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蘋兒她……」
「別說她,像她那種做事不經大腦的人,根本沒資格跟在我身邊。」
這些話,幾乎是從李澤牙間迸出,然他的手卻緊握成拳,像是在壓抑些什麼。
沃雲深卻意外地輕笑出聲。「不知王爺還記不記得,你曾誇過某個人,說她心思靈巧,反應靈敏,是個能擔當重任的好人才,所以要雲深留在身邊,由她保護雲深的安危?」
聽聞藍蘋兒被囚禁在地牢,詳細原因她雖不明白,但她知道,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李澤突地放鬆了緊皺的眉心,歎了一口長氣。「我知道她對我很失望,也很絕望,是我背棄了她,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她涉入其中。」
「王爺!雲深相信,你是為了保護她,不得不如此。」
他仰頭大笑一聲,對於她的聰慧心思,一點辦法也沒有。「沒想到我這點伎倆,終究瞞不過你,我沒想到蘋兒竟對我如此忠心,青蓮是我的棋子,非到最後關頭,否則我不會打草驚蛇,而她偏偏抓了那尾蛇,那時的情況,為大局著想,只得選擇傷害她,對於她的絕望,我無能為力。」
李澤煩躁地猛扯頭髮,心緒的煩亂不堪,讓他夜無好眠,滿腦子都是她臨別時的絕望眼神。
那眼神是那麼的無助、徬徨,可他卻輕易迴避她的視線,將她推拒在他的保護外,獨自一人忍受背叛後的蝕心痛楚,原來他是如此卑劣、可惡。
「王爺!雲深相信,蘋兒會明白的。」
「希望如此!」李澤歎了一口長氣,眼眸除了壓抑許久的愧疚外,對她的傷害,他依舊是無能為力。
陰濕的大牢,霉味撲鼻引人作隱,藍蘋兒已經分不清,這是她第幾天,親眼目睹夜色降臨,朗日東昇。
數不盡的思念,如今卻只換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在牢裡,時間過得異常緩慢,讓她有更多的時間思索。
她清楚明白,當天的四十棍,左子京並沒有打足,不然以她的身子,根本活不下去,但他又為何對她手下留情?這個中因由,她已無力去細想。
她不知道為何她會為了他,如此奮不顧身,現在,他還會偶爾想起,他的記憶中曾有她這麼一個人嗎?
今夜,莫名的不安攫住她的心房,隱然間,她預感有事情就要發生了,而她卻只能枯坐在地牢裡,讓她的意識逐漸飄散,在這充滿腐敗氣息的牢籠裡,她知道她有多麼的不甘心,她情願陪他上戰場,為他盡一點心力……
藍蘋兒!你怎麼這麼傻,他都不要你了,為何你還念著他?
她不知道,她對他的眷戀之深,遠超過她的想像,幸福不一定要朝朝暮暮,只要他的心有她,她就滿足了。
「蘋兒!」地牢外忽然傳來熟悉的嗓音,她抬頭一看,赫然發現竟是沃雲深。
「沃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臀上的傷無藥可擦,因此癒合的速度極慢,她拐著腳,來到她面前。
「我來瞧瞧你,藍姑娘,我只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我只想告訴你,請你一定相信王爺,他絕對不會負你。」隔著地牢的鐵條,沃雲深緊握住她細瘦的手,看到如此狼狽的藍蘋兒,她滿心的心疼。
「蘋兒從來就不會懷疑王爺,蘋兒相信這一切是為了大局著想。」
大局?呵……她迷戀他,已經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了,他如此傷害她,她還拚命為他的行為找借口原諒,她是不是太傻了?
至於李澤口中的大局,到底是什麼,她根本一點都不知道!
