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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望舒

  「咳,」東方日剎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喉嚨,「或許我可以幫個忙。」

  「你?你會燒一盤醋溜熊掌?」她已經神昏意亂了,既然付不出銀兩,全心只想著如何再變出一盤醋溜熊掌。

  「不是!」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這醋溜熊掌的錢,我付。」

  「你付?」

  「嗯。」東方日剎朝她微微綻了個笑,「放心!這盤醋溜熊掌再貴,也絕不會多過五十兩!」

  兩個人都沒想過會在這樣毫無預備的情況下碰著面,單剩兩人獨處時,少不得尷尬一陣。

  唉……這下可好,除了那五十兩,她現在又多欠東方日剎二十兩銀,這輩子怕是怎麼拚命工作也還不清了。

  離開慶豐酒樓,東方日剎隨戚小月來到了她棲身的破廟:「你就住這兒?」

  「唔!」戚小月斜眼飛瞪:「先說了,我喜歡這裡,不許你批評它。」

  「我什麼話都還沒說。」東方日剎眉頭稍皺,沉肅了表情。

  她嗅出了他的委屈,連忙湊笑賠罪:「呃,對不起!是我話說太快,我老想著你會拿這裡跟陽谷西院比。」

  東方日剎不置可否,只是仔仔細細地打量破廟的每寸壁地。

  靜默的氣氛,讓她連自個兒心跳的怦怦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喘了兩口大氣兒,不行了!她忍不下了,一定要出點聲,哪怕是丁點也好!

  「曖!」戚小月拍拍他的肩,「還是常常有人要殺你麼?」

  東方日剎轉過身來,淡淡一笑:「出門就會碰個一兩次吧。」

  聞言,她驚亮了眼:「喝?那你今天跑出來作啥?找死啊!」

  深深睇著她,這模樣,一如當初見到她時,像個少年,不像姑娘。而他,今日會單獨出門逛市集,所要尋的,就是這抹身影。

  戚小月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罵了起來:「真是的,哪個王八烏龜呀,就會用『西門家』的名頭作擋箭牌,要嘛就光明正大決鬥一場!」

  東方日剎知道她是為自己打抱不平,感動地撫了撫落在耳畔的幾縷髮絲:「沒關係,主使的人是誰,我心裡有數,目前這情況也還應付得來。」

  「什麼?」戚小月一把抓住他的手,牢牢地,「你這樣還可以忍吶?如果是因為另有顧忌,你說說,或許咱們可以一同想辦法!」

  她還是沒變,執著的眼眸堅定而明亮,昭示著「並肩作戰」四個字,同時在他胸臆拂進了熏暖。

  東方日剎定定瞅著她,半晌,很自然地拉著她的手尋地坐下,開始跟她說起埋藏心底已久的發現

  「在陽谷能掌握我的行蹤的,只有甫叔。還有那回,記得麼,你溜出陽谷去看你阿爹……」

  「記得!那次我能溜出谷去,是大總管幫的忙。」

  「沒錯,我會知道,也是甫叔告訴我的,當時他說無意間看見你出谷去,我沒多想,事後想來,應該是他安排好的。」

  「沒想到會是這樣……」她覺得胸口好沉好重。

  「還有端陽那天,能將開水閘的時間算得如此準確,我可不認為長年經營華北及西行貨運的西門家有這能耐。」

  「可是,我記得,大總管很顧念你的。」戚小月沒忘,她曾經為此羨慕東方日剎。

  鐵眸裡傾流出沉痛與哀傷,化了言語卻只是歎息:「這就是愛之愈深,恨之愈切吧!」

  東方日剎將他如何從冷青冥那兒推敲出東方甫的動機,全跟戚小月說了。戚小月邊聽邊頷首,認真地動轉腦思。

  這也是一種「並肩作戰」吶!

  「那你打算怎麼辦?難道要這樣一輩子挨打下去?」

  戚小月的問題,是他這幾個月來的踟躕。

  他注視著她,緩緩地說:「甫叔真有錯麼?真正有錯的,該說是我吧。我本來就不是東方家的人,卻佔著陽谷當家的位置。」

  這質問,早在他十五歲那年,就盤踞心頭成了繭,困縛著他,幾乎無法呼吸。

  戚小月沒說什麼,只是握住了他的手,緊緊地、緊緊地握住了。凝瞅著東方日剎,她彷彿看到了鐵面具下有張十五歲的臉——雖然傷痕纍纍,表情卻依然善良堅強。眼眶驀地濕了,戚小月吸吸鼻子,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又充滿了勇氣,能夠支撐自己,也能給他力量。

