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坐車,讓司機送妳回去吧!」她加快步伐往前走。
真是夠了!水晶歎氣。為了就學方便,爵士和夫人特地為她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層公寓,為了不太突顯自己的身份,水晶一向都是徒步上下學。
可自從上個月開始,爵士和夫人便要私人司機專門接送,還逼她回郊區的大房子,使她感到相當苦惱。
她實在不願意回到大房子裡,再過那種拘謹而豪華的生活。
「妳別跟自己的腳過不去了,有車坐不是很好嗎?」馮挽綠搭上車,讓司機跟在水晶身後。
「不要,我今天想回福克大道上的公寓!」她任性的說。
「小姐,爵士吩咐,這個月妳一定得回家才行。」司機溫吞吞的說道。
水晶聞言,皺起了兩彎細細的柳眉。「我知道,但是今天我好累,不想回大房子行嗎?」
「但是爵士說......」
「我知道他說什麼,麻煩你轉告他,就說我今天約同學研究德文,不回家去,若爵士怪罪下來由我擔當,這總可以了吧?」
水晶敲敲玻璃窗,接著說:「麻煩你送馮小姐回去,就這樣!」
司機見她似乎真的生氣了,便不敢再多說,只能摸摸鼻子關上車窗。
後座的馮挽綠會心一笑,對她眨了眨眼。「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羅!但願妳今『夜』有個美麗的好夢。」
「妳......」水晶被她說得滿臉通紅,正待回嘴,車子已經一溜煙的跑了。
巴黎的街道是安靜而不嘈雜的,末冬的天氣仍是干冷而帶雪的。水晶在路上買了些麵包與罐頭,還有一瓶葡萄酒。
自小在異國長大,早就養成她獨立堅毅的性格,再加上父親早逝,因此從小她就很能掌控自己的生活。
爵士雖然對她極好,但身為異鄉人的不自在,總讓她小小的心靈有一抹陰影,尤其是在爵士大宴賓客的時候,大夥兒對爵士會收養一個東方小孩,總是透著些奇怪的疑問。
幸好三年前,她順利進入巴黎相當有名的貴族學校,才開始自己自由的生活。
還沒回到公寓,水晶柔黑的發頂早已積上薄薄的雪花,鮮明的對比看起來煞是有趣。
她抱著紙袋正準備回對街的公寓時,轉角冷不防衝出一輛黑色轎車,閃著刺眼的車頭燈、向她疾衝而來。
「啊!」水晶失聲輕叫。
駕駛似乎已看到她,可車子不但不煞車,反而更加快速度向她撞來,如一隻黑色的大怪獸要吞沒她似的。
水晶用手遮住眼眸,眼看已來不及避開了--
她的腰際忽然一緊,身子突然輕飄飄的飛了起來,鵝黃色的車燈在她的眼前閃過,時間彷彿停住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旁彷彿響起車子逆火的聲響。「砰砰砰砰!」
她這才感覺到自已持續往下墜,然後跌落。
身體並不覺得疼痛,意識也相當清楚,等回過神來,水晶才發現自己的身下暖呼呼、厚騰騰的。
她驚愕,連忙側過頭望下一看,眼光卻對上了一雙陰沉沉、而亮燦燦的眸子。
「啊--」她掙扎的爬起來。「對不起、謝謝......」
她慌慌張張的想站起來,誰知右腳踩在冰塊上,又差點滑倒。就在此時,手臂被一股大力握住,這才讓水晶站穩了身子。
「謝謝......」她漲紅了臉,低頭訥訥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沒事吧!」男子出聲問道。
他的聲音很純淨、略帶些悅耳的磁性,說的雖然是法文,卻一字一字的,像是想斬開那軟儂含糊的語言。
「我沒事!」她抬起頭,優雅的向男子道謝。「謝謝你,我......」
咦?!他!
「怎麼了?」意識到她不同於平常的反應,男子微一挑眉。
「你......你......」水晶失控的捧住他的臉,細細端詳。
墨黑而筆直的眉、一管恰到好處的直鼻、緊抿而纖潤的唇,與那雙略帶桃花的丹鳳眼--即使裡頭盛滿了熟悉的冷漠與不耐煩......
「你是夜--」她驚喜的尖叫出來。「夜、夜--」
男子別開臉,以逃避耳朵所遭到的荼毒。「我是,妳又是哪位?」
一句問話將水晶推得好遠,她原本驚喜的小臉立刻垮下來,難過的問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不記得才要問妳啊!」他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我是......我是......」水晶囁嚅起來。
夜......還會記得自己嗎?他們倆畢竟只相處過一年,之後的書信往來也斷了五年,這五年來,他過得如何呢?
