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搖搖頭。"水仙,咱們,是不是留他不住了?"
水仙跟著歎口氣。"夫人,這世上的事,本是這般,強求不得的。"
"可是,獷兒是我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兒,是我心頭的一塊肉,不管怎樣,我都要留下他。"三夫人柳眉一豎,旋即起身!從懷裡掏出小令。"水仙,去帳房領一百兩銀子給小香,明兒個起,讓她回家吧。"
水仙默然接下。"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微涼的夜風四面八方的從八角亭裡灌了進來,三夫人緊了緊身上的薄衫,一股寒意,從心頭往上湧了出來,嗅著空氣中那抹淡淡的香氣,是該找三風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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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聞到香味了?"三風吃驚的問著,文心一邊點頭,一邊幫他把外衣脫下。
"是啊,而且,今兒個,獷兒還撕爛了小香的上衣。"
"這……"三風愕然地坐倒在床上,當年那位大師的話,好像又在耳邊響起了。
由於楚獷出生時的異象,三風和文心原本想將他送到附近的寺廟中,但心下又不捨得,正在那兒猶豫不決的當口,門口來了位印度僧人。
根據那位印度大師的說法,獷兒乃是天上的神將,此次誤入凡間,遁入凡胎,希望三風夫妻倆能夠好好教養他,當時候到了的時候,獷兒自然會再回歸天庭。
那位大師也過,時候到了,獷兒自然會曉得。他,會聞得到。
因此,當文心一聽到楚獷聞到香味時,心下的驚恐可想而知。"怎麼辦,怎麼會這麼快呢?他才七歲啊。"
"唉,是啊。"這七年的相處,要說對這孩子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不過,他怎麼會撕爛小香的衣裳呢?"
三風對孩子的舉止不端感到苦惱,之前就聽說獷兒總是愛在乳母胸前磨蹭嘶舔,便趕忙辭退了乳母,沒想到才換上小香這丫頭沒兩天,竟又出事了。
據那位大師的說法,獷兒應該是天將轉生啊,為什麼會做出這些令人不解的動作呢?
"先別管這個了,我想過了,咱們到長安去投靠小叔好不好?"
"投靠四風?"三風從沒想過要去投靠誰的,更何況是家裡那個最不成材的小弟。
"不然你說去幫幫他也可以,總之,我不要獷兒再在這兒待下去了,我覺得這裡不對!尤其是那個陰森森的天屏湖,我瞧著心裡就毛。"
"可是……"要他放棄這片這麼大的產業,再到長安去重新來過……三風心下思忖著,到長安也未必不行,在江南一帶楚家想要再壯大已經是不大可能了,如果帶著一些家產到長安跟著四風一起闖一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再說,如果離開這兒,就不用再跟羅老頭見面了,光是這一點,就挺值得。
"怎麼樣,我們去長安吧。"文心從丈夫的臉上讀出了他的想法,瞬時放下心來。
"嗯,我再跟大哥、二哥商量一下。"三風口裡這麼說,卻明白大哥、二哥絕對不會阻止他的。"你先把東西收拾收拾,還有,別跟獷兒說,我怕他鬧性子。"
搬到長安就是搬離天屏湖,要給他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我曉得,這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對那片湖這麼依戀。"文心還記得五年前,楚獷剛滿兩歲,可能是天將轉世的關係,楚獷一歲就能站能跑,兩歲時,已經和七八歲小童一樣穩健了。
當時,也是這樣的時令,文心一個不經心,楚獷就不見了,大家找了好久,最後才在天屏湖邊上的草地找著他,他偎在塊大石旁,睡得正香甜。
自此之後,每隔個幾天,他便要往那兒跑一趟,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一樣,每次去了那兒也不玩耍,就呆呆站在湖邊發愣,總要人叫了才願意回家。老實說,光因著楚獷對天屏湖的依戀,文心早就想要離開這兒了,這會兒再加上那個莫名其妙的香味,文心更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要不,明兒個我跟水仙帶著獷兒和一些細軟先啟程,然後你再帶著楚平騎馬追上來。"
"不成,還是一起走比較妥當,至多我答應你,七日內一定會走。"三風那裡不明白妻子的心意,但怎麼說也不能讓女人家帶著孩子出門,太危險了。
"好吧。"文心也知不妥,便答應了。"不過,要盡快,再遲下去,我們肯定留不住獷兒了。"
三風摟著文心。"別耽心,咱們的天將孩兒一定沒事的。"
"嗯。"文心愁苦的點點頭,自從生出楚獷,她的眼眉就少有舒展的時候。"三風,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是天命吧。"三風將內衣卸盡,用力將文心拉到他結實的胸口。"文心,你有沒有想過,再生一個?"
