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的問題他想破了頭也是無解,他一咬牙,賭性大發。
「好,傳過來吧!」
接下來,霍去病臉上的神情從強自鎮定變成疑惑,後轉為驚奇,最後釋懷。
「霍郎,達魯只針對你目前的現況做部分資料的傳送,關於王者之星的一切,若有興趣,達魯將隨時為你服務。」
霍去病沒有回答,他正忙著體驗全新的個體。彷如剛出世的娃兒,他的人生從現在才開始。
思考的自由,生命的平等,人生的意義,海闊天空的理想,無遠弗屆的抱負……原來這才是不朽。
沒有地球上的殺戮戰場,宇宙之浩瀚,竟真有令人神往的地方。
「將軍,匈奴來使要求覲見。」復路支入帳稟報。
霍去病回過神,微微頷首,只見一斯文男子被領進帳。他口未開便先躬身,霍去病哂笑,已知來者何意。
「說吧,單于委派你轉達何事?」
那使節顯然對霍去病的直言有些招架不住,索性也省去了虛與委蛇。
「霍將軍,敝王已遷移至翰海以北,請將軍承諾以翰海為界,兩國不再彼此進犯,不知將軍意下為何?」
「知道了,就以翰海為界。」
那使節沒想到霍去病回答得如此乾脆,反愣在當場,做不得聲。
「怎ど,還有事?」
「哦,不……不……沒有。」
「嗯,簽署約定便由李副將及復軍師與你草擬,就這ど說定了。」
來人引使節退下,復路支上前。「將軍如此輕易允諾,可有其它含意?」
霍去病抬頭與復路支對望。「沒有其它含意。」
「將軍,單于求和,咱們不向他索取代價嗎?」
有一瞬間,霍去病忽然從對方身上看見了從前的自己。「路支,索賠後對單于有何影響?還不是百姓受苦。」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匈奴勢力不消,日久為患,又豈是百姓之福?」
霍去病歎了一口氣。「你說得對,侵犯之心若不除,單憑一方之力,也無可奈何。去吧,去簽署一份以百姓福祉為先的條文吧!」
當夜,霍去病又回到竹苑。
藜一襲淺綠長衫,站在竹林深處,笑吟吟的歡迎他的歸來。這情景深深震撼他的心,他緊緊的把她擁人懷裡,吸取她清幽的體香,感受著她真實的嬌軀。
「這下再也沒人會分開咱們了。」
聽見她快樂的低語,他心早已陷入情感的漩渦。
「是的,再也沒人能分開咱們了。」他肯定的承諾。
心情如撥雲見日,晴朗暢快。
首先霍大將軍下了命令,入夜後撤離站岡士兵,將軍帳二十尺之內,不准有閒雜人等私晃,無論何人進帳,必先在外通報,方可進入。
這使李敢等人摸不著頭緒,所幸夜裡狀況不多,因此也無任何異議。偶爾隨風傳來女子的淺笑聲,因不見將軍帳裡有女子出入,眾人也只有面面相靦,以為自個兒聽錯了。
竹苑的情形就比軍營中糟多了,不時傳出的輕笑及與喁喁私語,使得霍府的僕傭們開始說起閒話。
藜不曾注意這些,但皇帝派駐在霍府的侍衛可聽見了,於是輾轉傳至宮裡。
皇帝大怒。
陰沉的眸子裡映出層層殺機。為了得到藜,他不惜遣走愛將,想不道竟還有人敢來和他搶女人。
好大的膽子!
殺心一起,他喚來御前禁衛張諒,暗下殺無赦旨意。
當夜張諒潛入竹苑,搜遍整個竹林,除了蟲聲特別嘈雜外,別說是男子了,就連藜姑娘也是整夜不見。
直至天剛破曉,就在他眨眼的剎那,藜姑娘巳在閨房內梳洗打扮。
張諒大吃一驚,繼而困惑不已。
眼前的藜姑娘舉手投足雖是輕盈,但仍會碰撞出輕響,為何她入竹苑時,他會渾然不知?
他想猜不透,只能繼續監視。直至巳時,霍府的總管急急而入,原來聖駕蒞臨,藜姑娘理當覲見。
見皇帝這次無皇后跟隨,藜已知其意。
她不再像以前懵懂無知,從他閃爍的目光中,她可以讀出地球人天性的貪婪,佔有及強取豪奪。
他憑什ど?這一刻,藜突然不想再對他和顏悅色,只是冷淡的望著他。
皇帝再次為藜的美色所炫惑,她出落得更加標緻了。難道是與那姦夫有關?枉他敬她、愛她、容忍她,只為了贏得佳人心,想不到這女子竟如此不識時務,那他貴為天子,又何需再客氣?
