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儘管她未思念他分毫,他依舊戀著那張笑臉,同時也恨著那張笑臉。
小巫輕盈一躍,坐到神桌上,垂下的兩條腿前後輕晃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啃著用盡身上所有銀兩買來的包子。
昨天痛哭後,她告訴自己不能再流下一滴眼淚,她必須先忽略自己內心的傷口,冷靜的想想,該用何種方式警告蒙玥羲,太子絕對不會放過他。
所以,她強迫自己要笑,要用初初來京城時的心情,才有勇氣,才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土地爺爺,您別光坐著,好好指點我怎麼救我愛的男人嘛!昨天到今天,您一句話都不說,我都快悶壞了。」她噘著小嘴道,不經意又看到修好的屋瓦,目光瞬間哀傷了起來,一股酸味湧上喉間,眼前突然起霧。
「我認識的玥羲少爺,就是這樣一個好人,他的好不像其他人放在嘴邊,他的好是幫你做了一切,卻不懂得討恩情,您說他笨不笨?」蓄著淚,她笑了,但心口卻酸澀得幾乎淹沒了她。
她相信,玥羲少爺曾經在乎過她,因為他為了她做很多事,這就夠了。
「我想到一個好辦法通知玥羲少爺了,土地爺爺,您要保佑我成功喔!」
蒙玥羲眉心深蹙,靜靜地凝望那張燦爛的笑靨,她確確實實在笑,但她眼角的淚光又是怎麼一回事?
***
容雪踉踉蹌蹌地闖進蒙玥羲的書齋。
蒙玥羲正專心看著書卷,一抬眼,見神色淒惶又憤怒的容雪撲了過來。
「玥羲,你有辦法幫我找到太子,對不對?你幫我找太子,你幫幫我!」容雪兩眼紅通通,顯然方纔曾大哭過一場。
蒙玥羲困惑,她為何要自曝身份?「妳慢慢說,找太子做什麼?」
容雪驀地眼淚狂流,眼底淨是愧疚。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被逼的……嗚——」
「妳有困難?」
容雪點點頭,抽噎道:「我爹被……被冤枉入獄,太子說有辦……辦法救爹,但要我做一……一件事,就是接近你偷權狀。但是……我寫了書信要……要我爹等我,別害怕,怎知嗚……怎知我爹在數日前就被處決了!嗚——」太子騙了她,他根本只是利用她達到目的,無心營救她爹,她要找太子算帳。
原來她的背後有這麼令人同情的原因,但有一事他不明白。
「偷權狀的人是小巫,不是妳,妳為什麼這麼說?」
「太子利用小巫愛你的弱點,威脅小巫,實情我不清楚,但小巫也是被迫的。」
蒙玥羲猛然一顫。小巫是被迫的?依小巫的性子,她不會甘於被利用,一定是趙韨用了激烈的手段令她不得不照做。
俊瞇危險的瞇起,仔細一想,府衙抓錯人的烏龍案,和殺手刺殺他,卻未乘勝追擊,這兩點全是警告,他原以為趙韨以此向他警告,原來趙韨警告的對象不是他,是小巫!
天,她承受了多大的恐懼?
愛……她愛他,所以寧可被誤解也要保全他的性命?
心狠狠地一擰,真正踐踏這份感情的人是他,他不信任小巫!
「請你告訴我如何與太子取得連繫,我要報仇,我要殺了太子!」容雪哭喊。
「妳鬥不過太子。現下,妳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重新生活。」意思是,他不留她,任她自生自滅。
大步邁出書齋,別人的生與死與他何干?從頭到尾,他沒在乎過容雪分毫,他只在乎一個人。
他迫不及待的想將小巫接回來,只是出乎意料,小巫已不在破廟之中。
他冷情的心,在那瞬間被挖開,血淋淋的,這便是他誤會小巫的報應。
***
三更時分,蒙玥羲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成眠,深冬裡,寒冽難耐,小巫此時窩在何處取暖?
越想越心驚,從來不懂得害怕的他,此時竟惶然不安。
本欲下床著裝出去尋人,卻突然聽見一躡足之聲往他寢房摸過來,他反過身,背對門口假寐。
這個賊肯定是個三腳貓,笨手笨腳的,推門聲太大,腳下亦不夠輕,根本不夠格當賊。而這樣的三腳貓竟異想天開到他蒙府來偷東西?根本是羊入虎口。
黑衣人自懷中掏出一張折好的紙條,輕輕地放在案上,旋身欲離開,但那雙大眼睛卻怎麼也離不開床上的男人。
無法說服想見他的念頭,躡手躡腳地往床邊走去,大眼睛寫滿了戀慕的相思。
看他一眼就好!黑衣人這麼告訴自己。傾身向前,幾乎要見到他臉龐的瞬間,他突然轉身瞪住她,她還來不及開口,便被一個重重的掌印擊中胸口,柳絮般的身子飛出撞上牆壁後落地,吐了一口鮮血,抬起暈極的腦袋。
啊!玥羲少爺怎麼變成了三個,不,四個了?
