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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雨秋

  甄姝姣給她一個眼神,充分的表示自己本來就不是個說謊的人,只是他們都不肯相信罷了。

  一旁,瑞克不是滋味的咳了兩聲,「我覺得他不是很好,至少,沒有我好。」

  「東西方的觀念本來就不同,在我心裡,他是最好的。」啜飲杯中義式焦糖咖啡,甄姝姣淡淡的微笑。

  這樣的話是永遠都不可能讓齊之浩知道的,那會讓他很是得意的像個傻瓜笑上好幾日。

  「誰說東西方的觀念就一定不同,在我看來你男朋友很優秀,只不過你怎能這麼放心的跑來這讀書?」芮玫一眼就能瞧出瑞克酸葡萄的心態,但她沒明白的刺破,因為眼前好友的事才是她最關心的話題。

  「還是那句話,只要彼此都有認知,這就是最好的承諾。」

  「真不知該說你樂觀還是該罵你笨!」芮玫搖頭咕噥,瞥見瑞克的臉色不由得笑道:「你還是死心吧!看她的樣子是不可能被你心中打的主意改變的。」

  他矢口否認:「我打什麼主意你又知道?」

  「不承認也沒用。」回頭看著甄妹姣,芮玫的手比劃著。「上次你說那什麼私心的……」

  她笑著用中文說著,「司馬昭之心。」對於東方文化很有興趣的芮玫經常要她教一些中文形容詞,當她聽見這句話的典故時,直嚷著妙透了。

  「對、對、對,就是這句話,你就是這種人。」芮玫點頭如搗蒜。

  瑞克雖是聽不懂中文也不知其意,但由她們臉上的笑容看來也知不是什麼稱讚的話,逕自坐在位子上乾瞪眼。

  有芮玫的陪伴時間倒也容易打發,回到自己租的公寓中,空氣中似乎還有他的氣味,她迅速的沖了個澡便迫不及待的躲進被窩中。枕頭上、被單上都留有他的氣息。

  這是當然的,畢竟他們同床共枕了幾日,會染上他的氣味再自然不過。除了相擁入眠,他們在這張床上沒做出逾矩的事,曾有一次差點擦槍走火,但,緊要關頭他便停了下來。

  當時,她躲在他懷中小小聲的問他為什麼沒繼續。

  他則苦笑著回答,若是嘗了—次她的味道,只怕他會食髓知味,最後不是他留在這陪她念完書,就是她得同他回台灣,為此,他還是讓自己的安分點。

  對他的體貼她固然感動,卻還是不忘惡整他,她故意嬌媚的說:「這樣豈不很委屈你?」

  拿她沒辦法,他半生氣的吻她淘氣的紅唇,故作惱怒的威脅:若是再敢挑逗他,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最後,他只是靜靜的擁著她,直到他的慢慢平復下來。

  回想這些甜蜜,困意逐漸模糊了思緒。

  她沉沉的睡了去,直到清晨八點電話鈴聲將她自夢中吵醒,她才勉強睜開惺忪的眼睛,順手拿起床頭的電話,「喂……」

  電話中,林芷瑩的聲音甚是憂心,「姝姣嗎?我是媽媽,之浩出事了,你快回來!」

  「出了什麼事?」她幾乎是立刻清醒的問。難道在機場時的不安會是自己早已有所預感?

  「是車禍。從機場趕回來的途中出了意外,人還在急診室搶救,我和太太正要趕過去,你快回來……」

  接下來母親還說了什麼,她已聽不見,心中想的是:齊之浩,你不能有事,等我回來,等我……

  自羅馬飛往台灣需要十六小時的飛行時數,途中,各種可能閃過她的腦海,縱使疲憊也不得入眠。

  出了中正機場甄姝姣直奔醫院,心中掛念的是他的手術進行得如何?人又是否清醒了?會有後遺症嗎?太多的問題想問,卻只有到了醫院才能知曉。

  終於到了醫院,她在醫護站問到他的病房號碼。

  病房內,何素雲與林芷瑩在他身邊守候著,她上前打了聲招呼,走到病床邊極盡輕柔的伸手滑過他蒼白的臉。

  「我回來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回來嗎?現在我站在你的面前,只要你張開眼就能見到我……快睜開你的眼睛啊……」

  一旁的何素雲聞言雖是忍不住心酸,還是握起她的手安慰:「沒事的,他會醒來的,因為他知道有你在等他,為了不讓你傷心,他一定會醒過來。」

  點著頭,她無法開口,她知道只要一開口,淚水便會無法克制的湧出,而她不能讓淚水增添她的倦意,她必須撐著,直到他醒來告訴他,自己是多麼愛他,如果他開口再說一次,她能放棄未完成的學業,不再死腦筋的想著他們之間的差距,只要他醒來……

  林芷瑩見女兒硬撐著,心裡自然不好受,同樣的事情她也遇過,丈夫過世時她也是在外人面前佯裝堅強,沒想到如今卻在女兒身上見到從前的自己,怎教人不心疼呢?

