命行事的棋子。
深吸一口氣,已然思考數月之久的決定,再一次影響了她的心。
「我要退出。」她賭了。以自己的生命,賭自己的未來。
「退出!?」低沉嗓音頓然高揚,且尖銳。「你以為你能嗎?」
「不試怎知道呢?」
「你可知道之前說退出二字的人下場如何?」
「……」她不語。
「只要你回來,我就當這一切從不曾聽過。」
「不。」她拒絕。
「我能越洋查出這支電話,同樣的就能查出你的藏身地。」男人語帶威嚇。
「是嗎?」她語意輕匆。
「要不--」似感受到她已然堅定的心,男人隨之應變改了口。
旋過座椅,她望向窗外湛藍天空,靜待對方未完的話。
「再出一次任務,我就成全你的心願,如何?」
這是機會。抬手拂撩過落於額上的發,她斂下眼底一絲晦暗光芒……
第一章
台北午後街道,人車甚少。
身穿白衣的短髮女子,出聲喊住正轉進巷子的一個男人。
「朱先生,請梢等。」
「你是?」男人回過頭,看向站立於巷口的她。
朱道明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她。那太過冰冷的黑瞳,給人一種清冷寒意。倏地,他身上寒毛直豎,猛向後退一步。
他根本沒知會任何人,他已入境台灣的事!
「上訴駁回,死。」死字聲未落,一支輕巧滅音槍已抵上他心口。
砰!槍聲悶聲作響。她眸光冰冷,淺薄紅唇緊抿一線。
「你--」他瞪大眼,低頭俯看已然渲染異色的西裝與白襯衫。
瞠大驚恐雙眼,他徐緩轉身,難以置信地瞪看著從容離去的白色身影。
他想出聲呼救,但是乾澀的喉卻喊不出一句,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一點一滴流失。身子微晃,一個不穩,他已重聲撲倒在地。同時間--
「啊!」一聲似盈滿驚恐情緒的尖聲驚叫,自巷口傳來。
「救命呀!」剛才她看見男人胸口襯衫染有紅色血跡。「快來人救命呀!」
驚嚇過度的女孩子,雙手緊搗住口、睜大驚恐雙眼,一再發出高頻尖叫,引來人車注意。
「怎麼了!?」路人聞聲快步趨近。
不敢再看倒地不動的男人,女孩子一手擋住視線猛跳腳,一手胡亂朝前指著。
「有……有人倒在那裡啦!」她嗓音抖顫。
「怎麼會倒在這裡?」
「是不是生病了?」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圍觀人群你…1n我一語的,但就是沒人敢接近。
「去看看。」正停於路口等待綠燈亮起的黑色房車內,傳出一道指示。
「是。」由後座一下車,高毅關上車門,即朝巷口方向大步邁去。
撥開圍觀人群,他直步靠近倒地的男人。
「先生,你還好嗎?先生?」他出聲問道。
沒得到回應,高毅俯身出手搖晃他,想藉此得到對方的注意。
只是在搖晃動作中,他除了意外認出對方身份外,還發現已汩流一地的血紅。
探向對方鼻口呼吸,再觸向對方已靜止的脈搏,高毅擰眉,隨即站挺身。
他拿出身上手機聯絡醫院與報警,一邊快步走回房車。
「二少,是朱道明。」收起手機,高毅向車內的男人簡述現場狀況。
「他?」一聲驚訝自半敞開的車窗裡傳出。
這陣子朱道明的名字,時常因印尼暴動新聞,而出現在台灣國際新聞上。
傳言他參與印尼前陣子的暴動計畫,但因其身份特殊,印尼當局一直無法將他
逮捕,沒想到他現在競出現在台灣。
「很嚴重嗎?」隨意撥弄斜落額際的發,男人想下車親自探看究竟。
身為醫師的他,絕對有必要對任何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
「沒救了。」透過半落的車窗,高毅直視車內男人。
他,雷家二少--雷法斯,身為雷集團旗下雷法醫院執行長,也是近年來聲名大噪,名聞全球的心臟科權威名醫。
