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還有旁人在場,她抬手觸摸爾言的額頭。
「感冒了嗎?要不要喝杯水,休息一下?我去幫你倒杯……」她開口詢問。那出於心底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那輕觸額上的冰冷柔膚,教宋爾言訝然張口,眼中冷意遲褪。
「不用,沒事。」意外的關係,柔化了他臉龐上的冷硬線條,也似—道暖流,緩緩滑過他原本有些低悶的心頭。
伸手抓握住她仍撫於他額上的柔荑,宋爾言難得的對她勾唇一笑。近來,她與他的距離似乎越來越近了。
似沒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席艾凌偏過頭問道——
「真的不用嗎?你這陣子好像常常——」雖然以往他也常偶爾咳嗽出聲,但總不及這陣子來得密集而教人擔心。
「這!」頓地,宋爾言表情一僵,神情有些尷尬。他知道這異狀是起於與白平司那次閒聊之後,但他不知道艾凌也注意到了他的失常。
只是見她一臉坦然的模樣,他知道這個女人該是沒注意到他的咳嗽,往往都發生在她對他綻放笑顏的瞬間。
或許他真該找個時間,與她坐下來好好談談。凝看她黑色瞳眸,宋爾言心中有了決定。
「沒事的,你繼續吧,我希望這會議能盡快結束。」他微微緊握手中纖指。「開完會,我有事找你談。」
「你!」經他一握,席艾凌這才發覺自己的手竟被他緊緊握住,甚至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皆投注於她與他身上。
縱使見過大場面,但身為女子的嬌羞,依然染紅了她臉龐。匆忙抽回手,席艾凌滿臉羞紅地轉過身,藉以避開眾人對她的注目。
她的轉身讓宋爾言也注意到此時室內的異狀。冷卻下有些混亂的思緒,他環視在場眾人。
「能繼續嗎?」轉向她的背影,他—副公事口吻問道。
宋爾言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問,但他知道,只要她搖個頭,他即能為她暫時取消這個會議。
「可以。」調適心口的異樣,艾凌回過身,點了頭。
避開他有些炙熱的注視眸光,席艾凌轉身面對眾人,提出她個人看法。
「我認為這次的案子,只是欠缺行銷管路。」她再指向窗外巨幅廣告板,「雖然我們有那樣的廣告板,也買下電視七點檔廣告時間,但那樣是不夠的。」
「不夠?」他擰眉。
「我們需要八點檔的黃金時段。」她直接言明。
她話一出,除了陷入沉思中的宋爾言之外,眾人皆點頭附議,而白平司雖氣她的多事,卻也佩服她的大膽提議。
以往的豪宅住屋廣告,只要打著宋氏集團名義,很快就能在豪門富商間傳開,而全數清出。
但這次,結合度假與休閒住屋的專案企劃,雖然也是出自宋氏集團,但卻因鎖定的對象卡於白領與藍領階級之間,而難以獲得眾多迴響。
所以,如果能增加名門度假村的曝光率,那一再強打人心的廣告效益,將有助這次度假村的銷售成長。
只是,八點檔的廣告是天價。
「你不知道宋氏集團這次為了名門案子,已經砸下去多少錢了嗎?」宋爾言冷笑一聲。
「我看過報表。」他的反應,教席艾凌緊擰柳眉。
「那你還建議我們為這個案子,拿更多的錢出來?」強抑心中怒火,宋爾言尾音高揚。
「如果再不想個辦法突破名門目前的僵局,那我敢說名門注定是風光不了,甚至還有可能拖垮集團日後一些……」
啪地—聲,宋爾言怒極拍桌站起。
「住口·」他怒斥一聲。「我宋氏集團絕不做賠錢生意。」
他突來的斥喝,點燃席艾凌心底的好強因子。而對於這樣的狀況,她也早巳習慣。每有重要事項討論,只要他們兩人意見不合,現場就會變得難以控制。
他與她總會因公事而爭執。就像現在一般。
而這—切,全源自於人怎對他,他就怎對人,這是他宋爾言向來不變的行事風格,同時,也是她席艾凌的行事準則。
「那就再拿錢出來,不然宋氏這次賠定了!」強忍心中氣,席艾凌緊握雙拳,傲揚險龐。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這次案子關你何事?」宋爾言討厭她一副吃定他的模樣,只是,他更厭惡此刻靜默無聲的眾人。
主角是他們,關她何事?她何必要為他們收拾這個爛攤子、甚至還拖他下水?
還有,為什麼是她出面為他們爭取想要的廣告費?為什麼不是他宋氏集團的菁英?難道,除了艾凌—人外,真沒人敢說出自己心中想法?