  「噯!我陪你去找大總管,好不?咱們跟他好好說說,總不能就這樣下去,大不了,你搬來這裡跟我一同住,反正我欠你的銀兩,夠付一輩子的房租金!」

  瞧她說話的模樣、聽她說話的內容,東方日剎只覺得心頭的繭漸漸鬆了,他能夠呼吸,能夠開懷笑了……

  尾聲

  莽黑夜裡,一彎躺月吐著微明。

  「先跟你談好,以後不能去吃什麼醋溜熊掌!太浪費了!」咕咕噥噥數落東方日剎奢侈的人,當然是威小月了。

  「我知道。」

  「知道就好。」戚小月挑睨了他一眼,「俗話說得好,由奢入儉難。你別怪我嘮叨,現在可得好好精打細算每分錢了。」

  「是,你說得都對。」東方日剎口頭這麼應著,心裡益發覺得好笑。索性躬身打了個揖,故作客氣地說,「感謝戚姑娘大恩大德,收容了在下。」

  戚小月登時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哎呀!什麼收容,講成這樣……我、我……」

  東方日剎淡著嗓,繼續道:「不過,寄人籬下終究不是辦法,我打算自己去外頭闖闖。」

  「啊?什麼?你、你千萬不要衝動!」她急了,「你陽谷少主當慣了,一下要你做別的,恐怕做不來,還是別亂闖的好。住這破廟也沒啥不好嘛!」

  東方日剎但笑不語,只是靜靜看著她。

  在戚小月的陪同下,他真去找了東方甫好好談過,可惜無法解開東方甫心中的繭,事事本就沒有盡如人意,對於陽谷、對於東方家,他始終放在心上,畢竟,不管他的身世是什麼,這些年來,他始終認定那是他的「家」,惟一的「家」。

  未來,他失去的只有「陽谷當家」的身份,至於東方家之於他的意義,並不會因此有所改變。

  「噯,你生氣啦?」見他久久不語,戚小月拿手肘輕輕撞了撞他的胸,「我是當你是自己人,說話就沒修飾了,你不會這樣就生氣了吧……」

  他肅著臉說:「你可以想辦法彌補我。」

  她才不會被他的表情騙了:「就會佔我便宜。」

  「是你說的,現在開始要精打細算了。」他說得理直氣壯,「還有一句俗話,不曉得你聽過沒——貧賤夫妻百事哀?」

  「誰、誰、誰……」彤霞飛上雙頰,她嚷嚷著,「誰跟你貧賤夫妻百事哀啊!吐吐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他朗聲一笑:「不想做百事哀的貧賤夫妻,就做對愚夫愚婦好了!」

  「噯噯噯!哪兒這麼容易,要娶我——可以,先拿聘金來!」戚小月歎口氣兒,挺委屈地說著,「我要的不多啦,你只要把我的玉還給我,我就勉勉強強答應你了!」

  「玉?你還記得?」他以為,那塊玉只對他有意義。

  「那塊玉可是我的寶咧,憑著它,我都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逢凶化吉,所以這些年來,我常拿去典當,卻一定會在期限內將它贖回。」

  「哦?」東方日剎好奇。

  「我九歲那年,生了場重病,一昏就是十天半個月,醒來後,連先前好幾天的事兒都記不清楚,阿爹說,那次我差點就要給牛頭馬面架走了。醒來後,我發現自個兒頸上掛了塊玉,我問阿爹,阿爹說這是家傳的玉,給我戴著避邪用的。」

  東方日剎眉宇緊擰,這塊玉分明是東方家的,上頭的紋飾就是東方家的家徽。

  「你九歲以前,都是跟你阿爹相依為命?」

  「沒……沒錯!」她反射要答,卻又飛快噙笑改口,「只有我們父女倆。」

  阿爹交代過,怎麼樣都不能說出以前的事,若是讓人知道她是強盜頭子的女兒,非被官府捉去不可。

  「哦?」東方日剎挑高了眉,又輕輕頷首,對於戚小月的反應啊,他已經摸得透了,事情絕對另有文章……而且,恐怕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他斜眼望天,驀地出口:「月娃兒!」

  戚小月拍拍他,覺得好奇怪:「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

  「這是你的小名啊?我是在替咱們以後的女兒取名字吶!」

  「什麼啊,你又佔我便宜?玉呢,玉不拿來,我可不會嫁你……」

  嘻鬧聲中,很多事情一下子在他腦際清明了起來。

  當年,虎頭寨跟他爹串通,綁了他好威脅西門孤城,而月娃兒就是虎頭寨寨主的女兒。月娃兒無意間發現了他,暗自放了他,而他在得知身世秘密、心情大創之際,以玉象徵自己的命,交予了她。聽說,他安全回到陽谷後沒幾天,虎頭寨被官兵夷為平地,大火連燒了數日猶不止息。

  「喂,你又在發什麼呆?可不可以稍微表示緊張一下,我說了不嫁你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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