「蘋兒!我幫你帶了傷藥過來,還有一些果腹的乾糧,你留著吃,今晚我就要離開這裡回到狄牙族了,臨走之前,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
「沃姑娘說就是了,只要蘋兒能力所及,一定答應。」
「藍姑娘,我希望能跟你結拜為異性姐妹!」
「這怎麼可能?」這來得太突然,她有些無法消化。
「上一回要不是你捨身救了我,我早死了,光這一點,就足夠讓我捨命報答你的大恩,難道我的請求,你真的不能答應我嗎?」
藍蘋兒忍著傷痛,惶恐地跪下。「沃姑娘,千萬不要如此想,保護你的安危,純粹是蘋兒分內該做的事。」
「蘋兒!若你不答應我,這樣分明是陷我於不義,難道要我以死,來回報你的大恩?」
沃雲深忽然拿出匕首,作勢要割腕,藍蘋兒大驚,驚呼道:「沃姑娘,蘋兒絕對不值得你這麼做,若沃姑娘真不嫌棄,蘋兒高興都來不及,哪有可能拒絕呢?」
眼看請求似乎無法拒絕,她只好答應下來。
「那就一言為定,從今爾後,蘋兒你將是我沃雲深,結拜的異性妹妹,也就是狄牙族的二公主──休侖公主。」
「休侖公主?」她大吃一驚,突然間她由原本一個小老百姓,多了一個公主的頭銜,這叫她怎麼接受?「沃姑娘,這會不會……」
「蘋兒,你還叫我沃姑娘,是不是該改口了?」好不容易說服她點頭,她總算能放下一顆心,她這麼做不過是為了回報她對她的捨命之恩罷了,順便……
「是!姐、姐!」她困窘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看著沃雲深狡黠的眼眸,讓她有上當的錯覺。
「嗯,很好,這樣就對了,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蘋兒,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撐到王爺回來才行。」
「王爺回來?請告訴蘋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一抹不安的預感,竄過藍蘋兒的心房。
「哎呀!我說溜了嘴。」沃雲深懊惱地咬住小舌。「我的意思是,王爺即將率軍親征,請妹子等王爺回來,屆時他會親口向你說清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姐姐真的該走了,後會有期。」
朝她眨眨眼,她的暗示夠明顯了吧?實在看不下去,這場近乎絕望的苦戀,她只好當當好人,推他們一把 ,事關她妹子的幸福,她豈能坐視不管?
「姐姐!蘋兒還有機會見到你嗎?」對於沃雲深,在超過半年的相處中,她早把她當成親人般看待,只是沒想到,真有一天,她和她能成為姐妹。
「會!總有一天。」
入冬,北風在鐵窗邊呼嘯而過,以往藍蘋兒總會在幾個特定的時辰,聽見王府內來回巡守的侍衛,踏步而過的整齊聲響,然而從昨晚沃雲深跟她告別後,今天一 整天,侍衛的腳步聲減少了,次數也少了,連看顧她的侍衛,也不見蹤影。
這只有一種可能,表示王府裡的主子已經離府了,府裡大半的侍衛,可能也都跟著李澤出征去了。
他……連一聲再見也不願給她嗎?
藍蘋兒凝望著鐵窗外頭,那抹遙遠的月影,這小小的空隙,是她惟一能和外界接觸的地方,希冀有一天,能讓她瞧見那俊挺的身影。
她歎了一口氣,虛弱地倚靠在石牆邊,連著幾日,不知為何,她的胃口出奇的差,不僅飯菜吃不下,還不時勞煩獄卒大哥,幫她拿個盆子來讓她吐,臀上的傷口依然未癒,心底的傷依舊深不見底。想起他那一日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言詞,就夠她永遠心碎,縱使被他傷的體無完膚,為何她還學不會恨他?
猝然,鐵門上的大鎖發出聲響,她不想費力睜開眼眸,只想一個人靜靜窩在她的世界,緬懷她的過去。
牟裡走進一個人,他的嗓音深沉低郁。「為何要這麼糟蹋自己?若真想找我報仇,就該養好自個兒身子。」
李澤大聲吼出,忍著胸口澎湃的情緒,不願多看那狼狽至極的嬌小身子。
她身上穿的布衣,沾著早已乾涸的斑斑血跡,她凌亂的發被散在身後,原本白皙的臉頰,此刻沾滿煤渣、泥灰,她的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這些彷彿都在控訴他,他是如何狠心回報,她對他的忠心。
聽聞藍蘋兒幾日未曾進食,擔心她出了什麼意外,李澤破例在事情尚未完成之前,只身前來探望她的狀況,只怕遲了,他將永遠失去她。
「嗄?」
聽到熟悉的嗓音,她猛然睜開疲憊的雙眼,以模糊的視線尋找聲音的主人。
是他嗎?他來了嗎?
「王爺……是你嗎?」她探出手,想要使出氣力站起身,無奈幾日滴水未進的她,渾身欲振乏力,空白的腦海忽然閃過他當天無情的臉龐,與冰冷的聲音……
剎那間,當天她所感受的恐懼與絕望,再次盤據住她的心緒,讓她驚惶地收回小手,躲在角落瑟縮,身子抖的如秋風落葉。
「蘋兒!你怎了?覺得冷嗎?」李澤擔憂地趨近一步,想要摸摸她是否病了,陡不其然,她拍開他的大掌,縮起身子,避開他的碰觸。
「王爺!請不要再靠近了,蘋兒又臭又髒,只怕會污了王爺的手。」
親眼目睹藍蘋兒驚懼的神情,讓他既心憂又愧疚。是他傷她這麼深,她怕他,是理所當然。「蘋兒!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但我希望你能繼續相信我,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跟你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