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電話這時響了起來,他順手按下通話鍵。
「什麼事?」
隔扇大門的秘書對著電話報告: 「齊先生,您要的車子已經請司機開到大門,請問是讓他再等會兒,還是您現在就要用車?」
「我現在就下去。」
將近一星期以來,他第一次這麼早離開辦公室,為的是那個放在他心中十幾個年頭仍是牽掛的人。
雪莉餐廳內的客人大多以情侶為主,尤其是晚餐時間雙雙對對的情侶各佔一席。
店家挑選的音樂都是些老式情歌,而正是這種要命的氣氛使甄姝姣如坐針氈。
鄰桌的男男女女不時的向他們這桌張望行注目禮,好似她與齊之浩是對戀人,讓她想說些什麼卻又沒法開口。
「你男朋友該不會是聽到要見家長,便藉故找理由搪塞吧!」看出她的困窘,齊之浩打趣著。
「宇軒不是你說的這種人,他是臨時有個手術要進開刀房,晚點才能過來,不像你大少爺高興什麼時候下班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後,她像是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情似的,「對了,待會他來了你可別亂說話,我和你的關係充其量只是稍稍認識,哪來的家人之說。」
看來她倒挺維護自個男朋友的,這讓他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回國至今都還沒聽見她喊過他的名字,對那傢伙倒是喊得挺熱絡的,聽了就讓人不舒服。
「在你眼中,我是那種不務正業的紈褲子弟?這還真是個過人的評價。」靠著椅背,幾天來的疲憊在此時顯露出來。
瞥見他臉上的黑眼圈,她才發覺自己的話似乎過份了點。
看來他這幾天不太好過,記得昨天她打電話回去,她母親說有很久沒見著他的人,他幾乎是把公司當自己的家了。
側隱之心令她不禁放軟語氣, 「你要是累的話要不要先回家休息,其實這頓飯也沒什麼意義,就算不吃也沒影響,不是嗎?」
「說了這麼多,你是怕讓他見我是不是?難道他更長得不能見人?」眨著眼,他又嬉皮笑臉起來。
繃著臉,她懶得開口,兀自生起氣來。
給他點好臉色,他便又抬起槓來,這人真是有本事令人發狂,天怒人怨、人神共憤這類形容詞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少了她的反擊,火藥味沒有稍減,只是沉寂了些。
很快的,齊之浩又開啟另一個話題。
「新的案子進行得如何?」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一頭霧水,只能回以不解的神情。
「下星期碩揚的產品比稿……」忽地,齊之浩瞇起眼, 「你該不會到現在運動都還沒動筆吧?」
「碩揚的比稿?」奇怪了,他又知道他們公司肯定會參加? 「誰說我們公司會參加你們碩揚的比稿?」
「我說的。」露出一口白牙,他笑道。
「你說的?什麼意思?」
「我打了通電話給你舅舅,他對我保證你一定會參加,而且,非你不可。」他身子向前傾去,越過桌面,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不少。
瞪大眼,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你威脅我舅舅?」
咧開嘴,他笑得更加狂妄, 「別說得這麼難聽,應該說是給他機會,只要談成這次的合作案子,你們公司的年終獎金會很可觀。」
「你這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按捺不住,她吼出聲。
她的嗓音明顯的影響了其他用餐的客人,很自然的他們又成了被關注的對象。
「用餐時間說這話不是個好時機。」皺起眉頭,他不太認同她的說法。 「或許你用死性不改會來得好一點,至少不會遭來白眼。」
「你——」
其餘的話來不及說出,杜宇軒人終於趕到。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臉上泛著汗水,微喘著氣,杜宇軒想必是為了趕來赴約跑了一小段路。
「你是姝姣的男朋友?請坐。」坐在自個兒的椅上,齊之浩半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剛才我正和她提到你,想不到你人就來了。」
杜宇軒望了眼身旁的她,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好看,以為她是因為自己遲到而生著氣,他連忙賠不是。
「真的是手術房有事,臨時走不開,你別生氣。」
又是惡狠狠的賞了齊之浩一記衛生眼,她巴不得扯下他那張笑臉。
「我沒有生氣。」悶聲,她的話說得有些生硬。
杜宇軒緊張的推了推眼鏡, 「保證不會有下次。」
隱忍著笑意,齊之浩朝著一旁的侍者比了個手勢, 「人家杜先生都向你賠不是了,你也別小氣。點餐吧!」
她放下菜單,即使想將他千刀萬割,卻也不便就地發作。
只是他眉宇間滿是笑意的跳動,著實令她不舒服極了,若不適時的釋放心中的怒氣,這餐飯她不吃也能飽,被他氣飽的!
