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燦爛的笑顏想必來自與他完全不同的世界;她應該有一個非常美滿的家庭,從小讓父母呵護在手心,無憂無慮的成長,否則她不會有一雙清靈無瑕、不解世事的眼睛。
他站在午後的陽光裡,靜靜地看著她,直到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不自覺地揚起了淺淺的回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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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灣,丁苡芩覺得更不舒服。不但頭昏腦脹,全身無力,還眼酸、喉嚨癢的,瞧這症狀,肯定是感冒了。
躺在飯店房間的床上,她看著放在一邊的手錶,清晨六點。
慘了,雖然離八點還有兩個小時,但她還得化妝,也必須先到現場排演,時間實在很緊迫;她想提起精神,卻有心無力。
"苡芩,你起床了沒?"小柔在門外叫著。
丁苡芩跌跌撞撞地下床,開了門,蒼白的臉色差點嚇壞了小柔。
"苡芩,你怎麼了?"小柔伸手一摸。"啊!你身體好燙呀,我去找佑媽!"
丁苡芩拉住她。"別去,萬一讓他知道了,又不讓我出席活動了。"
"可是……你撐得住嗎?"小柔擔心地看著她。
"給我一包伏冒熱飲,三十分鐘後就會沒事了。"平常她身體非常好,這次肯定是因為東北和台灣的溫差太大,她一下子無法適應,才會生病的。
"哪有這麼神奇的?我看你還是休息吧!"
"快去吧,等一下你還要幫我化妝呢。"苡芩有些無力地催著她。
小柔說不過她,只好替她拿來伏冒熱飲,但她喝完後,反而睡著了。
小柔利用時間替苡芩上妝,但因為感冒,皮膚變得乾燥,粉底上不勻,只好先替她敷臉。
冰涼的面膜覆在丁苡芩臉上,她舒服地唔了一聲,又沈沈睡去。小柔再叫她時,已經是在會場的後台化妝間裡;她緩緩抬頭,幾乎不記得小柔是如何扶著自己來的。
"苡芩,你真的沒關係嗎?"
丁苡芩看了看映在鏡中憔悴的自己,沒什麼把握地勉強笑笑,她擔心自己待會兒無法露出有活力的笑臉,請大家踴躍捐款。
"我看還是別參加了,我請佑媽去跟主辦單位說!"小柔看她這麼虛弱,又急了起來。
"不用了,千萬別告訴佑媽。我都能到這裡了,一定可以的;你替我把妝補亮一點就行了。"丁苡芩忙阻止小柔。吳賜佑已先一步到會場替她打點、作公關,幸好因為時間緊迫,小柔先將她帶進後台,所以還沒碰上面。
小柔噤了聲,為她的敬業和固執所折服。
她本來是因為崇拜丁苡芩,才千方百計地跑來當她的助理;但這些日子跟著苡芩東奔西跑,她驚訝地發現,看來瘦弱單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苡芩,其實有著率真固執的個性和強韌的生命力,反而像是永遠也打不倒的女超人。身為大牌藝人,她不但一點架子也沒有,對後輩的提攜更是不遺餘力。
待在東北的幾個月裡,她還以為年紀比苡芩大四歲的自己,能替苡芩擋風擋雪。沒想到苡芩卻總是搶先走在她前頭,說自己對地形比較熟悉,要小柔跟著她踏在雪地裡的腳印走。
她感動極了,對苡芩已經從崇拜到佩服、到感激。
主持人開始主持募款活動了,主辦單位申氏集團的負責人申引霨上台致詞後,便輪到丁苡芩上台。
小柔扶著苡芩走過去,在階梯前輕輕放開手;苡芩下意識地露出笑容,昏昏沈沈地走出去。眼前事物劇烈搖晃著,她抓不到焦距;恍惚間,有雙大手伸向她,她求救似地緊緊抓住不放,眼前的臉在她眼底不斷放大,她失去焦距的眼神,霎時全讓一雙帶著點孤獨、冷傲的眼睛吸引住,她彷彿就要跌進那深邃、炯黑的深潭。
她被瞬間的感受扎得有些心疼,為什麼他的眼底好孤獨?
她努力集中精神,深深地注視他,想看穿他,但對方似乎因她無禮的注視而感到不悅,很快地放開了她;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冷淡和不屑。
怎麼了?他討厭她嗎?為什麼?
