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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元笙

  「你這是在消遣我這個老頭子嗎?」

  「聽聽看嘛!就唱這趙五娘在饑荒歲月中,獨自一人侍奉公婆,忍受苦難這段好了。」她想了想,這段曲她記得挺熟的。

  「呀?她怎麼知道劇情?」李奇面露驚訝。

  「哈,你只要記得我有無師自通的本事就好。現在別說話。」

  黃金玉先吊吊嗓子,心想,幸好依莎貝的嗓音還算不錯,擺了個身段後,她唱道:「亂荒荒不豐槍的年歲,遠迢迢的不回來的夫婿,急煎煎不耐煩的二親,轉怯怯不濟事的孤親已,苦!衣盡典,寸絲掛體。幾番拚死了奴身已,爭奈沒主公婆,教誰看取……」

  一個金髮藍眼的異族女子用著昆山腔唱出趙五娘當時的悲及苦,她的外表與唱腔是這麼的不搭調。但「能諧聲律,轉音若絲」的獨特美聲,使人產生置身其中的錯覺,跟著她的嗓音悲歎著。

  呼!有幾十年沒聽過祖國樂曲的李奇眼角泛出了淚水仍不自知,只是著迷的看送眼前的女子輕挪蓮步,一舉一動括脫似的趙五娘。

  「嗯,你怎麼了?」黃金玉發現了李奇的淚水,及時的收住自己的表演。

  「沒有,沒有,我是太高興了。」老師父趕忙的擦試淚水。「真的?」黃金玉高興極了,李奇可是她的第一位觀眾呢。「那我再唱一段『遊園』請你指教吧。我扮大家閨秀杜麗娘,可惜沒人扮侍女春香,你就湊和著看吧。」

  她就在馬廊的後端,面對一座小山丘及滿山的野花表演了起來,黃金玉左顧右盼,用眼神來示意花有高低。

  「原來奼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予斷撲殘垣。」她唱完,又向左走,露出感慨。痛惜的表情,再繼續吟唱。「良辰美景親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接著用雙足微踢裙邊,走壓步如同采藕式,抬左腳左邊身子微高,抬右腳右邊身子隨之提高;眼皮似睜非睜,似閉非閉,顯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

  「麥隆,你老婆在做什麼?」傑斯盯著依莎貝怪異的舉動,好奇的問。

  兩男兩女站在馬廊的轉角處,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依莎貝的背影。

  「她好像在表演什麼。」黛兒說著。「是嗎?麥隆?」

  「我不知道。」麥隆乾脆的承認。

  「我小時候好像看過。」貝兒思索了片刻,忽然說道:「這是我國的歌劇。」

  「東方歌劇,依莎貝怎麼會?」傑斯不解的問。「對了,她似乎也熟悉東方的語言。」

  麥隆一聲不響的離開了他們,他突然覺得必須馬上見到喬伊,問問他自己,早該知道的事情。

  「閒凝眄聽聲聲燕語明女剪,聽嚦嚦鶯聲溜得圓。」黃金玉終於結束了這曲子。背後響起了掌聲。

  「晦,是你們,嚇了我一跳。」她回頭,喘口氣道。

  「依莎貝,我小時候曾看過這戲,你表演得太好了,瞧,師父激動得都哭了。」貝兒讚賞地看著她。

  依莎貝轉身向李奇,果然見他淚眼汪汪。

  「李將軍,你別這樣啦,有這麼好嗎?」

  「是的,是的。」李奇不斷抹掉溢出的眼淚,微笑的回應。

  她自己也開心的笑了,第一次體會有掌聲的表演。「改天我做一些行頭,跟貝兒演出『貴妃醉酒』給你瞧瞧。」

  「貴妃醉酒,貴妃醉酒……」李奇喃喃的念著,他幾乎忘了自己是多麼喜歡這句戲。

  望著自己的愛徒貝兒,想著如果依莎貝也答應做他的徒兒,那麼此生便無憾了。

  可是,那位公爵大人等於是個王爺啊!他該怎麼為依莎貝出這日氣呢?李奇苦惱地忖度著。

  坎莫公爵問了喬伊快兩個鐘頭,卻仍是一片茫然。

  依莎貝就是依莎貝,他還能希望從喬伊那裡得到什麼不同的答案?

  山莊裡的僕人似乎一邊倒的護著他們的女主人,這對公爵而言無異是當頭椿喝,根本無法接受。哦!不,還不止呢!他的兩個妹妹及傑斯這傢伙似乎對依莎貝也關愛有加。

  他,坎莫公爵,在山莊裡的地位突然從雲端跌至谷底。

  他的妻子像迷一樣,引出了他前所未有的好奇,他發覺自己的目光已無時無刻。不由自主地追尋著她。

  昨夜的溫存記憶猶新,她是處女的事實的確滿足了他男人的心態。但為什麼也還會是處女呢?