水晶退開幾步,以客觀的眼光審視著他。
他已經長得好高了,水晶自己有五尺七吋高,而夜,看來還比她高半個頭;夜的臉孔,比記憶中漂亮的多,但身材仍然是瘦削而結實的,灰色凱絲米毛衣下,是一雙被牛仔褲包得緊緊的長腿,腳上則套著小羊皮短靴。
他望著她,琥珀色的眸子裡帶著些許疑問。
這......該怎麼說呢?如果他說不記得自己,那她豈不是自取其辱?
水晶眨眨眼,瞬間有了決定。
「啊,我的腳好痛,好痛噢!」她彎下腰,像是真的痛得不得了。
「要送妳去醫院嗎?」他呆了一會兒,這才答話。
「不用!」開什麼玩笑,去醫院還有什麼搞頭啊?「你可不可以送我上樓,就在對面而已。」
為了怕他拒絕,水晶連忙無力的靠在他身上,邊伸出手指向對面公寓。
他只覺得懷中一軟,一股清新而純潔的甜香瀰漫在鼻間,他不知該怎麼拒絕,只好扶著懷中人兒,半抱半拖的帶她過街。
水晶得意的偷笑,以前夜也拿這招沒辦法,只要她故意裝得很可憐、很柔弱,夜總會板著一張冷臉來幫她,看來他一直沒變。
水晶大膽的將頭靠在他的頸窩上,側頭偷瞄他優美的側面。
夜的臉是乾淨的,沒有一般男人毛孔粗大、鬍渣外露的缺點,蜜禾色的肌膚健康而順眼,她以前都沒發現,夜原來是這麼好看的男人。
咦?
水晶伸手撥動了他豐潤的耳珠。
「幹什麼?」他突然顫抖了一下,眸中浮出一點尷尬。
「你打了耳洞啊?」她又伸手去觸碰那個小洞。「為什麼呢?」
夜側頭避開,臉上有著惱的神色。「別亂碰,再摸我就把妳丟在路上。」
「對不起嘛!噢......我好像有點頭暈......」水晶突然「嚴重」起來。
夜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才又抱著她向前行。
「柏耳森小姐,妳沒事吧?」管理員見許久未歸的水晶忽然回來,身旁還拖著個男人,臉露痛苦之色,看起來像是被挾持了。
他頓時緊張起來,手指放在呼救鈴上。
「我沒事,不麻煩你了。」在夜看不見的地方,她對管理員露出甜蜜而歡快的微笑,看得管理員呆呆的。
哦!管理員瞬間醒悟過來。「若是這樣,我就不打擾了。」
一陣混亂下,兩人好不容易進了家門,水晶趕緊往沙發一倒。
「夜,你隨便坐。」
「不用,我得走了。」他可沒有意思多留。
「等......等一下,我的腳好痛,你至少幫我包紮一下再走嘛!」水晶使出她從未在男性身上用過的「女性魅力」。
「藥箱在哪裡?」
耶!勝利--她振奮起來。「在浴室的櫃子裡。」
他站在屋子裡,轉頭略為看看,便摸清了屋內的隔間,向浴室走去。
接下來該怎麼留住他呢?水晶腦筋飛快的轉著。
難道又要使出小時候那一招死纏爛打?!
不好吧!他們都已經長大、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隔這麼多年才相見,有陌生感是一定的。她即使再大膽,也不可能像小時候那麼開放吧!
而且,都已經過了半個鐘頭,夜對她仍是一點記憶都沒有,她的勇氣已開始消褪了。
見他走出來,手中提個藥箱,水晶連忙捲起褲管,露出一雙晶瑩勻稱的小腿。
「哪裡受傷?」他實在看不出半點傷痕。
「這裡。」水晶指指自己的小腿肚。
他皺著眉將水晶的小腿檢查一遍。「沒有傷口。」
「就是那裡......啊......啊......」她愁眉苦臉的歎息。「我想我是傷到筋骨了,這種傷勢外表看不出來的。」
「就算是傷到筋骨也應該是在關節或骨頭處,哪可能會在小腿上?妳也太奇怪了吧!」
「我一定是受傷了,只是你沒看出來!!」她可固執的了。
「是嗎?」夜謹慎的用手指觸摸小腿的每一處。「很抱歉,我真的看不出什麼問題。」
「這......這......反正我就是很痛嘛!」水晶尷尬的大叫。
「既然妳這麼說,好吧!」他聳了聳肩,朝門口走去。
「等一會兒,你要去哪?」她著急的叫道。
上天好容不易將夜送到自己面前,她可不能再將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