文心一個側身,和衣躺下。"睡吧。"
三風沉默了會兒,沒有多說,跟著睡下。
第二章
十四年後
位於長安東南方的楚家宅子,由於正臨著曲江池,一到暮春,總引得蝶飛蜂舞,氣象萬千,景春閣中,此刻也該是春光無限,燕語鶯音。
"獷、獷少爺,你不要再這樣了!"小荷,楚家新進的七名小婢之一,也是其中最有姿色的。
只見她努力的想要把楚獷往上推,可楚獷哪裡是她推得動的,只見楚獷一雙大手在她胸前不住游移,惹得小荷疼得不得了。
怎麼有人的力氣可以這麼大的?
今年快滿十五的小荷,本來也是出身在好人家裡,念過幾天書,讀過幾句詞,曉得一些不大不小的道理,雖然不是窮極奢豪,但也衣食無缺。
年初,因為一場意外,父親經商失敗,與母親一同自縊,留下她孤單一個,在大伯的堅持下,便進了楚家當丫頭,又因容貌出色,被點到獷少爺房裡,做專門服侍少爺的工作。
初時,小荷只是做些細活,生活倒也安適,直至今日,獷少爺突然把她喚進房裡,一進門就把她往床上一推,一個硬邦邦的身子,立刻就壓了上來。
"獷少爺!"小荷有點生氣的大叫了聲,這算什麼嘛,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呢?把人家弄得那麼痛!
想著想著,小荷越發生氣了,一把抓起楚獷胸口的卷毛,用力扯將下來。
楚獷劍眉一攏,心想,這雌兒難道不清楚她的工作嗎?怎麼這麼凶狠?
一挺胸,看著小荷的表情,一張忿然的臉,又緩了下來。
這女孩還真是長得好啊,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簡直有尋常姑娘家的兩倍,不、三倍大,這麼小小的一張臉上,好像就只養了這麼對大眼睛似的。
"你的眼睛好大。"摸摸被扯疼的胸口,楚獷加了句。"力氣也好大。"
"是啊。"趁著楚獷說話的當口,小荷快快坐了起來,端正起衣容。"你這個樣子很糟糕噯。"
"是嗎?"楚獷坐直了身子,很有興味的看著新來的小荷。
這個小婢跟之前的那些,明顯的不一樣,不但外貌比她們特別得多,聲音也是一絕。瞧她不過十多歲,怎麼會有這麼沉的聲音。
那是一種帶著些許中性魅力的音質,襯上她說話特有的節奏,很容易令人產生一種置身於異域樂土的錯覺。
"當然啦,獷少爺,您這個樣子,與禽獸又有什麼不同呢?"發現有人願意聽她說話,小荷字正腔圓的說出了她的看法,而且對禽獸二字,咬得是特別用力。
這可是她對獷少爺的第一眼印象喔,誰讓這個高大黝黑、胸口多毛、又重又凶的男人,正是禽獸的最佳代表人物嘛。
楚獷認真的聽著,不過,只認真聽著她清亮的聲音,至於小荷到底跟他說了什麼?他可是沒什麼興趣知道。"噢,是這樣啊,照你說,我該怎麼辦呢?"和顏悅色的應付了幾句,楚獷想要引她多說話。
小荷咬著下唇,她有一雙豐滿的嘴唇,上揚得恰到好處的嘴角襯上艷艷的櫻色,令她咬唇的動作,分外引人遐思。"嗯,老實說,咱們做丫頭的是不能要求主子聽咱們的。"這是到楚家當丫頭時,大伯特別一再交代給小荷知道的話。
在幾句話之間,小荷可是完全想起來了,做人家的丫頭,就是要聽主子的,主子叫你東就東、叫你西就西,對你不夠好,你也只有受氣的份。
雖然想清了做丫頭的基本原則,不過,想起剛剛被楚獷強壓著的痛楚,小荷實在有點不甘心,再看看楚獷眼下的溫文,小荷突然明白了。
這個獷少爺肯定是不知道他的一些舉動會讓丫頭們不舒服,所以才會有剛剛那般粗魯的舉止,如果能有個人告訴他的話,他應該就不會亂來了。畢竟,他看來也算是個知書達禮的人嘛。
想通這點,小荷用力點點頭,正色說道:"獷少爺,小荷希望您在下次要對咱們丫頭不好的時候,先說一聲,讓咱們心裡有個準備,這樣,也不會疼得太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