他雖獨裁專制,但只要為集團好,他會否決好的提案嗎?為什麼艾凌能瞭解這點,知道這點,而他們就是不能!怕他有用嗎?懼他又有用嗎!?
看著眼前—群驚慌失措的大男人,宋爾言對席艾凌的理直氣壯,更是憤怒到了極點。
「這次他們如果敢給我賠錢,我就—個—個抄了他們全家!」處於憤怒之中的宋爾言,氣得口不擇言。
席艾凌知道他很生氣,也知道自己不該在這時候,強要他點頭答應再拿資金出來,但是,她依然朝他直直伸出手——
「給我錢,讓我接手這次的名門專案。你才不會有機會花錢找人抄他們全家。」順著他充滿怒火的話意,席艾凌冷聲說道。
頓地,眾人教她的話給嗆得滿臉通紅。因為,她現在就像是在和黑道老大談判—樣。只是他們也真的害怕上司那種說到做到的個性。
眼見場面僵住,白平司頓時有種誓死如歸的正氣昂然。他挺身站起。
「宋先生,如果你能答應再撥出廣告費,我相信到時名門一定會供不應求。」
「供不應求?現在房子都蓋在那邊養蚊子了,你還跟我談供不應求!?」宋爾言回頭憤瞪他—跟。
撇了唇角,白平司—臉無懼。要不是不想再見到他與艾凌當場翻臉,他才懶很多說話。
「拿下七點檔的廣告,再加點經費,購買八點黃金時段廣告時間,名門專案一定可以——」他話沒說完,就讓宋爾言給打斷。
「多久時間?」宋爾言強抑心口怒氣,環視眾人。
縱然身處憤怒之中,宋爾言仍有商人精明的思考能力,知道艾凌與平司的同聲建議,很有可能幫助名門專案突破目前低劣局勢。
只是,沒接上他的思考節拍,眾人不明所以。
「我問多久時間可以驗收成果!沒人敢回答?」他尾音高揚。
「我想——」席艾凌才想說出心中預定日期,即教宋爾言給惡聲制止。
「住口,他們的事他們自己不會處理,還要你這樣幫他們!?」一見席艾凌又想開口為眾人解圍,宋爾言氣得朝她吼道。
突然朝她發捆而來的怒氣,刺痛了她的心。她以為他與她的關係已經改善不少,但是現在……絲絲水意染濕了她的眼。
深吸口氣,眨去眼中濕意,席艾凌揚起頭,走回他身邊座位。她很想像數月之前—樣,對他憤吼回去,但是,她累了——
「一定要這樣生氣嗎?這樣可以冷靜思考嗎?」臨坐之前,她低語喃道。
即使教他吼得眼眶酸澀、鼻頭泛紅,她依然不希望爾言在憤怒的情況下,做出不利於自己的決定。
宋爾言以為艾凌會像以往—般,再將他憤吼出的不滿,全擲回他身上,與他正面對峙。但是這次,她沒有。宋爾言不由得—愣。
俯視在身邊坐下的她,他心中憤火頓然平息。近來他們兩人已經很少這樣相互對峙了,但是現在——
—想到她剛才那強硬的性子,宋爾言悶氣頓生。
再想到方才在場眾人,幾乎都將視線集中在她身上的模樣,教他心情更是浮躁,直想發放。為什麼現在好像每個人都對她有趣的樣子?
尤其聽說那個曾騷擾過她的陳嫌肆,現在還四處在打聽收集,她的消息,他就覺得滿肚於火無處發。
她明知他能為她擋去這些無謂麻須,但她卻不曾開口要求他那種被排拒於外的感覺,教他憤慨。如果她肯和他出入同行,有他在,誰敢騷擾她!
「你——真教人討厭。」
低聲一句忿忿冷言,教席艾凌雙肩一顫。睜大眼,她怔怔仰起蒼白容顏,凝向他傷人眼眸。
他,討厭她?—絲水光盈盈染上她的澄亮黑瞳。
在經過這些日子的和平相處,她以為就算他不愛她,也該會喜歡她,再不然至少也不會討厭她。
在她為宋氏集團、為他、為宋家做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他怎有心能會討厭她?
能做的,她做了;不能做的,不能擔的,她做了,也擔了。
就連他光明正大在外養情婦,只要不耽誤公事,就算她被外人笑是棄婦,她也承受下所有外來羞辱,吞下所有難堪。
她不吵不鬧,不哭不叫,一切就為宋氏集團、為宋家、為他設想。
而現在,他竟然說——討厭她?
他有什麼理由可以討厭她?他怎還有理由可以討厭她!席艾凌膝上十指,因緊緊交纏而關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