斯文爾雅的俊美五宮,溫煦如陽的噙笑容顏,為他擒取眾多女人愛慕眼光,也為他化去不少男性對他不滿與挑釁的情緒。
只要不惹怒他,他相信二少絕對是雷家四兄弟中最受外人歡迎的人。
但要是誰惹了他,讓他斯文面具一撕,不管商場大老還是政治龍頭身份,他一樣沒看進眼裡。
因為身為雷家老二的他,雖從不像雷家老大一樣會以手段削弱商場敵人實力,也從不與人正面為敵:但,憑藉著在醫界的名聲,他也能讓特定分子遭醫院拒收。
「沒救了?」雷法斯頓而止住推開車門的動作。
「我看應該是被解決的。」
「……」
「朱道明背景複雜,前陣子又謠傳他洩露印尼國防機密,操縱暴動計畫,我看不是私人恩怨,就是受到制裁。」身為雷集團保全部經理的高毅,常有出乎常人意料的內幕消息來源。
轉頭看向事發現場,高毅繼續說道--
「我想那個女孩子應該沒看到對方長相,否則光憑她剛才那幾聲尖叫,對方也會被迫滅她口,教她安靜點。」
「……」他深色眼眸探向花容失色的女孩。
才回過頭,高毅就注意到他目光所在。
「女人就是這樣,禁不起嚇。」雷法斯輕笑出聲。「我想你就……」
他話還沒說完,高毅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麼,連忙出聲道:「二少,我已經報警了,警察等一下就會來,那女孩子不會有事的。」高毅懊惱起自己的多話。
「可是你看她現在那樣子,怎麼應付警察的問題?你就去幫幫她吧。」沒其他
特別用意,因為他的善意向來就只是一種職業病。
身為醫師的他,從不吝惜出手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二少!」高毅出聲抗議。那個女孩子能不能應付警察,關他高毅何事?
「是要你去幫人,又不是要你去殺人。」雷法斯朝他笑擺手。「快去吧。」
☆ ☆ ☆ ☆ ☆ ☆ ☆ ☆ ☆ ☆ ☆ ☆ ☆ ☆
「格殺勿論!」
黑夜之中,清晰遙蕩空中的陰狠言語,教人心驚膽顫。
「是!」十多名勁裝男子應聲分散,朝四周山林搜尋而去。
緊隨眾人遠去,窸窸窣窣的撥弄雜草搜尋聲,也一再向山林範圍擴散出去。
今夜星月高掛,足以照亮林木陰暗處,想逃過十多名獵人的追捕,只怕不是一件易事。
久久之後,山林已似一座死城,靜而寂寥。
呼--夜風輕襲,吹動林木枝葉。吹呀吹,搖呀搖,林木枝啞一再婆娑拂動,輕晃飄搖。突然,一道白影跟隨幾片落葉,無聲息地輕巧落地。
穿透樹橙枝葉,輕柔灑落林間的銀色月光,照亮了飄然落地的白影。
那是擁有一張冷麗顏容的窈窕女子。
她齊肩短髮隨風飛揚,肌膚晶瑩白皙,柳眉濃密,幽深黑瞳清冷懾人。
斂下眼睫,宋衣伶迎風站立、冷顏抿唇,仔細聆聽午夜山林的動靜與風的聲音。
驀地,她張開黑瞳--都走遠了。
深吸一口沁涼氣息,梭巡安靜無聲的四周,宋衣伶在辨視出方位後,即動作輕巧地往林外快步走去。她必須盡速遠離這個地方。
原以為從此就能順利脫離組織,但--美麗紅唇匆揚起一記冷笑。
當初說好只要她再完成一件任務,就可安然退出閻門,遠離黑暗的一切,但閻門卻在她完成任務的第七天再度找上她。
閻門--如果說歐美政府有習慣聘請特定組織為國家效命,那亞洲地區就有簡
稱YDR的閻門組織,專為亞洲國際高層人士提供同類的特定服務。
當該人身份特殊,亞洲國家政府無法運用公權力伸張正義時,閻門就是一能提供絕對服務的黑道組織。
只是即使下手對象是惡貫滿盈、泯滅人性的惡徒,在下手的那一剎那問,不管她再如何理直氣壯,再如何心安理得,那午夜夢魘也已纏繞她心頭多年。
現在,她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