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們的眼光有交流的時候了,他拎著她精巧的繡花鞋,不帶任何情愫的盯著轎上面紅耳赤的她。
植媚想說自己並不是故意的,可是一點開口的機會也沒有。
越尚仁下了轎走過來,「謝謝你。」他伸手由君野手中接過植媚的鞋、女人的腳作了夫婿之外誰也沒資格碰。
「我來為你穿上。」越尚仁將扇子隨意插在頸背傾下身。
「不!我自己來!」植媚慌了下,縮著腳,臉直紅到耳根。
「這是我的榮幸。」越尚仁的多禮今植媚不自在。她忙著拒絕,求救的眼不自主的看回君野。
可是君野老早退開了,他背著她,根本看也不看她一下,一點君子風度也沒有!
難道他要她困窘而終嗎?
在她忙著拒絕的時候,他竟不幫她,還有心情賞風景?
正當植媚在心頭抱怨時,越尚仁早已不慌不忙的為她穿上鞋。
他得意的坐回自己的轎子,滿意的下令,「起轎吧!」
這一路下來植媚都在生著悶氣。儘管碧算如茵、百花齊放,但她視而不見。
風中徒有越尚仁滔滔不絕的聲音,偶爾植媚良心發現才有一回沒一句的應著。
「媚兒,你脖子上的紫水晶鏈子挺別緻的。」
「喔!你說什麼?項鏈是嗎?」植媚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下意識的輕觸冰涼的紫水晶,想起了眼前這個可恨的轎夫對她說的「過去的且讓它過去」,甚至連信物都可以不要,好可惡!
「你喜歡嗎?送給你。」她真的取下項綜,還刻意說得大聲點,好叫那可惡的人兒聽得清楚些。
對於她的「大方」,他依舊是無動於衷。
「送我?」倒是越尚仁有些受寵若驚。
「是!」他既然無所謂,她也豁出去了。
「那麼小生就收下了。」越尚仁眉開眼笑的收下了「未婚妻」的饋贈。
嵐花亭終於到了,下轎的時候植媚根本不敢期望君野會主動過來扶她,果真他像棵樹般立在原位,理也不理她。植媚徹底被他的無情所傷,即使先前還存有一些任怨,以為君野不可能就這麼輕別離,但是他那昭然若揭叫冷淡及漠視一再的叫她灰心,卻也叫她十分的生氣!
「媚兒,這裡就是府上的嵐花亭嗎?」越尚仁一廂有禮的走過來,植媚假裝很開心的讓他扶她下轎。
「是啊……哎呀!」一個不慎植媚差點跌倒,順勢的倚到越尚仁肩上,她似假還真的哎叫著,不死心的認為君野不會放著她受傷不管!
「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怎樣?」
關心她的不再是她昔日的守護神,而是仿若陌生人的越尚仁。植媚哀莫大於心死的終於明瞭,君野已經真的將她放掉了。她死盯著他挺直的背,他連轉過頭來瞥她一眼都不會。她不只覺得他可惡、可恨,還狠心到了極點!他居然可以下定決心放得這麼……徹底!這麼……一乾二淨!他們的誓約呢?他們的愛情呢?恐怕早就已被他拋諸九霄雲外吧!
「沒什麼?」她恨恨的放開越尚仁的肩。
「我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扶著你走呢?媚兒。」
「當然。」植媚一點也不考慮的回答,故意佯裝嬌羞答道。
兩人走過君野身旁時,植媚還故意笑得更加燦爛,但她驕傲地瞥也不瞥君野一眼,倣傚他的冷漠模樣。剛開始植媚學自我矛盾著,但自尊馬上將之消滅。
她喬裝成很有意興的伴著越尚仁賞花觀景,但只有自己知道這麼做的目的,這完全是針對君野而無關越尚仁。
但是越尚仁在有形無中受了鼓勵,自然而然以為植媚對他「很有意思」,以致他的手由原本的位置移至植媚的腰間,他親膩的問:「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
植媚其實是不喜歡和越尚仁靠得那麼近的,可是她發現君野愈是不在乎,她愈想製造她喜歡越尚仁的假象。
「好啊!人家腳好疼喔!」她拉長了聲音,像在撒嬌。
「那麼我們進涼亭去歇息。」越尚仁溫文儒雅的臉上寫滿笑意。
「好吧!」
「我好渴!」植媚藉故離開越尚仁的手,逕自坐在石椅上。
「差個下人去取茶水不就解決了。」越尚仁硬是緊臨著植媚坐。
「隨你!」植媚聳聳肩,覺得越尚仁的靠近令她頗不自在,但另一個不自在卻隨即而來。
「喂!你去取些茶水來。」越尚仁側過頭去命令亭外的長工,君野竟又被他選中。