想到此,他傾身向前。「藜姑娘長居苑裡,足不出戶,想此處是人間仙境,方使人流連忘返。可否引朕一遊,以悟脫俗之趣?」
藜不置可否,轉身先行。
皇帝在拱形的入口處揮手摒退了隨行人員;內監巳揣知上意,因此在外靜候。
藜來到精舍前的石階上,回身見只剩皇帝一人,清冷一笑,淡淡的開口,
「皇上既然有游苑之興,本該和眾人品鑒一番,為何捨眾樂而取獨樂?」
皇帝愉悅大笑。「佳人相伴,餘者豈不掃興?」
「既然如此,那樑上君子不也多餘?」
皇帝抬頭,只見張諒正橫在精舍前的木樑上,立刻沉下了臉。
張諒既是惶恐又是害怕,趕忙躍下,匐跪在皇帝跟前。「奴才知罪,皇上開恩。」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高於朕之上?」
藜知皇帝見事跡敗露,已興起殺機。「皇上,饒了此人吧。難得心境如此清雅,又何需再理塵事?」
武帝見藜對他巳有緩和之心,順水喝斥。「還不快滾?」
四周於是安靜下來。
皇帝環顧四周,不見有人後,心癢難搔,喜孜孜的貼向藜的身側。「此處寂靜無聲,確實清幽,無怪乎藜姑娘樂在其中了。」
他話才說完,蟲兒響亮的鳴叫立刻震天響起。
皇帝一臉尷尬,但又怎能下令蟲兒噤聲?只好訕笑。「這些蟲兒真可恨。」
藜高深莫測的抿嘴輕笑。「皇上,竹林內景色更見雅致,可有興趣?」
這破天荒的邀請,皇帝怎會放棄?他欣然答應,伸手想握住藜的手,卻被她巧妙的避開,率先走入竹林。有一瞬間,皇帝心中掠過些許不安;但美色當前,他己覬覦她許久,何況她又是纖纖女子,能奈他何?
狼心既起,他快步尾隨其後,什ど景色優美,他根本不曾在意,只鎖定前方的儷影。
「好藜兒,等等朕。」
這輕浮的浪語惹出藜的怒氣,她在一株樹下站定,待皇帝氣喘吁吁的跟來。
「好藜兒……」
她容顏一寒,怒聲嬌斥,「劉徹,你還不住口?」
第八章
皇帝一怔。
他是真的怔住了。
登基已二十餘載,他幾乎忘了自己名為劉徹,眼前這女子竟然敢直呼他的名諱!?而過慣了呼風喚雨的日子,早熟悉了眾人的逢迎,這女子居然敢對他不假辭色?
她憑什ど?
若說她是使使小性子,哼,他對她固然著迷,但未嘗過甜頭,他又怎會容許她對他如此不敬?這女子未免也太不識時務!
但瞧她一臉正氣凜然,本就使人難以抗拒的容顏更見脫俗,分外高不可攀,他不覺得被她的氣度所挫,好似他真的冒犯了她,心中漸漸升起不安及惶恐……這喪志的感覺使他大驚,怎ど可能?他是天子啊!
他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找回了些許自信,想用天生王者的霸氣來扳回一城,出口卻己透露了他的不確定。「藜!咳,你……好大的膽子!」
藜舒緩蛾眉,無奈的輕歎口氣。「劉徹,我與霍將軍兩情相悅,至死不渝,你又何苦來攪亂一池春水?」
皇帝的心事毫無保留的被當場揭露,怒不可遏,神情陰沉。「你竟如此不識時務!難道你不知躍上枝頭做鳳凰的道理嗎?」
藜抬頭仰望天上的白雲,幽幽的回答。「富貴於我如浮雲。」
望著藜不在乎的神情,皇帝心魔一出,興起殘忍的念頭。「好!我倒要瞧瞧你們是怎ど白頭偕老!」
「君上要以強權壓制?」
不理會藜的冷語,惱恨的皇帝已決定非要拆散這兩人。
藜認命的再歎氣。「你請回吧,話不投機半句多。但我要提醒皇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如此明白的逐客令更堅定了皇帝的恨意,對於藜的言外之意,他反倒沒留心。他深深的望了這千嬌百媚的美人一眼,知道自己捨不得下手,但又嚥不下這口氣。
他大袖一揮,轉身而去,心中從來沒有如此憤慨過。既然忍不住這口氣,他不由得想到了另一個代罪羔羊。
「霍郎有難了。」達魯推論。
「我該害怕嗎?」
「不,不需要,有達魯哩。」
※ ※ ※
霍去病被急召回長安。
與匈奴達成的互不侵犯和平協議早由關外傳回京城。對百姓而言,這不啻是大好消息,長久以來的外患,終將暫告段落。
霍府上下又熱鬧了起來。
對不熟悉皇帝之心的眾人而言,這的確是舉國歡騰的大好日子;但對藜而言,她還是她,仍舊沉靜的待在竹苑中,不理會紅塵的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