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捕快拿著長矛上前,往蒙玥羲胸前一舉,欲將蒙玥羲押走。
「如果我不走,再十個衙差都押不動我。我自己走。」他的話冷冷的,卻好有力量,那兩名衙役一接觸他的冷眸,猛地一顫,怯怯的跟在他身後,不敢再碰他。
「玥羲少爺!」小巫不放心地追到他身旁。
「回去,小心門戶。」蒙玥羲直視前方,此去吉凶未卜,他不想看小巫,看了,只怕會失去面對處決的勇氣。
「我相信你!我絕對相信你!你會平安回來的,一定會!」小巫紅了眼,泛著淚大聲吶喊。
蒙玥羲猛地頓住腳步,他再也無法壓抑對小巫的愛,一把將她狠狠地摟入懷中,沙啞而語意深遠地道:「等我。」
小巫驚訝地任他摟著。等我……淚珠決堤,滑落粉頰。
蒙玥羲低頭為她拭去粉淚,情深地凝睇她的淚眸,然後俏聲在她耳畔說了一句話,再深深望她一眼,在石捕頭的催促下,離開蒙家大門。
小巫驚愣片刻,腦子裡還不斷地咀嚼他說的話。
那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蒙玥羲要這麼說——
小心容雪!
卷九
沒人敢踏出蒙府一步,應該說,大伙都十分擔心,在家裡等候消息。
但是這樣的焦慮等候,大家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因為他們決定瞞韓素青瞞到底。
蒙瓚新和蒙瓚遠在用午膳時,幾乎沒有胃口,趁韓素青在寢室用膳時,才將一腔無處發洩的疑問爆發出來。
「為什麼這事兒會栽贓到我們頭上?」蒙瓚遠怒吼。
蒙瓚新想得比較深、比較多。「蒙玥羲說大人主要是找他,那是什麼意思?以蒙家的財勢地位,小小官府怎能動蒙家人?除非有絕對不利蒙家人的證據,否則官府不敢。」
小巫靜靜聽著,蒙瓚新的話令她有另一番的思考方式——
妳會為妳的堅持付出代價!
太子護衛的話狠狠地敲醒她閉塞的腦袋,她猛地放下箸。
「是太子!」她驚詫地喊。
飯桌上的人全愣住,一雙雙眼睛全盯著她看。
「我亂猜的啦,嘿嘿嘿。」小巫又拿起箸,低頭埋頭苦吃。
她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是太子的主意,只是……若真是太子,那玥羲少爺不就凶多吉少?
蒙瓚新突然道:「與蒙家有過節的只有太子,的確極有可能是他。蒙玥羲一定是看出來了,才會……」蒙瓚新噤聲,片刻,才喃道:「蒙玥羲打算一肩扛起所有蒙家人保護茶園的責任嗎?」為什麼?
所有的疑問,全在門房興奮地跑進來結束,他氣喘吁吁地大聲說:「玥羲少爺安然無恙回來了!」
小巫第一個放下箸和碗,衝出飯堂,在大廳處看到蒙玥羲,眼淚忍不住又飄出來。
「玥羲少爺……」含淚微笑喊著心愛男人之名,她好想好想上前抱住他,用手去確定他真的安然無恙。
只可惜她尚在遲疑之際,容雪比她早一步衝上前抱住蒙玥羲。
「玥羲、玥羲,還好你平安回來了,我好害怕你一去不回,好怕、好怕。」容雪哭了起來。
蒙玥羲像根柱子一樣杵著讓她抱,狂烈的目光卻緊鎖在小巫身上,淡道:「我回來了。」他是對著小巫說的。
容雪在他懷裡哭說:「回來就好,平安就好。」
小巫僵硬地笑了,她真不懂蒙玥羲,叫她小心容雪,自己卻在那裡安慰容雪。
即使心酸酸地,不過,還好他回來了。
「大人怎麼說?」她問。
「找錯人了。」蒙玥羲目光深沉,這回的烏龍抓人案,彷彿是一種警告,是太子在警告他再不把茶園交出,便要對他不利嗎?
「太離譜了!」小巫氣憤地開罵。
「你……你回來了。」蒙瓚新吶吶地問,一時還無法很自然去關心一個他討厭了十幾年的人。
「嗯。」蒙玥羲並沒有發現蒙瓚新眼底閃著異樣的光芒,直到蒙瓚新再問起。
「吃過飯了嗎?」
蒙玥羲此時才微愣地望去,蒙瓚新從來沒有叫過他吃飯,從來沒有!但沒有時間讓他去思索蒙瓚新的變化,因為接著有許許多多的人,富總管、門房、僕人等,全都你一句我一句的關心他。
蒙玥羲有些反應不過來,原來,有這麼多人暗暗關懷他。
小巫曉得他的感動,燦爛地笑開臉,目光與他相遇時,笑容更柔和、更深情了些,即使他懷中的女人不是她,她仍然要把最美最可愛的笑靨獻給他,她最愛的男人。
***
本以為最驚險、最烏龍的一天即將過去,當小巫躺在炕上,一邊數著床柱上掛著的珠簾墜飾,一邊思考今天發生的事,她極端不願意這是太子的安排,寧可這是件官老爺糊塗誤傳的烏龍案。
但天不從人願,她越是如此期待,事情越背道而馳。
子時,刀劍廝殺的聲音,殘戾地劃破寧靜的冬夜。
循聲,在北苑!