  「姝姣,你陪太太先回去休息,晚點再過來,這裡還有我可以照顧。」

  目光始終不曾離開他的臉,她一臉堅定,「我要在這等他醒來。」

  「沒那麼快,醫生說他沒那麼快醒來。」事實上,他的頭部受了很大的撞擊,能否醒來連醫生都沒十足的把握,但這樣的話要她如何說出口?「老爺的心臟不好,人又在國外,暫時還不敢讓他知道。你還是聽媽的話,先陪太太回去,免得太太一個人容易胡思亂想,晚點,你要過來再過來媽不會反對。」

  望著母親眼中對自己的憐惜,甄姝姣無法推拒母親的話,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先回到齊家。

  甄姝姣從沒想過回家的心情竟是如此沉重。

  陪著齊母回房休息後,她來到齊之浩的房間。

  如同她印象中的擺設,一切看來都是這樣的熟悉,她沿著床的邊緣走著,不知不覺來到更衣間。

  打開門的瞬間,她愣住了。

  一、二、三……共有二十一隻泰迪熊。

  驀然間,腦海中浮現他曾說過的話,小男孩的思考邏輯與大人不一樣,捉弄是他們喜歡的表現

  她走到最為醒目的那只泰迪熊前,在它脖子上繫著的寶藍色緞帶上有一個信封,信封上是他的字跡,黑色的鋼筆字寫著:一隻熊代表著一聲,我愛你——

  伸出顫抖不已的手,她打開信封,看著裡面的信。

  我不是詩人

  不會說浪漫的詩句

  我不是歌手

  不會唱動人的歌曲

  我更不是位舞者

  也無法舞出愛你的旋律

  我只是個平凡的男人

  只會用我平凡的心來愛你

  如果

  你要這個平凡的男人

  我會說

  談不上天荒  論不及地老

  愛你的心像呼吸  是生命的延續

  能有幾分  會有多深

  你都知道了嗎

  倘若你都懂

  那麼……Will  you  marry  me?

  探手伸進信封中,她摸到那只求婚的戒指,它順著她的指尖不經意的滑落。

  蹲下身,她拾起緊握在手中,原先抑制住的淚水此刻猶如潰堤般落了下來。

  原來,他真是愛了這麼久,也追了這麼久,只是,她從沒發現……

  齊之浩昏迷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始終不見起色,在旁人眼中,他宛若掉進無止境的睡眠中,不知還要睡上多久?

  甄姝姣每天總會在醫院待上好長一段時間,只為陪在他身邊。

  起初,她真的有過放棄學業的念頭,因為她將他發生意外的責任追究到她堅持唸書上,然而在芮玫打來的一通電話中把她給罵醒了。

  世界不會因為一個人而停止轉動,而當一個人自我放棄時,他的世界也不再有運作的一天。

  齊之浩的昏迷或許讓他暫時與世界失去了呼應的機會,但是她卻能為他持續運作,因為他最想看的,是取得學位的她再無借口的回到他身邊;這樣的信念相信是昏迷的他也持續存在的。

  從開始的自我責怪到如今的認清事實,她心中原先的激動正逐漸緩下來,有時,她會帶著未完成的畢業論文到醫院,一邊寫,一邊同他聊著,說的都是工業設計方面的話題。

  她在等,等他受不了這些沉悶的理論,他便會睜開眼要她別再說下去,這是她一直抱持著的希望,雖然有些不切實際,但始終是個希望……

  今天的她也是如此,帶著厚重的資料來到病房,她照慣例的在他臉頰印上見面吻,然後帶著神秘的笑容坐在他的身邊。

  拿出他原先預備向她求婚的戒指,她執起他的手,「知道嗎?想了很久,我決定將這枚戒指先行帶上,如果你要反對,最好現在就起來收回,要不,等我自己套上去,你可就沒有說不的權利。」

  靜靜的等了半晌,他仍是沒有反應。

  「你始終不肯醒來是在等什麼呢?是在怪我讓你等了太久,還是,這回你要讓我等你?」將臉貼進他的掌中,她笑了,笑中滿是心疼,「我答應你,這回換我來追你,我來求婚,好嗎?」

  這時,背包中的手機鈴聲響起,她鬆開手,為他拉好被子,匆匆拿著手機到外面,沒來得及發現。

  或許是齊之浩的病房位於較隱秘不嘈雜的地方,為了接聽的訊號強些她走到醫院外附設的公園。電話是芮玫打來的,主要是告訴她,關於論文的部分資料已寄到她的電子信箱,要她趕緊利用剩餘的時間準備,兩人又閒聊了幾句,才互道祝福的結束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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