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好吧,要裝就裝得像一點。他眨著小狗乞憐又無辜的雙眼,故意喊得更大聲。
「好啦,好啦,我曉得你很痛。來,我們先把你弄回床上去。」季襄雪鑽進他的胳肢窩,努力了半天才又讓他躺回原位。
她接著幫他做檢查。
數分鐘後,雖然已經沒有那麼痛了,可刁名豪仍持續地哀嚎著。
「還好,應該沒什麼大礙。」她拍拍他,然後嘴巴一嘟,忍不住開始發牢騷。
「真是的,我差點被你嚇死,你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我……」這到底是誰不小心啊?要不是得繼續裝可憐,刁名豪早跳起來和她爭辯了。
不過她說差點被他嚇死,那是不是……有可能……表示她終於開竅啦?
刁名豪不禁定眸瞅著那張精緻無瑕的艷容,企圖從上面尋出他想要找到的蛛絲馬跡。
「嗯?」怎麼突然沒聲音啦?季襄雪納悶地抬起頭,正巧與他熱情洋溢的炯炯目光相望,一股沸騰騰的暖流剎那間竄及全身。
奇咧,她最近對他的反應越來越不對勁喔!自己又不是沒被人死盯過,她幹麼要臉紅?
「看什麼看?」她忙撇開赧顏斥喝。「沒看過這麼窈窕、漂亮、高貴又大方的大美女嗎?」
倘若換作平時,刁名豪必定會哈哈大笑,然後再好好地消遣她一番,可他這回卻出人意表地正經得不得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他伸出雙手包住她的手,以柔得不能再柔的音調說:「真的很愛你。」
「啥?!」猛地聽到這樣驚人的告白,季襄雪咋舌得說不出話來。
但是沒多久,她便笑著甩開他的手。
「哈,說的和真的一樣似的!」他一定是存心和她開玩笑,好看看她的反應之後再來取笑她。「少來了,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啦,你居然跟我來這套?嗟,你以為我會上當對不對?」
刁名豪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讓她明白,日後她也永遠會像現在這樣認定他只是在戲耍她,而不會把他的真心誠意當一回事。
「我是認真的。」他抓著她的手不肯放。
「喂,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季襄雪攢眉蹙額,表情已經開始不悅,而怦怦亂跳的心,宛如有支鑼鼓樂隊在裡頭作怪,且似乎隨時都會蹦到外面來。
「為什麼說這是玩笑?為什麼不相信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在愛你?我平常在你面前做人真的那麼失敗嗎?」別的女人可是巴不得聽到他說這番話耶,但是她的反應卻只會增加他的挫折感呢?
「我……」從前那個伶牙利齒的俏佳人不曉得一下子跑到哪裡去了。
「如果你答應,我願意與你白頭偕老……」刁名豪旋即又搖首改口說:「不,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會想盡辦法克服一切,然後與你白頭偕老。」
「你……」他在向她……求婚嗎?
「是的,我在向你求婚。」刁名豪用一本正經回答她眼中的疑問。「或許這對你來說有點唐突,但對我而言卻是期待已久;所以拜託你,不要立刻拒絕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多久我都願意等。」
照說光是曾經向季襄雪求過婚的男人便足以從宜蘭排到台中,所以類似這樣的場面和台詞她不知已面對過了幾萬遍,然她此時所受的震撼,卻遠比猝失父母之時還要劇烈。
「這……」她目瞪口呆了半晌,方寸大亂又茫然失措之餘,她最後選擇落荒而逃。
「喔,不會吧!」刁名豪翻翻白眼,只好拿起枴杖追出去。
「我的媽呀,我快不行了。」大冬天的,刁名豪卻頂了滿頭大汗。
「別理我。」季襄雪站在山坡上,一見到他,又打算躲開。
刁名豪不禁垮了臉。
「求求你不要再跑啦,有話咱們可以慢慢談嘛。」她也不想想,他裹著這麼厚重的一塊石膏在腿上,行動會有多麼不方便。
「我倆之間沒啥好談的。」渾噩一片的心潮如今已漸漸理出了點頭緒,季襄雪也曉得逃避不是解決之道,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向來不受世事干擾的心境也有這般不平穩的一天。
「不!我倆之間要談的才多呢。」事情都已經發展到了這裡,刁名豪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
「你……」望著那張認真的俊臉,她的思維驀然不受控制地快速流竄。
他和她在公園裡的初識,她和他的怒目相向,他惱怒她的無情無義;或他妙語如珠地逗她發噱,偶爾低聲下氣的不甘神色;或她見他受傷之初的揪心,他跌下床時所惹來的驚慌……
兩人共處以來的點點滴滴,儼然一出倒轉的影片,一幕又一幕的在她腦海內重現;她此刻才頓悟,原來他的一言一行總是牽動她的一顰一笑,他帶給她的情緒起伏是其他人辦不到的。
這也難怪她剛剛的反應會那麼激動,其實她早忘了這種奇特的感受就叫做「驚喜」,事實上她對他的情愛,早在彼此的作息互動和每回的爭鋒相對中逐次積聚累增。只是她始終沒有發現,其實她一直在等著他開口。
然而在此同時,一種莫須有的恐懼卻又從另一方襲來,她總覺得……覺得他倆之間就是還少了個很重要的東西,至於那是什麼,她卻說不上來,所以她現在才會如此Z無助。
「如果我長得很普通,或是很醜,你還會像現在這樣追著我嗎?」那樣的她,必定會過著完全不同的人生吧?
