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強笑著,重新打開皮箱,拿一疊鈔票,抽了五張出來,扔到簡福生的懷裡。
「為了表示歉意,那五千塊給你拿去看醫生。」那疊鈔票被他丟回了皮箱內。簡福生緊抓著那五千塊,眼巴巴地看著那滿箱鈔票又消失在自己眼前。
「五千塊……不夠。」他貪婪的本性流露無疑,期盼於文強能多施捨幾張。錢,誰也不會嫌多的。
夏烈看得火冒三丈,忍不住要發飆時,武德志的大手搭上她的肩,以眼神暗示她稍安勿躁,她才勉為其難地按捺下滿腔怒火。
於文強挑高眉,並沒有對他的貪心發火。
「那多少才夠呢?」
「十……十萬。」簡福生嚥了嚥口水後,大膽地開口。「如果這箱子裡的錢全給了我的話,夏烈就讓你帶走,她這十六年來吃我的穿我的,若再加上她嫁人時可以收取的聘金,箱子裡的錢全給我也不過分。」他恬不知恥地說著,顯然已經將於文強他們從剛出現時的凶神惡煞,全當成了凱子。
「不要給他!他沒有那個權利!」夏烈實在聽不下去了,怒火勃發地站起身來。虧他還說得出口,她吃了十六年的冷飯冷菜、穿了十六年的破衣舊服,連九年義務教育的學費都是她去當童工幫人洗衣換來的,他怎能如此不要臉地說出那種話?!
「坐下!」於文強不悅地皺起眉。
若是今天前的夏烈肯定加以反駁,但現在她只是抿抿嘴,便忿忿然地坐回原位。
武德志彎腰在她耳邊低語了句:「交給老大處理,安啦!」夏烈委屈地抬眼看他,武德志對那張受傷紅腫的臉蛋擠眉弄眼。
於文強轉向簡福生。
「這口箱子裡有五百萬,你真認為夏烈值這個錢嗎?」
夏烈聽了,有些生氣,但隨後便頹萎了下來。是呀,她怎麼可能值那麼多錢?五百萬,她的身價有十分之一就該偷笑了。
「當然值!當然值!」簡福生連連點頭。「她年輕、身材好,臉蛋又漂亮,做個幾年就能讓你回本,五百萬不算什麼的!」
「你說『做個幾年』是什麼意思?我聽不太懂。」於文強黑眸微瞇,危險訊息濃厚。
「她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做妓女呀!」簡福生表情曖昧地說,猶不知大禍臨頭。
他以為於文強他們是「不夜城」的保鏢什麼的,所以才會專程來要人,那賤種都渾身病了他們還要,真是難得!不過,也難怪啦,小賤種長得不錯,生意肯定不錯,病可以治,人可是不能不接客的。
夏烈震驚不已,不敢相信她的耳朵。縱然早明白簡家人對她沒有任何感情,但卻沒想到他們真將她看得如此輕賤。妓女?天呀!她羞憤得淚水盈滿眼眶。
一道黑影倏然間閃到簡福生面前,毫不留情的一連給了他四、五拳。
於文強看著武德志發飆,直到簡福生被他打得滿頭滿臉的血,他才又勾勾手,兩名手下立即上前拉開武德志。
於文強站在被揍得奄奄一息的簡福生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
「這是讓你知道,話說出口之前三思的重要,否則可是會惹來殺身之禍的。」他用冰冷刺骨的聲音說。
「送我……去醫院……我、我要死了……」簡福生躺在地上呻吟著。這下他不但鼻樑又斷了一次,肋骨也斷了兩根,整個腦袋像被卡車撞過似地疼痛,再不去醫院,他一定會死,他不要死啊!
「既然你要死了,那錢也用不著了。德志,把錢帶著,我們走。」
才剛作勢要走,褲腳就被簡福生的手給抓住了。
說到錢,簡福生就什麼病痛也沒了,死了也會立刻活過來。
於文強怒眉一掀。「放開。」他冷聲命令。
他的表情像隨時要將簡福生的手砍斷似的,嚇得簡福生忙不迭地縮回手。
「我沒事……我……不會死了,別走,拜託……」他咬緊牙關,硬是忍著全身骨頭欲散的劇痛爬坐起來。
於文強看著簡福生,覺得他實在可憐又可鄙。
「你真的那麼想要這些錢?」於文強明知故問。
簡福生點得頭都快從脖子上掉下來了。
「德志,把錢拿給他。」他說的「他」不是簡福生,而是緊緊抱著母親的簡明遠。
武德志將箱子丟向他,他立刻推開母親,伸出雙臂緊緊接住,一臉的無法相信。五、五百萬……他現在就抱著五百萬哪!
