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一定是朝子蕭。
一天當中,除了三餐他定時來開鎖,讓綠兒將膳食送進來之外,還會在子夜的時候來巡房一次,好確定鐵鏈是否安在,而這也是她惟一能逃出去的時候。
卿語霍然清醒,連忙按照心中的計劃,將繡枕堆在錦被裡,還把被子攏高,做出她窩在裡頭的樣子,床榻整理妥當,她才抱了一個大花瓶,躲在案桌下,伺機而動。
朝子蕭走到房前,照慣例確定鎖是否牢靠,每天總要走上四次,確定裡頭的人還在,主爺已經放話,萬一他弄丟了人,他這伏夜莊大總管可也要一塊問罪。
「哈……」朝子蕭打了個大哈欠,確定鐵鏈沒問題,正要轉身回房之際,忽然聽見房裡傳來呻吟聲,一下子咳嗽,一下子又喊疼。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頓時清醒丁大半,湊近門邊問道:「卿姑娘!你沒事吧?」
「朝總管……我的肚子好疼……疼的我快受不……」
卿語抖出個尾音,外人聽來,就好似真疼的渾身發抖一般。「朝總管,能不能……幫我請大夫……我好難受呀……」
糟了!如果她出事,他鐵定也吃不完兜著走。
擔心真惹出事端,朝子蕭連忙解開鐵鏈。
而另一方面,原本該在書房裡查賬的善求恨,則是一反常態地合上賬本,閉上酸疼的雙眸,眉間有著壓抑許久的痛苦。
狹長的眸掠過窗欞,直視眼前的那棟宅子。
她就在那裡,她已經讓他關上六天了,其實問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關她,只是帶著報復的決心想折磨她,而囚禁她,只是他的第一步。
不可否認的,十三年未見,她出落得更加標緻動人,他還沒忘乍見她時,所帶給他的震撼,甚至在瞧見他喚她的名兒時,她出現的驚訝神情,讓他有一瞬間的衝動,想擁她入懷。
她錯愕的表情,像是在告訴他,她並沒有忘記他!
是嗎?她真沒忘記他?
「哼!」善求恨冷哼—聲,眸裡陡現冰寒。她沒忘的是過去溫文儒雅的他,而不是現在有如索命夜叉的他。
因為漠府,他成了這副德州:,他是該討回些許公道。
善求恨霍然站起身,走出書房,—意識往囚禁卿語的房間走去、聽說地最近鬧得凶,他倒要看看地有什麼資格,跟他要性子。
* * *
朝子推升房門,走近榻前。「卿姑娘,你怎麼著?要不要緊?」
他才剛伸手要掀開錦被,忽然後腦杓就被重擊,他感覺到濕滑的液體流下他的頸間。
他撫著腦杓上的傷,血水沾滿他的掌心,他驚愕地轉過身,瞧見頻頻吸氣的兇手一一漠卿浯。
「你……」他伸出指頭,顫抖地指著她,瞠大的雙眼無法置信。
「對不起!我無意傷人。」他非昏不可。
卿語咬唇,捏緊手中還沒碎裂的花瓶,閉起雙眼再往朝子蕭的前額擊去。
鏗鏘———花瓶這次真碎,而原木已經暈頭轉向的朝子蕭,身軀立挺挺地往後倒去。
「對不住……」卿語搗著臉,不敢多看他淒慘的下場一眼,匆匆道了歉迅速逃離房間,從幸這莊裡人少,她剛剛那一敲,應該不會驚動旁人才對。
循著先前的記憶,這次地很快摸刊大門邊,她先停下腳步,拍拍氣喘吁吁的胸口, 看著緊閉的大門,感到—陣欣喜。
不過有—上回那不愉快的記憶,她決定這次不從大門走,圓溜的眼四處張望,赫然發現牆壁邊堆著兒盆殘破的花盆。
這次地就決定用爬牆的!
