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去年年底結婚的,」於司讖很自然地摟住妙妙,漾開愉悅的笑容。「這是我老婆妙妙……妙妙,這位是駱宗毅,我在大學時代的好朋友,那位是他老婆鄭曉凡,我們在大學時還交往過一陣子呢!」
那一對滿臉驚訝地互覷一眼,沒想到於司讖會對他老婆介紹的這麼坦白,如此不在意,顯然過去的事對他而言確實已經過去了。
妙妙皺皺鼻子,踮高腳尖在他耳傍低語,「原來你喜歡那一型的啊?」
於司讖笑笑。「以前。」現在他喜歡的是熱狗型的災難大師。
「她……看起來好年輕。」鄭曉凡喃喃道。
「我已經二十一歲了,超老的說!」妙妙正經八百地說。
「你怎麼沒有下帖子給我們?」駱宗毅問。
「因為她父親反對,我們又不能拖太久,所以婚結得比較倉卒簡陋一點,也就沒有通知任何人了。」
「不能拖太久?難不成……」駱宗毅更是訝異地瞪住妙妙的肚子。「喂喂喂!你……你好像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嘛!」
見他那副大驚小怪的模樣,於司讖不禁莞爾。「人是會變的。」
「你為她變了?」鄭曉凡脫口道。
於司讖微笑著默認了。
「不可思議,」駱宗毅搖搖頭。「你曾經是那樣外表溫和,實則執拗的人,老是頑固的堅持一些無聊的事,曉凡才會……」
「宗毅!」
鄭曉凡急叫一聲,駱宗毅始察覺自己差點說出不該說的話,不禁尷尬地咳了一下。
「呃,那個……樓下有咖啡廳,要不要去坐坐聊聊?」
「好啊!」
片刻後,四人已在咖啡廳坐定。
「那麼你接下你爸爸的傢俱工廠了?」於司讖問。
駱宗毅聳聳肩。「沒辦法,我老爸身體不太好,我只有接下來了。你呢?你還是在飛鵬吧?」
「不,我跳槽到威迪生了。」
「耶?」駱宗毅驚呼。「跳槽?你會跳槽?」於司讖瞟了妙妙一眼,微笑不語,駱宗毅益發驚訝。「又是為了你老婆?」
於司讖淡然一哂,依然沒說話,這時,服務生送來飲料,一盆高高的香蕉船放在妙妙面前,睡美人清醒後就化身為大食王了。
「我不要吃這個!」妙妙第一匙就舀起奇異果舉到於司讖嘴邊,待於司讖吃下後,她才開始大口大口吃。
「那個……你跳槽到威迪生,周俊嘉學長沒有反對嗎?」駱宗毅又問。
「哪裡沒有!」於司讖還沒開口,妙妙就含著一口冰淇淋插嘴進來。「他還跑到我們公司念了整整四個鐘頭又二十分,又哭又罵又勸又求兼恐嚇威脅,想盡辦法要叫阿司回去,如果不是我們要下班回家了,他還會繼續碎碎念下去呢!」
「惦惦!」於司讖敲了她腦袋一記。「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
「可是在家裡我們不都是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一邊吃飯!」妙妙不服氣地反駁。
「現在是在外面!」
「好嘛,好嘛!」妙妙委屈地嘟囔。「人家只不過是在一個星期之內就爆掉你一台微波爐,打破一台電視,燒掉一張榻榻米,踢翻一個書架,撞掉一扇門又割破一張沙發而已咩,你現在都對人家那麼凶!」
「而已?」於司讖啼笑皆非地直歎氣,「我們家遲早會被你毀掉。」
「哪會!」妙妙舉手作發誓狀。「我已經保證不用微波爐,不玩打火機,不碰剪刀、水果刀,不拿掃把、拖把、吸塵器,也不會亂扔東西,不在家裡橫衝直撞或表演跆拳道,絕不靠近任何電器用品一公尺範圍之內,你不相信我嗎?」
對面那兩人聽得目瞪口呆,繼而面面相覷。
好恐怖的女孩子!
「好好好,我相信,我相信,行了吧?」於司讖無奈地說。「現在,拜託你專心吃你的香蕉船好不好?」再對駱宗毅和鄭曉凡露出尷尬的笑。「抱歉,妙妙很迷糊,老是闖禍,讓你們看笑話了。」
「沒……沒關係,那個……」看得出駱宗毅很想笑,又不好意思真的爆笑出來。「威迪生是國際性大公司,在那兒的確比較有前途,那你跳槽過去還是擔任業務工作嗎?主任?課長?」
「業務經理,他是我們公司的業務經理。」妙妙低著頭咕噥。
「嗯?!」
「我們總經理為了挖他過來,還送他一棟八十幾坪的樓中樓,一輛賓士,司機就不要了,再加上一年兩個月的給薪假……」
「妙妙!」
「好啦,好啦,不說了啦!」
「不說這些了,」於司讖若無其事地笑笑。「談談你們吧!我記得你們兩個都不想要孩子的不是嗎?」
「是不想要啊!」駱宗毅歎氣。「可是我是獨生子,我老爸老媽堅持要抱孫子,那我只好想辦法滿足他們的願望囉!」
「第一個?」
駱宗毅與鄭曉凡相對一眼。「第三個。」
「咦?」不喜歡生孩子的人居然連生三個?
