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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圓圓

  她一起床,就嚷著要寫字,等楚獷幫她磨好了墨,她又說了,光是自己寫沒意思,要楚獷跟著她學學如何寫字,這樣,以後兩個人就可以一起寫字了。

  說完後,也不等楚獷答應,便指使他搬了張凳子坐在她邊上,學著老師教學生,一字一句的教了起來。

  只她這筆才一落下,楚獷便知道,這丫頭肚子裡的墨水,只怕還沒自己多,就算是剛啟蒙的小童也該知道,這湖水的湖字邊上,肯定有水的嘛。

  看著小荷那張發亮的小臉,楚獷只好將指正的念頭悄悄塞回去,跟著笑了笑,表現出一臉配合度很高的樣子。

  小荷看他一副挺受教的模樣,心下更是高興,兩唇一咧,燦然一笑,算是給乖學生的獎賞,然後開始吟著。

  "胡上春來似圖畫。"小荷小小的腦袋瓜子,大大的轉了五六圈,就為了念出這七個字來,當然,這短短的七個字,讓她念來也是抑揚頓挫,好聽非常。

  看著她這麼的努力,楚獷也不好再掃她的興,跟著念了遍。"湖上春來似畫圖。"

  "喔,你不專心喔,我剛剛念的明明是圖畫吧?"小荷有些不高興,她也看得出來,楚獷好像不像她這麼有興趣。"再說,你的頭都沒有轉動。"

  楚獷搖搖頭,攔腰把她從桌子裡端抱了出來,穩穩放下後,說道:"別寫那些亂七八糟的詩了,今兒個天氣這麼好,咱們去游泳吧。"

  小荷扯扯裙角,讓衣服平整些。"你就是因為太愛玩了,才會到了這把年紀,大字不識,不行,今兒個不管天氣多好,咱們都得把這首詩學會。"

  楚獷有些訝異,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以為自己不識字呢?雖然說楚獷不喜歡寫字,但不表示他不會寫字啊。

  "好吧,把這首詩念會吧,湖上春來似畫圖,亂峰圍繞水平鋪。松排山面千重翠,月波點心一顆珠。"快快的,楚獷順口就念了出來。

  小荷瞪大了大眼,小嘴一瘸。"差不多了,你不笨嘛,聽我念了一遍就背得差不多了,不過,錯了兩個字,第一,是圖畫,不是畫圖,第二,是松排上面千重翠,不是……"

  不等小荷說完,楚獷便一手摀住她的口。"別管這些了啦,畫圖、圖畫又有什麼分別呢?白居易的這首春題湖上不過就是描寫西湖夜景嘛,現在又不是晚上,這裡也不是西湖。"

  看著窗外閃爍在曲江池上的金光,楚獷好想扯下身上的衣褲,一躍跳入池中。"更何況人家說的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哩八唆地講了一大堆,最後還不是得離開。"

  "我們應該要及時行樂,別管那些身不由己的酸儒了。來吧,你換條輕便些的褲子,咱們泅水去。"

  楚獷越說越高興,看著亮晃晃的陽光,好像在伸手招喚著他,由於今年春天暖得特別厲害,不然平時這等時節,還得穿著裌襖呢。

  身旁的小荷,倒像是沒了個勁兒,就見她滿臉不悅地嘟起小嘴,眉目之間更是隱隱見得慍色。

  "你在生氣?"

  "是啦,當然是啦,你認識字嘛,還認得很多字嘛。"

  "是啊,我什麼時候跟你說了我不識字的?"楚獷反問她,雖說他想趕快跳進池子裡,但,讓小荷高興一些可能更重要。

  "對啦、對啦,你沒說啦,都是我笨啦。"

  楚獷捏捏小荷沒多少肉的小臉,用手指硬將她臉上堆出個笑來。"你不笨,你是好心,現在我們可以去玩了吧?"

  "你去吧,我不去了。"小荷別過臉,不讓楚獷玩她。

  "為什麼?"

  "唉。"楚獷輕歎一聲,陪著她坐了下來。"好吧,我教你。來,首先,這個胡字你寫錯了,應該有水字邊,再來……"楚獷垮著張臉,拿起支大筆,沾飽了墨,順手改了起來。

  別看楚獷念詩有一套,字寫得……還真只有一個"爛"字可以形容,很難想像這麼一個俊朗的青年人,竟會寫出這樣一手狗爬字來。

  一幅好好的大字給他一改,弄得沒一處乾淨,雖說他一個字都沒有寫,但沾得大滿的墨筆,在宣紙上東一塊西一片滴得到處都是,就連他身上那件緞面青袍也給他沾了幾滴。

  "唉呀!"小荷驚叫了聲,用力搶過他手裡的筆。"你看看,你把我的字弄成怎麼樣了!"