「你是誰?」蒙玥羲高大的身子站在身著黑衣的小巫眼前,他的心情非常糟,府邸竟又遭宵小,教人火大到極點。
小巫覺得自己快死掉了,但她還不能死,她得明明白白的將警告傳達給他,纖手微顫地指著桌上,「紙……」但來不及註明白,便暈了過去。
那日夜煎熬著他、折磨著他的熟悉聲音,令蒙玥羲無限驚詫,忙趨前將黑衣人蒙面的布巾揭去,心魂俱散地驚叫,「小巫!」
他驚慌地將虛弱的嬌軀抱起,天哪!她又瘦了,可見連日來她的身心受著多麼大的煎熬,而他竟該死的誤會她,可惡!
將羸弱的嬌軀小心放置在床上,邁大步欲叫人請盧大夫過府,不經意瞥了一眼桌上的紙條,上面寫著——
玥羲少爺,要你再相信我小巫的為人可能很難很難,但是無論如何,務必請你相信太子居心叵測,他會不擇手段設陷阱害你。府衙故意抓錯人,以及當晚的殺手全是大予一手策畫的,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我不知道。現在能做的,只有通知你好生防著,切記。
小巫
蒙玥羲目光幽沉冷戾,他深深自責,也深深痛恨太子。兩人惡鬥,結果卻連累了無辜的小巫。
他暗下決定,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小巫,尤其是趙韨!
***
「唔……」小巫感覺彷彿睡了長長一覺,迷濛的眼睛一睜開,映入眼簾的竟是蒙玥羲的寢房,柳眉輕蹙,閉了閉眼,再睜眼瞧清楚,還是一樣,這時她猛然清醒過來。
「老天!」她驚駭地坐起,胸口一窒,又軟軟地倒回床榻,她呻吟一聲。「唔,痛死我了!」
靈眸東轉轉西溜溜,本來呈現漿糊狀態的腦袋漸漸清醒,她想起為了送紙條警告蒙玥羲,她挨了蒙玥羲一掌。
撫著胸口,難怪這裡那麼疼,玥羲少爺下手也不會輕一點,痛死人了啦!可是,她為什麼會留在他的房裡?他不是曾撂下狠話,再見面之時,他將親手殺了她?
「巫小姐,妳醒啦?」鳶兒驚喜地將手上端的補品擱下,快步走到她床邊。「妳覺得如何?還疼嗎?」
「鳶兒,妳也病了嗎?竟然叫什麼巫小姐,我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她讓鳶兒扶起來坐著。
「是玥羲少爺交代下來的,所有的奴才丫鬟全改喊妳巫小姐。」
「為什麼?」她一肚子疑惑。
富總管這時剛巧進門,聽到她們的對話,笑得曖昧。「想知道為什麼,就問玥羲少爺,我們這些下人只是聽主人的吩咐,哪裡知道主子在想什麼。」
「富爺爺,能再見到你,我好高興。」小巫撒嬌地說,本來打算通知完蒙玥羲,就回山上向師父請罪,因為她無法把他交代的事情辦好,但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
「妳的傷口還痛嗎?」富總管關心地摸摸她的額頭,盧大夫曾交代,要是發高燒,表示傷口發炎,要小心處理和謂養。「沒燒,還好。」
她環視寢房一眼,確定那個令她怦然心動的男人不在,才艱澀的問:「玥羲少爺呢?」
「在茶樓。」
「喔,」她有點失望,本以為他在乎她才留她下來……哎呀,真是的,她這時還期望玥羲少爺關心她嗎?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掀開錦被下床。「我得離開了。」
「巫小姐,妳不能下床!」富總管和鳶兒嚇了一跳,忙阻止她。
小巫深蹙柳眉,「怎麼連富爺爺你都這麼叫我?」
「這是玥羲少爺交代的。」富總管旁觀者清,他懂得玥羲少爺的用心。
「別聽他的,以後見了面,叫我小巫就行。」她還是堅持要走,但她是病人,沒力氣掙脫富總管和鳶兒的阻攔。「你們別攔我,要不然會出人命的!」
「讓妳走才會出人命!」富總管鄭重道。
「富爺爺,你最好說話了,你讓我走,我得回山上向師父覆命,還有再修煉——」
「妳哪兒都不能去!」冷冷的音調介入。
小巫渾身一顫,接觸到那兩道冷冽的目光,心虛地縮肩,他曾說過,再見面就要殺了她……
小巫結巴道:「你你……你別看我,我立刻消失!」逞強地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