「前面兩個都是女兒,我老爸非要孫子不可。」
「哦!那……」於司讖瞭解地點點頭。「真是辛苦你們了。」
「那你呢?」
「我?我無所謂,男孩女孩都好,不要太迷糊就行了。」一說完,旁邊馬上飛過來一雙衛生眼球。
「說的也是,你家兄弟姊妹多,不會有人逼你生兒子,真好!」
半個鐘頭後,駱宗毅去買香煙,妙妙到盥洗室,這l桌暫時只剩下一對過去式的男女朋友面對面。
「對不起,當年我是否傷害到你了呢?」鄭曉凡低問。
「不,不算傷害,可能讓我某些想法有點偏差,但還算不上傷害。」於司讖搖頭淡然道。「而且,我認為那也不能怪你,因為我一直有所顧忌而不敢真正放下感情,會迫使你選擇其他人也是很自然的。」
鄭曉凡眼神奇異地注視他片刻。
「你當年到底在顧忌什麼?」
「這個嘛……」於司讖淡然一笑。「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事實是,鄭曉凡是他欣賞的女人,但他卻猶豫再三不敢放下感情;而妙妙明明是他極力抗拒的女人,反倒能讓他身不由己地墜入感情深淵中,這不叫天注定叫什麼呢?
「可是我很不甘心呀!」鄭曉凡脫口道。
「咦?」於司讖聽得愕然。她不甘心什麼?雖然是他提出分手的,但那也是因為他發現她背著他同時和駱宗毅交往呀!
「你總是那樣若即若離,」鄭曉凡神情幽怨地瞅住他。「說是男女朋友,我們之間卻沒有一點那種氣氛,交往一年,別說牽牽手,你甚至連碰都不太願意碰我,更別說親吻我了……」
於司讖不禁苦笑。所以說他才顧忌呀!每次牽她的手之前都要先做防備,才能避免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傳過來,這種事誰會願意?更別提親吻,甚至更親密的進一步,如果連親熱時都要分心防備,倒不如不要。
然而,妙妙就不同了,雖然他不能窺視她的過去,也不能預見她的未來,總是要透過別人才能預知她又要闖什麼禍了,但當他們在一起時,他都能夠非常輕鬆,非常自然的和她相處,碰她、牽她、抱她,就像一般正常人一樣,這種事是他過去連作夢都夢不到的美夢,其他人都無所謂,但夫妻之間一定得是這樣才行呀!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但是你……」
「曉凡,」於司讖打斷她的解釋。「我想,應該要由我來向你道歉吧!那時候我確實是很欣賞你,也很喜歡你的氣質,但是因為有所顧忌而沒有辦法真正愛上你,那是我的錯,我道歉。」
「那她,你的老婆,為什麼你就能接受她?對她你就沒有顧忌嗎?」
「啊!她呀……」於司讖詭異的輕笑。「老實說,我對她的確沒有顧忌,不過她並不是我欣賞的那種女人,我也覺得我們倆根本不適合在一起,事實上,我原本是抱獨身主義的。」
「咦?獨身主義,你?」
於司讖頷首。「我想,如果我沒有與妙妙相識的話,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會結婚吧!但是我與她相識了,而且不管我如何抗拒,甚至推開她、遠離她,卻仍然不知不覺地陷下去了,到最後她始終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我甩得開她的人,卻甩不開眷戀她的心……」
「所以你和她結婚了?」
於司讖歎息。「和她分開真的很痛苦。」
「……你根本沒愛過我?」
「對不起。」
鄭曉凡沉默片刻,突然對著他身後說:「我真羨慕你。」
於司讖一怔,驀然回首,冷不防見到不知何時自盥洗室回來的妙妙竟然蹲在他身後側,兩手托著下巴聽得津津有味,瞳眸深處蕩漾著滿足的神采。
他從來沒有親口對她吐露過他的感情,對她而言,偶爾還是會覺得好像少了一點什麼,但在這一刻,聽他向別人——特別是對前任女友——述說對她的感情歷程,她卻覺得比他親口對她示愛更真實得教她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