她感到莫名的難過。
硬撐著走向麥克風,面對黑鴉鴉的人群,丁苡芩說不到兩句話,開始覺得腳底輕浮,腦袋卻像灌了鉛塊。她再也笑不出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站在一旁的申引霨連忙扶住軟下身子的丁苡芩,兩道英挺的劍眉緊鎖。
現場一團亂,耳邊鬧烘烘的。丁苡芩完全聽不清楚,她只是迷迷糊糊地靠在他厚實的臂膀中,覺得好安心,好像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申引霨始終沒有放開她,直到趕來的救護車將她送往醫院。
"申先生……"方怡容請示著。
"吩咐下去,活動繼續進行,你和我先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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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申引霨依排定的行程召開了業務檢討會議,散會後,他並沒有馬上離開。
啜著咖啡,他從會議室的落地窗看出去,巨幅海報上面活潑俏麗的丁苡芩,依舊帶著亮眼的笑容望著他。
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他感到了一絲難得的愧疚。剛才見她身體微晃,伸出雙手攙扶時,就應該察覺她不尋常的發燙;不該以為她臉上勉強露出的笑容,是公式化的假笑,或是想勾引他,卻做得差勁的媚笑。
老實說,當丁苡芩緊抓住他雙臂的那一刻,他立刻後悔自己多事。後來她又像飢餓的狼猛盯著他,那眼巴巴的模樣,讓他渾身不自在,怒火暗生,甚至還有些失望難過。他對她的想像瞬間全幻滅,立刻給了她最低的評價;她不再是可以帶給他平靜的天使了!
可是沒想到,她是因為抱病參加活動,身體實在支持不住,才會求救似地緊攀著他。對她敬業的態度,和堅持來為弱勢團體募款的愛心,他由衷感到佩服心目中的天使又回來了。
或許他該送一束花過去慰問。
他拿起電話,又放了下來,心底為自己這突然的關心感到訝異。
他對人向來冷漠,而丁苡芩只不過是和他少有交集的演藝人員,並不是什麼有利益往來的政商名流,他為什麼會忍不住擔心她的身體狀況?為什麼當她在他懷中虛弱地閉上眼時,自己會這麼心急?
他對她雖然聞名已久,而她在海報上的那張笑臉也陪了他大半年的時間,但其實直到今天,他們才第一次會面。為什麼他卻有種模糊的感覺,好像她是他已經非常熟悉的朋友,彷彿只有她懂得他心底的寂寞、苦處和掙扎?
他皺緊眉,不自覺地又看向巨幅海報,剛好一陣風吹過,海報起了波浪,那上面的丁苡芩笑得更燦爛了,但他的心卻迷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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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苡芩終於醒了,打過點滴,又好好睡了一覺,總算恢復了精神。
唉!藝人真是可憐,平常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更遑論休假。如果竟然可以休息,大概就是像她現在這樣在病房裡度過吧。
她滿足地伸了伸懶腰,睜開雙眼。
"苡芩,你醒啦。"小柔紅著眼,哭聲哭調的。
吳賜佑聽到聲音,立刻奔了過來。
他生氣地叫道:"丁苡芩!你都病成這樣了,為什麼還不告訴我"
"我……"她想解釋。
"我還是不是你最愛的佑媽?"吳賜佑插腰、怒瞪她。
"當然是呀,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這個壞小孩!壞死了!"
丁苡芩乾脆不說話,任他叨念。
"看你昏倒,我嚇得心臟差點停掉,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什麼事情都瞞著我,嗚……"吳賜佑一邊說,一邊用手帕拭起眼淚。
"對不起……"丁苡芩又感動又歉疚,眼眶紅了起來。
從小父母離異,她跟著父親生活;父親好酒又好賭,常常把母親定時給她的學費和生活費拿去揮霍,還嫌不夠。為了籌措家用,年紀小又瘦弱的她四處打工,但因為有話直說、不擅交際的個性,卻使她處處受到排擠輕視。
好不容易熬到考上大學,父親竟將她辛辛苦苦存下的學費輸個精光,逼得她不得不辦了休學,找工作賺錢養家。
吳賜佑便是在一家西餐廳發現了當時在當服務生的丁苡芩,帶她進入演藝圈,啟發她對戲劇的熱愛,更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她能有今天的成就,第一個要感謝的人,就是愛她、疼她、給她一切的"佑媽"。
"知道錯了?"吳賜佑吸吸鼻子。
丁苡芩用力點頭。
"那外頭那群記者,你要我怎麼跟他們說?"一向以清新健康形象深獲大眾喜愛的玉女偶像丁苡芩,竟然當眾昏倒,還倒在當今最紅的黃金單身漢懷裡,這實在有太多空間供媒體去揣測猜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