  許多沒辦法求證的事如化不開的霧,完全與他事事有規律的個性背道而馳。

  不否認的,他喜歡現在的她,但如果有一天她記憶又恢復了,那她是否還會是現在的她,抑或又回歸原來的本性?

  找道格來吧!他在內心建議著自己。

  她的舊情人在這幾年裡變得更俊美了!這是依莎貝喜歡的喜型,不像他的鍘硬。

  或許道格的魅力能重拾她失落的記憶,進而與她舊情復燃呢!

  想到此,他微微皺眉,不喜歡面對有可能是這樣結局的後果。麥隆清楚自己著迷於現在的依莎貝,也知道與她共同生活將充滿了挑戰及趣味,但他不願意冒險承擔對她放入感情後,又擔心她隨時「清醒」、背叛他的後果。

  果斷一向是他的作風。如果依莎貝在道格來了之後,真的又恢復了以往的個性,那麼,就讓他快刀斬亂麻吧!

  明月山莊是一座大型的木造屋,矗立在鄉樹的一隅,放眼四周只有這一棟高大的建築物。

  這裡是坎莫公爵馴一匹匹好馬的地方,平時顯少有陌生人來訪,而公爵也幾乎不曾駐足。

  山莊裡住了十位馴馬師、六位女僕,以及十一個年紀大小不一的孩子,他們住在離主屋不遠處的村屋裡。

  主屋除了固定守夜的人以外,只有兩個未婚的女僕住在這裡。而這些人除了做自己分內的事外,就是伺候被公爵遺棄的夫人。

  單純的日子在兩年前有了變化,兩年來後的今天,望著遠方場起的滾滾飛塵,誰會想到坎莫家的三兄妹會流連於荒涼的山莊裡,還在這裡接待了客人!

  當然這一切都不關依莎貝的事。

  如每個清早,她騎著小黑已奔得不見人影。

  自從那夜她的丈夫佔了她的便宜後,依莎口才不管曾給貝兒什麼承諾,二話不說的就搬到黛兒的房裡,不曾再給麥隆好臉色看,不曾再私下與他說一句話,不曾正眼再瞧過他,她表現得彷彿自己才是公爵大人。

  坎莫公爵不曉得愛情是什麼,但她擺這種臉色對他,是從未人有敢這樣做的,而他竟然只是聳聳肩地讓步了。

  所有的人都因為公爵對依莎貝縱容的態度而更崇拜她,就在幾天前,她甚至還為喬伊被公爵指責沒盡到監督山莊之職而大聲與他對峙呢!

  她當然不曉得公爵所指的「監督」之意是對她讓步了。

  不過現在所有的人全知道,有事相求找公爵夫人比必須面對公爵好多了。所以山莊裡的每一件事,他們總是細心的為公爵夫人留意著。

  但他們也不曉得今天會有客人來訪。

  依莎貝溜馬回莊後,遠遠的瞧見大門外正在卸下行李的陌生僕人,她心裡突然浮起了一絲不安。

  草原上的兩上運動場沒有任何人。通常武士們與公爵不玩球時,小孩或馴馬師總會遞補上去玩。

  這兩項運動已是每天山莊裡無法中斷的消遣,可是破天荒的在今早微風徐徐的天氣裡,居然吸不了半個人。

  是誰來了?她有些好奇。

  看這些馬車上的行李及僕人的數目,她判斷來者不是人數眾多便是女客,才需要這麼大張旗鼓。

  下了馬,她拍拍身上的青草及泥上,把馬牽給了喬治。

  喬治沒有了平明和煦的笑容,緊張的接下韁繩後,即不敢再看她。

  「怎麼了?喬治?」

  「沒有。」他過於快速的回答。

  「那怎麼看起來怪怪的?」依莎貝不解的問。

  「沒有,夫人,沒什麼事,大概是山莊裡突然有客人來訪,有些緊張吧!」

  「哦。」她接受了他的解釋。「誰來了。」

  「我不知道。」喬治又躲開她的眼光。

  「是嗎?沒關係,我自己去看好了。」

  「夫人!」依莎貝走到馬廊門口,喬治又叫住了她。

  「什麼事?」她轉頭問。

  「沒有,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您,您永遠是我們的公爵夫人。」

  「多奇怪的哪!」依莎貝好玩的笑了起來,「我得記得告訴肯蒂,她丈夫今天怪異的行為。」說完,她大步的走回主屋。

  大廳內的人因為她的出現而中斷了談話。

  依莎貝欣賞十六世紀的陳設與貴族,那畫面就如同在名畫裡看到的一樣,總讓她對自己有機會參與這個世紀而慶幸不已。

  她先望向麥隆,他目光深沉的盯著她,王者的氣勢讓人無法忽略,再看貝兒,每次多看她一眼,總會覺得她比以前更美;而傑斯坐在她身邊,手不經意的輕觸,兩人就像天造地設般登對。

  她的眼神一瞟,看見了他們的第一位客人,是狄瑞·葛蘭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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