「我承認一開始的確是受到你的外貌吸引,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今天長得又矮又胖又醜陋,你對我的態度是不是也會和現在不一樣呢?」刁名豪以同樣的問題反詰。
「這……」季襄雪答不出來。
「我知道你對男人和愛情的看法,可是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並非所有的男人都如你想像的那般差勁,起碼我就不是。」刁名豪替她道出她心底的癥結。
「你明明深受我軒昂不凡的氣質和斯文俊偉的風采所吸引,而我待你也稱得上極度的包容,但是你對愛情的不信任,使你嚴重地缺乏安全感。」
他向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繼續說:「你一直找不到一個很確切的事實,來認定我的求婚是基於對你的外表迷戀,還是發自我的真心,對不對?」「你……」季襄雪訝然睜大眼。
「你擔心我們所追逐的,會不會只是為了那一層浮華的皮相。你說我分析的對不對?」刁名豪緊緊地瞅著她,不讓她有退縮的機會。
「我……」季襄雪覺得她完全變成了透明人,要不就是他有特異功能,否則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絲,他卻能將它們赤裸裸地一一揭露。
「試著相信我。」刁名豪懇求。「讓我愛你,讓我寵你,讓我告訴你什麼是海誓山盟和天長地久。」
「你怎會曉得……」這其中的片段好耳熟呀,不就是她曾經和她姐討論過的問題嗎?
「你也不能因為你父母的死,就認為愛的付出沒有代價,而從此封閉自己的心,壓抑自己的感情,這麼做是不健康的。」想到她如此孤寂地過了那麼多年,刁名豪便是好一陣心疼。「愛的真意應該是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你懂嗎?」
「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莫非你……調查我?!」季襄雪的眼珠子已經快瞪出來了。
「我只是想更瞭解我自己心愛的女人。」刁名豪聳聳肩,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而且你大姐也很擔心你,她很希望你能有個『像我這麼好』的歸宿。」
季襄雪沒心情去留意他特別強調的那幾個字。
「我大姐?」她一把揪住他追問。
「是呀,你大姐人還真是不錯耶。」刁名豪尚未嗅到四周瀰漫的火藥味,兀自笑呵呵地道。「不過你另外那個姐姐人也很可愛,我剛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是你妹妹呢。」
不用猜,也知道他說的是季惜楓。
「什麼?!」季襄雪大叫。「難不成你還去騷擾我的家人?」
「人家我們相談甚歡咧,你兩個姐姐還說歡迎我隨時去你們家玩說,所以這哪算是騷擾?」刁名豪聲聲抗議。
「原來你那天抱病『不假外出』,便是刻意上北部去拜訪我的家人?!」季襄雪現在終於曉得啦。
「呃,我……」刁名豪這才發覺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馬腳,眼看就要深入她的心,這會兒又前功盡棄,得重新來過。
「不要碰我。」季襄雪拍掉他伸來示好的手。
「你冷靜點,襄雪……」都是他的愚蠢壞了大事。
「冷靜?你瞞著我打探我的隱私,你竟然還有臉要我冷靜?」季襄雪冷冷地與他劃清界線。
「有話我們回屋裡說好不好?」這座後山的山勢險峻,旁邊又是斷崖絕壁,所以平時是嚴禁外人進入的。而她此時哪兒不好站,偏要選在這山頭附近吹冷風,刁名豪可不希望有啥意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