  由於她的力道實在大大,那筆尖給她的大力這麼一拖、一甩,竟弄得她一張俏臉也花了。

  "哈哈!"楚獷大笑著,一隻大掌往桌上用力一拍,不小心拍到那硯墨中。

  楚獷見狀,索性便將雙掌沾墨,對著小荷"上下其手"起來。

  小荷不甘示弱,也學著他,弄了兩掌的墨,往楚獷身上臉上招呼。

  不過瞬間,景春閣中這處本來非常雅致的文藝天地,就給他們兩個弄得處處墨香、點點墨梅。

  須臾,兩個墨人兒氣喘吁吁地靠著那片花梨大理石屏,四目相交,看著彼此的狼狽相,又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獷少爺,你的臉好好笑噢。"小荷笑彎了腰,顯然她並不清楚現在自己的臉上,有多精采。

  楚獷也是滿臉笑意。"是啊,好笑、好笑,這下好啦,咱們不下池子去游一遊都不成啦。"

  小荷遲疑了一下。"怎麼,不換件乾淨的衣裳再去?"

  "換什麼換呢?下了水了,不就乾淨了。"

  "嗯,說的也是,那好吧,可是我不大會游水,你要教我喔。"

  "成,我水性可好了。"楚獷一口答應著,牽起小荷的柔荑,一手撕爛她按在肩上的披帛,再一下扯去她穿著的紫英長裙。

  小荷有些不悅。"獷少爺,我發現你這樣很不好噯。"

  楚獷不以為意的扯扯嘴角,挑了件自己幼時穿著的翻領對襟胡服,在她身上比一比,發現正合適,便一把又扯下了她的小袖短褥,讓她穿上自己選出的衣服。

  "真的很不好喔,你看看,你今天弄壞多少東西?"小荷垂眼看著被楚獷撕爛的衣物。"就算是生在帝王之家,對萬物也應該要有憐惜之意,哪裡可以像你這樣,恣意毀壞的。"

  楚獷沒有想到她介意的是自己毀了衣服這一事,轉念一想,昨天她不是自己說了嗎,以前在家裡,她常常不穿衣裳的,可見一般的繁文褥節,在此姝腦中可能從未留痕。

  想通此事,楚獷笑笑,回道:"是,遵命,以後我會讓你自己規規矩矩的把衣服脫下。"

  "嗯,這還差不多,我自己應該會把東西弄得挺好的,以前,我還會自己折衣裳喔。"小荷有點驕傲地說著,好像自己會折個幾件衣裳,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本領一般。

  "是嘛,那以後,我的衣裳也拜託你了。"楚獷存心逗她。

  "啊?"小荷面帶難色地叫了一聲,雖說住進楚獷房裡不過兩天,但,楚獷的衣服之多,小荷可是見識到的,姑且不論他大少爺自個兒的衣服,光是準備給那些丫頭的衣物,就足足有三大櫃那麼多,如果說,以後這些衣裳都要歸小荷管理的話……

  用力吞了口唾沫,再抬起頭來時,小荷眼中帶著哀求的神色。"我只是能折個'幾件'衣裳吧,那麼多……"

  "哈哈。"楚獷大笑兩聲,一把環過她細瘦的肩。"我開開玩笑,別當真,住到我房裡還要工作,那像什麼?"

  "哈哈。"小荷跟著他一起傻笑。"是啦,是啦。"

  "走吧,別辜負了這大好的太陽。"看著日頭依舊炎熱,楚獷恨不得現在就浸在冰涼的曲江池中。

  "啊,等等。"本來跟著他往外走的小荷,臨出門前,一眼瞥見鏡中的自己,停下了腳步。"我這樣不行啦。"

  "可以,好看得緊,又方便又好看。"楚獷開始哄起她來,這暮春時節的陽光可是不等人的,說不準,一個轉眼,它就又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

  "不行!"小荷一邊叨念著,一邊快手解下頭上的髮髻,一頭烏亮的及腰長髮,直洩了下來,也不知道她在哪裡找來了把剪子,竟然幾刀就把頭髮絞去了一半,楚獷愣愣地看著她,來不及反應,就見著如緞子一般的烏髮,瞬間落了一地。

  "你要幹嘛?"楚獷一把搶下她手裡的剪刀,但,已經來不及了。

  沒了剪刀,小荷更好行動了,就見她兩隻小手在腦袋上上下下抓弄著,不一下,已經將頭髮完全整妥,就與家裡的那些小廝一個模樣。"嘿嘿,這樣就對了,穿著男兒的服裝,就要整著男兒的頭髮。"

  楚獷這才曉得她在想什麼,心裡雖為著她的頭髮可惜,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唉,你有沒有想過,等你回來,再穿回丫頭的服裝的時候,你得拿什麼梳頭啊?"

  "啊!"顯然小荷是沒有想過,搔搔腦袋。"算了,在頭髮長長之前,我就穿著這樣,當我是個小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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