「是!」二話不說的他馬上跑回足足有一里遠的廚房取水。
植媚清晰可聞自己的心田里正驚叫著,「不要啊!」還頻頻回首,再也沒有理會越尚仁。
直到君野取來一壺桂花茶。
植媚眉頭不展的有些內疚。「你累不累呀!」她輕聲細語的問君野,覷著他,但他相應不理,面無表情、盡職的將兩隻茶杯注滿便退了下去,全然的對植媚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植媚的內疚渺渺忽忽的一下子消失無蹤了。
「不是渴了嗎?」越尚仁提醒發愣的植媚。
「我又渴又餓!」她恨意正濃的道。
「餓啦?那麼……」越尚仁一古腦的回頭去吩咐,然而……」
「我要剛才那人去取點心來。」植媚稱快一時的說。
「哦!」越尚仁不認為有什麼不妥。「喂!剛才那個,再去取些點心來。」
君野自當是領令命行事無所違。
「怎麼了,突然不開心了!」越尚仁煞是體貼溫柔的問。
「沒……沒有!」植媚心不在焉的敷衍,自顧自的生著悶氣,希望越尚仁能識趣的閉嘴。
但顯然越尚仁是沒有察顏觀色的能力,植媚也只好認了,一逕的以點頭代替回答。
「……不知是否可以一親芳澤。」
植媚一逕的點頭,心緒全在君野身上,也沒聽清楚越尚仁慇勤的笑。
「你要做什麼?」
「吻你可愛的小嘴。」越尚仁以為植媚是欲迎還拒的害羞。
「不……你……」閃躲中她無意間瞥到君野的到來,而自己竟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讓越尚仁吻了下來。她瞞心昧已、依順不已的投入他的吻中,她無法去瞻前顧後,決定冒險的認這個吻為賭注來試練君野!
這個吻在君野進到涼亭之前結束,她戰戰兢兢的眼眸低垂,她相信君野絕對看到。
除非他不再愛她,否則他不可能毫無反應的!
植媚鼓起勇氣,無限期待的眼光飄向君野,卻只是無限失望的收回。
她知道,他真的已經不再愛她了!
第六章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如今姨娘定了終身了,李家將不再是君野所留戀的地方了。
一早君野就已收拾好了全部的行囊,他離開江南的心意已決,而且經過了昨日,他相信自己已經全然死心。
但,真是那樣嗎?他一再的問自己。
天地可以欺瞞,旁人可以欺瞞,但君野深知實際上他瞞不過自己。他事實上異常震怒的,一點君子風度也沒有的,甚至毫無胸襟可言的!
當他親眼見越尚仁與植媚一見如故的情投意合,更撞見他倆旁若無人的纏纏綿綿時,他恨不得衝過去,憤怒的一拳將那個越尚仁打上天山!他管不著他是什麼厚爵之子,他只知道他侵佔了原本屬於他的植媚。
而植媚,哩!她千不該萬不該當著他的面,給他如此沉痛的打擊,而且是毫不留情的擊在他的致命傷上。
他的豪氣干雲、雄心萬丈,居然在一時間碎成粉末,一個英雄豪傑可以受千刀萬剮之痛仍頂天立地,但無法遭心愛女子背棄而不粉身碎骨。
是的,他的感受就是如同受背棄般的怒血沸騰,卻還得裝成視若無睹。
一夜,他靜坐了一夜,壓抑慣了的他,竟還是旨行將全部的激昂情緒壓抑下來。
既然已經壓抑,那他何氣之有呢?他其實應該開心植媚嫁了一個可以給她一切的男人。
是的,他該開心的,只不過他疑惑著這個植媚和昔日與他大談誓盟的那個,是否同屬一人?百轉千回他終得結論,看來山盟海普是假,榮華盡享是真吧!
空有的誓約比起誘人的富貴畢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現實是會取代一切的。
而他會記取這個教訓。什麼青梅竹馬?什麼盟約不變?如今割袍斷義,從此劃清界限,而她所加諸於他的恥辱他會永銘在心。
「唉!我李家成了客棧似的,讓你們母子倆說來說就來,說走就走!」李鑫倚在他鍾愛的太師椅上,接見前來道別的繪月與君野。
「李鑫,這一年來你收容我們母子的恩惠,將來有機會我們會還你的。」繪月老早知道李鑫會有什麼嘴臉。
「還?哼!」李鑫冷笑。「你們拿什麼還吶!」不屑一顧的嘴角倒勾像在嘲笑母子倆的不自量力。
「李鑫,做人要厚道些,多為自己積些陰德,千萬不要仗著此時的繁華而信誓旦旦呀!」繪月完全是一片良言美意,卻遭來李鑫一頓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