卿語躡手躡腳來到牆邊,熟練地堆起花盆,這件事她老早就做過了,這回一點也不陌生。
「可以了。」她拍拍手上的泥沙,瞧瞧自個兒的傑作,滿意的不得了,不僅疊出最高的高度,還擺得相當穩,地簡直是天生爬牆的料。
得意了好一會兒,卿語吸氣小心翼翼,站上最上頭的那個花盆,無奈牆邊比她所預料的還要高上許多,她根本看不到另一邊,不過這也不是她擔心的重點,她該想辦法攀上去才是。
「這裙還真麻煩。」
發現絲裙讓突出的磚塊結勾住了,卿語粗魯地撕下被勾住的地方,努力了老半天,才把右腳給掛上牆頭。
「嘿咻嘿咻——」
她一邊吆喝著,一邊使出力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坐在牆頭上,往另一邊望去,險些讓她嚇出一身冷汗。
莊外不僅一片漆黑,離牆邊不遠處,她還看到些許波光搖晃,由於夜太黑,她也看不清楚,隱約猜測那兒可能有一條溪,這下她可要當心了,萬一爬下牆的時候沒有爬穩,一個不小心,她可能會栽進那溪裡。
別怕。漠卿語,你可以的。
眼看再撐一下,就可以逃出伏夜莊,她拚命鼓勵自己要爭氣,好不容易翻過牆頭,小腳努力想要找到著力點,陡然一個不小心,腳一滑——
「啊……」
卿語尖叫一聲,雙手及時攀住牆頭,這才沒摔了下去,不然這一摔鐵定屁股開花。「好險……」她吸著氣,慶幸自己大難不死。
不過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她現在全靠雙手攀住牆頭,才勉強支撐住身體,可是她的手臂已經在發酸了,能撐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正當卿語處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尷尬境地時,眼角餘光忽然別見一抹高大的身影朝她走來。
病急亂投醫的卿語,無暇顧及三更半夜的哪有人會湊巧經過,連忙以僅存的力氣喊道: 「喂!那位大哥,能不能來幫幫我,我快掉下去了。」
等了半晌,他沒有回答她,當她要再開口討救兵時,猛然感覺到有人握住她的纖腰。 「喂……你、你……」她臉頰一熱,沒有料到對方戒是大膽。
來不及反應,鉗住她纖腰的大掌一個使勁,輕輕鬆鬆地便將掛在牆上的她,給救了下來。
卿語堆滿笑容地轉過身來,打算向對方好好道謝一番。「大哥!小女子……」
「忙完了嗎?」來人嗓音低沉有力,
從她溜出房門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跟上她,他倒要看看,她想在他而前玩什麼把戲,看來偷溜這個戲碼,她還玩不膩。
剎那,卿語臉上的笑容僵住,雙眼圓突,菱嘴兒驚愕地張成圓形,好半天說不上話來。「你、你……」
看著她錯愕的小臉,一股笑意襲上善求恨的心坎,但仍他緊抿著唇,不願露出一絲笑意。
「看來我這主人當得很失敗,才會留不住客人,是嗎?」
他陰冷的表情不帶一絲情感,讓她看得頻頻吸氣,渾身抖得快散了,抖個不停的手指控訴般地指著他,僵硬又勉強地擠出幾句話:「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哼,笑話!」他冷聲說道: 「這裡是我別莊的範圍,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我倒想知道,莊裡藏了什麼魔物,讓你這麼想走,」
善求恨大手一抓,握住她的手臂,卿浯一急,慌張地想要掙脫他的鉗制。
不行。她不能再被抓回去。「放、放開我,我、找、我要離開這裡!」廢話,還不就是他住在這裡,她才想走呀!
「想走?」他又哼了哼,唇畔勾起一抹輕笑。「希望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湊巧對上他的眸,赫然發現他眸中噬血殘虐的冷情,卿語心頭倏地一驚,那是野獸的眼神,絕對不是個人的眼神,而他左頰上的森冷面具,彷彿就在暗示她,面具底下的也不是人臉,而是一張魔物之臉。
也只有魔,才會露出那種渴殺的眼神,
瞬間,她好怕,好怕接近他, 甚至懷疑,她是不是馬上就會被他刨肉割骨……
「你……」
來不及驚呼,下一刻她的人已經騰空,被他背負在肩上,而他則是大步走回莊內。
卿語驚慌地冷汗流洩而下,過於驚恐的她,竟然發不出聲音喊救命,只好眼睜睜看著自己又再度陷入賊窩。
爹呀!娘呀!女兒這輩子來不及侍奉你們了.
第五章
回到伏夜莊的廳上,三更半夜卻是一室明亮,燭火全點上了,下人戰戰兢兢地站在門邊伺候著。
而大廳上,此刻卻跪著兩人,一人是被打得頭破血流的朝子蕭,頭上的傷僅是隨意包紮,另一人則是綠兒,兩人低垂著頭,不敢望向怒火翻騰的主子。
除此之外,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早嚇暈,到現在還昏睡著,就等她醒來。
時間在等待的同時,顯得格外漫長,大廳上靜得連下人們吸氣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唔……」人兒動了動眼皮子,睜開丁雙眼。 「這是……」
卿語揉了揉雙眼,睜亮一瞧,這才知道眼前的情況有多麼不對勁,發現跟前跪著兩個人,她驚呼出聲。「綠兒?朝總管?」
「醒了嗎?」
低沉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她定睛一看,赫然發現她竟然——依偎在他的懷中。
「天啊!」彷彿被炙鐵燙傷般,她驚叫地彈跳離開那溫暖的胸膛,怎麼也不敢相信,她會靠在那種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