「玥羲少爺!」她驚駭地喊,連鞋都來不及穿,大衣也來不及披上,用盡吃奶的力氣衝向北苑。
豆大的汗珠在額際滑落,那刀劍交錯聲令人驚心動魄,彷彿是牛頭馬面的索魂鏈,聲聲震魂,
當她煞住腳步,目睹蒙玥羲一人對付五個武功極高的黑衣人,儘管蒙玥羲武功修為再高,雙拳難敵十手,他只是勉強撐住。
小巫不知道如何幫他,慌得在一旁跳腳,一個刀影光芒犀利一閃,蒙玥羲的手臂被劃上一刀長長的血痕,她驚叫出聲,欲上前,黑衣人此時卻開口。
「我們會再回來。走!」一眨眼,五個黑衣人消失在黑夜中。
「玥羲少爺!」小巫驚悸地跑向蒙玥羲,審視他血流不止的手臂,「快進屋,我幫你止血,」
蒙玥羲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喃道:「他們為何不乘勝追擊?彷彿只是在警告我……」
小巫頓時震住了,警告……這就是代價嗎?為這個可能性,她不寒而慄,因為下一回,太子會僅止於警告,或者取他性命?
「妳……不冷嗎?」在大寒之夜,她竟然只著兩件單衣,甚至連鞋都沒穿就跑來。
「你還在流血,快點進屋,快點啦!」小巫哪管得了自己,那些鮮紅的血快把她嚇暈。
她不說,蒙玥羲也懂,她關心自己,這個認知令他薄唇微勾,隨她進屋。
***
小巫謊稱身體不適,向蒙玥羲請了半天假,她坐在房裡,支著頤,垂首斂眸思索。
沒錯,方纔她去見過太子,太子親口承認衙抓錯人、昨夜的殺手全是他派來的,目的在於逼她偷權狀。
要是那些殺手這麼有本事,為何不叫他們去偷?卻偏偏要她偷呢?她一直想不通這點。
緩緩起身,推開門,今天一圈金髮碧眼的賣藝者來市集,府裡的僕人相偕去看,府裡只剩夫人和夫人的丫鬟伶兒,這是動手的好時機。
先從書齋著手。
原諒她,為了保住蒙玥羲的性命,她不得不這麼做。
她想過最壞的打算,若失手,被蒙玥羲恨之入骨,她也無怨無悔,只求他平安無事。
***
蒙府門口停下一輛華美的馬車,蒙玥羲先下車,伸手扶容雪下來。
「其實你在忙,不必送我回來。」容雪淡笑。她接到太子的紙條,要她佯裝身體不適回府,太子並未說明為什麼,但她照做了,只是蒙玥羲竟堅持送她回府,令她受寵若驚。
「我也是受傷之人,也需要休息一下。」蒙玥羲指著他手臂上的傷。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看看小巫,她可能是昨夜受到風寒,今日才會突然說要請假回府,明知小巫無大礙,卻還是擔心,所以藉送容雪回府之名,實則回府看小巫。
送容雪回寢室後,他腳步迅速地往南苑而去。
薄唇微揚,一想到能見到小巫,整個人便輕鬆起來。經過書齋時,突然聽見不尋常的聲響,猛地頓住步子,藉著虛掩的門縫一看——
見小巫神色緊張的翻過這處,再翻另一處,他的心整個往下狂沉。難道說,他的臆測全是錯的?趙韨派來的人不是容雪,是小巫?
猛地將門一踹,開門的巨響嚇住了小巫。
「玥羲少爺,你為什麼在這裡?」她睜大眼,微顫的手拿著由抽屜暗格裡取出的幾份書信。
蒙玥羲一步步接近她,沉怒啞聲問:「那妳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我是……」她被他冷戾的眼神給震懾住了,好久好久沒見過這樣的蒙玥羲,他彷彿又回到初相遇時的冷血無情,不!更變本加厲。
「妳手裡拿著什麼?」
小巫低頭一望,心虛地將那些書信丟開,慌張地遇上他的冰瞳。
「我在……我很無聊,所以……所以想看看有什麼書可以看。」她僵硬地笑說,只見他的冷瞳添加了巨大的失望,她知道她的謊言並沒被採信。
「若只是看書,需要如此緊張?」
「你突然回來,我當然會嚇一跳。」她想粉飾太平的狡辯著。
「妳要找什麼書?」蒙玥羲走過她身邊,在書櫃由左算過來的第三排第三格,把那尊彌勒佛拿起倒立,由洞口中取出幾份重要的紙張,他拿出其中一張,攤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