簡明遠那副亮了眼的貪婪相,跟他父親一個模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簡福生見錢落進了兒子懷裡,不禁大叫起來。「那是我的錢,給我!」他強撐著身子爬過去要搶,卻被簡明遠一腳踢開。
他猙獰地瞪著父親。
「搶什麼?這是我的!哈哈哈,我發財了!」他狂呼萬歲。
於文強沉默地旁觀。簡氏父子如果為了錢而翻臉,那他的目的就達到一半了。
對武德志他們使了個眼色後,一行五人踏出簡家。
兒子那一腳幾乎讓簡福生喘不過氣來,但一想到那五百萬,他便極不甘心。
「你這不肖子……也不想想是誰養你這麼大的,把錢給我……」他咒罵道,鍥而不捨的又朝兒子爬去。
簡明遠提腳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簡福生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痛得差點昏死過去。
「什麼不肖子?這世界什麼都不重要,錢最重要,這句話是你親口對我說的。你忘了嗎?我幹什麼要給你?!再說,你死了以後錢還不都是我的,既然這樣,你拿那麼多錢做什麼?給我老實一點!」
簡福生氣得差點吐血。「你這個逆子!居然敢咒我死?我是你老子啊!」這忘恩負義的畜生,也還想想是誰拉拔他大的,現在居然敢對他說這種話!
「老子比不上銀子!」簡明遠寶貝地摟著裝滿鈔票的皮箱,整張臉發著亮光。「等一下我就拿幾疊錢到賭場將欠的債還清,順便翻本。哼!賭場裡的人老是看不起我,這回我可要讓他們看看,我簡明遠不是盞省油的燈,非殺他們個落花流水不可!」他開始幻想在賭場晨痛宰三家的模樣了。
簡福生憤怒地脹紅了臉,渾身不停發抖,而後兩眼一翻,整個人便直挺挺地倒地,一動也不動了。
「老公!老公!」他的突然倒地讓一直縮在牆角的簡黃美惠又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淚流滿面地爬過去抱住簡福生。「明遠、明遠,快點過來看看你爸,他好像真的不對勁了,明遠!」她哭著叫兒子。
簡明遠眉頭一皺,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要理他,他一定是裝的啦!」他站起身來。
不能這樣子去賭場,他想,得先去買一套剛剛那個為首的男人穿的那種西裝,這樣看起來才夠氣派。尤其得將身上這滿是尿味的衣褲換下。下了決定,他快步朝自己房間走去。
母親的哭喊使簡明遠逼不得已停下腳步。
「好啦,好啦!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就是了。真是的,麻煩死了!」他嘴裡嘀咕著,極不情願地轉了個彎去打電話。
第五章
夏烈不知道她離開後,屋子裡的那三個人會怎樣?一想到簡福生和簡明遠搶錢的模樣,她就覺得心驚膽戰的。這就是報應嗎?寵子不孝,簡明遠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是舅舅他們放縱的後果。
見到簡家四分五裂,她卻一點也沒有高興的心情,反而替他們感到悲哀。
夜幕深垂,他們的座車在來往車輛稀少的路上前進,偶爾前方來車的燈火短暫地映上夏烈陰暗的臉龐,一閃即逝。
她和於文強坐在後座,武德志的手下坐在前座駕駛車子,武德志則與另一名手下乘另一輛車子,在前頭開路。
經過方纔的折騰,於文強的元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時他正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對不起,那五百萬我會努力工作還給你的。」她用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今晚發生太多事了,她的思緒仍有些混亂,但她很清楚於文強付了五百萬給表哥。
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是卑微的嗎?還是又是因為知曉呢?
「不用了。」於文強眼未睜,低沉地說。
「我會還的。」夏烈以為他認為自己還不了。「雖然可能要好多年才還得完。」她總會當上店裡紅牌小姐,到時候就能賺許多錢還給他了。
雖然服務生的工作她做來自在得多,但依她服務生的薪水,就算做一輩子那五百萬也還不完,所以縱使她有多不喜歡過著對男人迎合賣笑的生活,但是為了還錢,她還是會去做的。
對她來說,錢並不是最重要的,於文強直來救她才是重點。她實在無法形容心裡那種感覺,就像體內某種原本沉睡中的東西,在剎那間甦醒了一般。
「那是假鈔。」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夏烈以為人睡著時,於文強又開口了。
那是武德志從三聯幫那裡帶回來的,原本是要匿名寄到警察局,但既然三聯幫已潰不成軍,也就不必多此一舉了,沒想到今晚就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