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名豪也不急著跟她生氣,她是聰明人,應該明瞭自己當前的處境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要想全身而退,只有乖乖聽他的一條路了。
「你到底穿不穿?」
「不,就,是,不。」季襄雪一字一搖頭。
整樁事件等於又回到原點。
「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麼我請教你,你來這裡究竟是做什麼?」他如果現在把她宰了,不曉得算不算過失殺人?
「實習呀!」連這個問題都不懂,季襄雪不禁同情地瞥著他。
「哈!感謝老天,你還記得你是來實習!」刁名豪誇張地說著,然後他毫不留情地批判。「可惜你這種實習態度,看也知道根本當不了一個好獸醫,動物要是到了你的手中,簡直是倒霉到了極點。」
一般女孩子聽到這裡,就算沒嚎啕大哭也差不多已是淚眼盈眶了吧。
然而季襄雪卻面不改色,不痛不癢,且還相當沉穩冷靜地問:「你要說的就這些?」
「對!」既然她是冷血動物,刁名豪也就更不客氣。「我看與其如此,你也不必浪費時間,乾脆趁早收拾行李回家做你的大小姐,以免日後不曉得會有多少動物死在你的手上,就算沒病死也會被你醫死。」
她終於逼出他的底線了。
他現在應該非常討厭她了吧!但為什麼季襄雪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也感受不到計謀得逞的快意呢?
不過好在……好在她當初沒一頭栽下去,否則現在不就又要讓脆弱的心再受一次傷嗎?
「謝謝你的建議。」季襄雪居然還笑得出來。「我會好好考慮。」
之後的三天,她就沒有再出現了。
第七章
「怎麼,老婆還在跟你嘔氣呀?」一名同事用手肘暖昧地頂頂他。
「……唉。」刁名豪尷尬地點點頭。
這同樣的問題,他已經從他工作的八號倉聽到別號倉,又從別號倉聽回八號倉。
總而言之就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和埃及艷後吵架的事鬧得是人盡皆知, 所以全牧場的工作同仁一見到他,都會問上一問,就連C大的幾個教授也不放他一馬,而他實在不知要如何回答,根本也懶得解釋。
「喂,小豪呀。」那天的和事佬張大哥叫著他的小名。「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耶。」
「喔。」不用旁人提醒,刁名豪也曉得季襄雪已經缺席了三天,而沒見到她的這三天,他居然覺得有如三年般漫長。
「你要不要去她宿舍看看啊?」李大叔有些擔心。
「這……」刁名豪不禁猶豫,因為他那天就下了決定,要好好地處罰一下這個既跋扈又傲慢的女人;不過如今看來,受到處罰折磨的反而是他自己。
「你不覺得她不在的這幾天,這裡好像少了什麼,而你工作起來似乎也少了那麼一點勁兒?」王班長跟著也湊上一腳。
「我……」刁名豪不曉得該說什麼,連忙轉身到倉外去料理牛群,雜亂的思緒卻是再也無法專心。
少了她的賣弄風騷和性感獨特的笑聲,牧場的遼闊風光似乎沒有以前那麼吸引他,就連迎面吹來的冬風也顯得刺骨寒心……
真是的,虧他還是所謂的高等知識份子,結果呢?他人見人誇的修養、氣度和風範都死到哪裡去了?
還不就為了那麼點兒小事嘛,人家當不當獸醫干他屁事,人家是不是好獸醫又關他鳥事;他居然會發那麼大的火,說出那種連一般男孩子都不見得能夠承受的重話,而對方還只是個身材要比他小上三分之一的嬌嬌女!