「我去一下洗手間。宇軒,你替我點個套餐就行了。」離開桌前,她瞪了眼齊之浩,要他別趁機又想做亂。
齊之浩眨了眨眼,笑容卻寫著不懷好意。
拿起菜單,他問著身旁的服務生: 「聽說你們的海鮮盅不錯?」
「是的,是我們主廚推薦的菜色之一。」侍者有禮的點頭回應。
少了女友在身旁,杜宇軒總覺得不自在了些,並非是初次見面的生疏使然,而是同樣身為男人,齊之浩所散發出的氣勢令他覺得壓迫得難受。
「海鮮盅?我想姝姣應該也會喜歡才是。」聽見對方與服務生的對話,除了認同他似乎沒有更好的主意。
「OK!來兩份海鮮盅,至於我,還是想試試你們的另一道主廚推薦,迷迭香烤羊小排。」將菜單遞回,齊之浩不疾不徐的開口, 「你們認識很久了?」
「呃……一年多。」有意無意的避開他的眼神,杜宇軒惟惟諾諾的回答。
一年,果然是瞭解得不夠深。
揚了揚眉,齊之浩冷笑,因為他看出對手顯得很無措。
「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有是有……不過,姝姣似乎還沒打算結婚,說是太早了。」回著話,他的汗水凝結成珠,感覺好像回到大學時代,面對教授的問題常使得他手足無措。
「也對。」忽地,他收起眼中銳利的光芒。「會不會想在婚前先同居看看,試婚在西方社會很平常。」
拿起水杯試圖減輕壓力的杜宇軒聞言猛地顫抖了下,雙眼難以置信的瞠大。
齊之浩冷眼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這小子真是不太中用,聽見試婚的反應竟會像是受到驚嚇的小白兔?
「別看你女朋友那樣子,和她說說看或許會有讓你意外的驚喜。」雙手置於胸前,他微笑。
霎時,杜宇軒神情變化萬千,最後,他提起膽子,將椅子往前傾去,「真的嗎?」
「什麼東西真的、假的?」從洗手間走回來的甄姝姣好奇的問。
杜宇軒臉上的疑問頓時換上滿臉尷尬,紅著臉半句話都不敢吭。
「發『洩』完了心情好點沒?」仍是那張壞壞的笑臉,齊之浩語帶雙關。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事情有些不對勁,若不是看在有外人在的份上,她肯定會要齊之浩說出來。
等等,她所謂的外人是杜宇軒……甄姝姣開始覺得自己不太對勁。
她與杜宇軒的感情總是淡淡的,不像熱戀中的戀人,會有些激情的表現,交往至今,親密程度僅止於雙頰間的親吻,但畢竟他們是情侶,她怎會覺得與齊之浩的關係會比他來得親密?
甄姝姣看著這兩個男人開始覺得頭痛了起來。
還好這時服務生端著餐盤上萊,暫時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替我點了什麼?」雖然服務生尚未將蓋子拿開,但她已經聞到誘人的香味。「海鮮?」
掀開銀製的餐蓋,她的神情變得奇怪。
「海鮮不好嗎?」杜宇軒又緊張了起來。
清了清嗓子,齊之浩一臉正色, 「她不能吃海鮮,你不知道?記得她小時候貪嘴偷吃,結果渾身紅得像只熟透了的蝦子,她沒告訴過你?」
「對不起,我……」
「沒關係,不是你的問題。」不用問也知道是齊之浩搞的鬼。
將她的火眼金睛當做是在眉目傳情,齊之浩大方的將自己的餐點換到她面前, 「你吃羊小排會好些。」
整頓晚飯就在這尷尬萬分的氣氛下結束。
三人走出餐廳,杜宇軒正要開口,卻讓一旁的齊之浩搶得先機。
「我送她回去就行了,順路。」
「誰說你順路了?」大學畢業後,她早已不住在齊家為她們母女安置的房子,自己在外頭租了間小套房,隔段時日才會回去看看母親。
他深深的看她一眼, 「阿姨讓我帶你回去,有意見?」
就這樣,她讓齊之浩送她回家,途中,她愈想愈不對。
「奇怪了,我媽要我回去為什麼昨天在電話裡不說。」她的話雖是自言自語,但足以讓在旁駕車的齊之浩聽得清清楚楚。
專心前方的路況,他語帶輕鬆的說: 「因為是我臨時替她作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