他簡直……簡直是……
由此足見他以往所受的教育全是白費。
思忖及季襄雪這幾天一定是躲在房裡暗暗哭泣,刁名豪兩手趴在限制牛只活動範圍的木板籬笆上,心頭不禁是越想越難受,越想也越覺得自己很差勁。
「何不找她出去散散心呢?」小孩都已經念高中的李大叔不知何時已站在他的旁邊。
「我……」如果季大女王真的那麼生他的氣,刁名豪肯定她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提案。
「對呀,要是你一個人不好意思,可以多找幾個人陪你壯壯膽啊。」王班長也來出主意。
「好主意,好主意,明天剛好周休二日,你就快去張羅張羅。」張大哥興高采烈地附議。
「喔……好吧。」見他們如此熱心,刁名豪也不好違背人家的好意,而且他倆至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要繼續朝夕共處。
所以呢,事情就這麼敲定啦。
叩叩叩——
「請進,門沒關。」季襄雪懶得從書桌前起身,只用一式性感的嗓音回應背後的敲門聲。
「哈,季同學。」和煦的問候立即溫暖了五坪大的套房,俊逸堅實的身形接著熱情地貼了過來。
季襄雪光聽這個開場白,不用看也猜得到是誰,至於那個親切的稱謂,她已不想費力去糾正他。
「拜託,連假日我都還得看到你那張臉,你就饒了我吧!難不成你認為上次訓的還不夠,所以特地前來補上幾句,否則你心裡不痛快是嗎?」犀利帶刺的言詞從紅艷的豐唇殺出,巧琢細緻的妍容則是連抬都不抬了。
「不是啦,你三天沒來,我……」看來她果然還在記恨。
「你少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標準的季式冷水,無情地澆向人家的頭頂。「姑娘我是『大姨媽』來,所以鳳體欠安,想休息幾天,你就甭往自己臉上猛貼金啦。」
「別……別這樣子嘛。」刁名豪原先擬妥的台詞險些說不下去,只好拚命露出他一派斯文的笑意。「這兩國交戰,不宰使者,人家我是專程來邀請你的耶。」
幾天不見,如今再次獨處,他頓然發現,不知何時,那場本來僅是為了滿足私慾、爭奪一口氣的征服戰已然變了質;她在一次又一次的鬥嘴中,逐漸蝕入了他的心,而她在他方寸間所佔去的面積,竟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很多。
「邀請?」季襄雪反應不是很感興趣,事實上她是不以為然地瞄著他。
「今兒個周休二日,你們的實習也快接近尾聲,所以你班上的同學要我當導遊帶他們去逛市區,你也一塊兒來吧!」刁名豪這次是特地前來求和的,因此無論她是什麼態度,他一律好脾氣地陪著笑。
「不、去。」季襄雪想也沒想。
「拜託給點面子嘛,就當……就當是我想向你道歉好嗎?」刁名豪就連苦肉計也擺出來了。此刻若是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少了那份犀利,他看起來會更像古代的文弱書生。
這自然不是說他的外形有多瘦弱,只不過他溫文儒雅的氣質,以及那股瀰漫全身的書卷氣,和說起話來也會刻意放柔的音調,往往會讓人忽略了他的身材有多魁梧,體格也保持得有多結實。
然而季襄雪仍在氣頭上,因此就算他身段放得再軟,她也視若無睹。
「不去就是不去。」皇太后的態度很堅定。
好吧,軟的不成,刁名豪就換點硬的來試試。
「哦——原來你是不敢來呀。」他挑釁地霸佔她的桌沿。
季襄雪笑逐顏開地瞅著他。「大哥,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隨便用個激將法就想叫我去?」
「既然你軟硬都不吃,那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博你歡心?」遇到這麼難搞的女人,刁名豪乾脆直接用問的還比較快。
「你跪下來求我,我或許一時高興就不小心答應了也說不定。」
依他那種看似溫和、凡事都掛著一副好商量的儒雅笑靨裡,其實骨子卻硬得可以拿去打鐵的剛毅個性,季襄雪早料到他是不會輕言屈膝的;所以她的這個要求純屬故意刁難,隨便講講,也沒真想要他這麼做。
不過事情總有出人意外之時。
「好!」將在謀,不在勇。
刁名豪居然說跪就跪,並誇張地張開雙手,假作卑微地懇求著。「求求你跟我一起去玩吧!」
「嗟!」又不是在求婚,幹麼擺出那樣的姿勢?季襄雪翻了個白眼。
嗄……等等,她什麼不想,幹麼偏偏想到……呃……求……求婚呢?何況他已經被她三振出局了,她為何還……
難道她一開始就是喜歡他的,否則她何必不去測驗別人,偏偏要特別測驗他?而且在這些天自己不是一直也在期盼他的到臨嗎?
承認吧,像他這麼有耐心又溫文儒雅的好男人已經不多了,現在不把握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嘍……
「好!」在季襄雪會意之前,她已經聽到自己這麼回答他了。為了不失女性的矜持,她刻意附加一句。「瞧你這麼苦苦『求』我的分上,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
她還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罷矣,罷矣,宰相肚裡能撐船,就給她一點面子吧!反正他又不痛不癢的,更不會因此少了鼻子少了嘴。
「謝謝女王賞臉,小的感激不盡。」刁名豪急忙謝主隆恩。
他抬頭挺胸,宛如歐洲紳士名流似地勾起胳臂,等著迎接伊人的柔荑。「走吧,你的同學都已經在外面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