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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羽嫣

  『我真的好怕……好怕……』她泣不成聲的模樣,增添了他的罪惡感,他想安慰她幾句,無奈他從來沒有做過安慰女人這事兒,他的一雙手就僵在空中,想幫她順氣也不是,想安慰她也不是。

  他困窘地說著。『沒事了,沒人會傷你。』

  『嗯……』低泣緩和下來,她的小臉蛋就枕在他的肩上,飽受好幾個時辰的驚嚇,讓她疲累不堪,眼皮也不知不覺重了起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安全了,她放心地閉上雙眸。

  察覺懷中的人兒一動也不動,他有些焦急,輕喚了聲。『求安?』突然發現,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我……好困……讓我歇一下好嗎?』她虛軟地說著。她真的好睏。

  上官翼微怔,不太習慣女人如此貼近他,當下還是決定將她『扳』下來。『我……』我扶你到床榻上睡?

  話還沒說完,耳畔就傳來她細微的鼾聲,他只好硬生生將沒有說完的話給吞回腹內,最後補上一句。『嗯,睡吧。』

  他挺直了身軀,好讓枕在他懷中的人兒,能睡的舒服一些。

  這事他原本就理虧,慶幸,她只受了皮肉傷,和一些驚嚇,否則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上官翼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他沒記錯的話,他剛剛用這一隻手勒住上官鴻的脖子,只為了逼他鬆開掐在她頸上的雙手。

  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做?算了,就當做他一時想不開吧。他不願去細究,這個舉動背後的原因,他只是慶幸,還好這回他沒有遲。

  他清冷的眸,落在懷中纖細的人兒身上,眸光不由自主放柔了。

  『抱歉,讓他傷了你。』僵在空中的雙手,隨手抓來他披掛在椅背上的外衫,再覆蓋在她背上,就怕她會著涼。

  他的心上,有一股莫名的激昂情緒激盪著,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竟然覺得胸口流過一陣暖意,沒有過去孤冷的感覺,還是……因為她?

  這個不請自來,緊緊貼在他胸口的人兒的體溫?

  或許有些不習慣,可他卻不排斥這種感覺,甚至還覺得有一絲被依賴的滿足。

  這種被信賴、被依靠的溫暖,他許久沒有感受到了。畢竟,他最在乎的人,卻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啊!

  步求安,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

  第一次,上官翼有瞭解一個女人的衝動。

  ※※※

  『該上藥了。』一道深沉的嗓音,從房間的另一角傳來。

  上官翼熟練地從櫃子裡拿出藥箱,走到床榻邊,拿出消炎的藥酒。

  『嗯。』求安乖乖伸出被抓傷的手背。

  上官翼細心幫她上藥,再拿出紗布,幫她包紮,他的包紮技巧相當純熟,顯然這事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從受到驚嚇的那一天開始,她就被留在月影樓養傷,幾天下來,真的只有『充滿驚奇』四個字可以形容。

  以往她根本沒機會在上官翼身邊,多待上一些時候,但在這段時間,他不僅親自幫她上藥,還請徐嬤嬤她們將膳食送到這兒來,好方便她用膳。

  即使他們還像之前一樣,鮮少有交談的機會,多半時候只有她吱喳個不停,他則是安靜聽著,雖然她不確定他是不是想聽她說話,至少他沒捂著耳朵嫌她吵。

  可也不能怪她多話呀,如果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就這麼僵著,她、她會更不安的。

  『大少爺,其實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可以回去了。』

  『抬頭,你的頸子還有傷。』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他抬眸凝視著她,專制地幫她上完所有的藥。

  『可……』她不是說她快好了,他到底有沒有聽見?他實在是個很固執的人。

  對於他親自幫她上藥的事,她雖然很感動,可他總是蠻橫地指使她,抬頭就得抬頭,伸手就要伸手,他要她做的事,好比上藥的時間與順序,永遠都是他決定。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好似她的傷,不過是他一份必須完成的工作,如果幫她上藥,只是出於他的責任,她寧可不要。

  『我自己來。』她看著他,態度格外堅決。憋了幾天的悶氣,今天,她決定由她自己來。

  他瞟了她幾眼,黑湛的眸子閃過幾許打量,似在猜測她鬧情緒的理由何在。

  收回視線,他淡淡開口。『抬起頭來。』

  『好啦!抬就抬。』氣、氣死人了,他還是一樣故我,根本沒考慮她的心情。

  話雖如此,她還是乖乖仰起頸子,他根本不讓她有違抗的機會,他在指尖上裹著棉布,沾了藥水,輕刷過她頸子上的傷處,他俯低身軀好方便上藥,卻也讓她嗅到屬於他的氣息。

  仗著他雙眼盯著她的傷口,她則是睜大眼注視著他,腦袋瓜不停思索著,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的五官、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只有這一刻,她才能如此接近他,近到讓她瞧見他眸中的認真,不再是以往她看過的漠然。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求安的怒火隨著這個發現而掩滅,她的小嘴微張,瞠大的圓眸滿是驚奇。

  歷經大劫而空白多天的腦袋,也恢復了運作,一個接著一個的疑惑,開始充塞在她的腦袋瓜子裡。

  為何她和上官鴻發生了衝突,上官翼卻選擇相信她?還救了她?

  還有那天,他為什麼剛好救了她?

  她記得她在門上瞧見的那個身影,還有上官翼救她的事,上官鴻老嚷嚷外頭有人……將這些線索聯繫起來,上官翼極有可能,一開始就在門外。

  推出這個結論,求安的心窩一陣緊縮,無法置信。

  『等等──你、你一直都在門外看著?』小手攀住他忙碌的手臂,圓澄的眼眸盯著他。

  他是在擔心她嗎?不可能,那只有另外一個可能。

  她頓了頓,語氣有些不穩,又繼續接著道:『還是你不相信我?』

  他看了她幾眼,沒有遺漏她眸中流洩而過的受傷情緒,他眸色一斂,褪去以往的冷然,選擇另一個較不傷人的答案。『你盡力了。』

  他承認,從她進去寶扇樓第一天開始,他就站在門外監視著,一開始確實是不相信她,可連日來他看到她的努力,他對她的觀感,也正逐漸改變中。

  『嘎?』這是什麼答案?

  『低頭,你的頸子後面還有傷。』

  他又往前欺近,壓下她的頭,讓她的前額貼在他的肩膀上。『先靠著我,等藥干。』他撩起她的長髮,繼續上藥。

  『喔。』這一刻,她又不想和他吵了,寧可他就這樣幫她上藥,她好喜歡這個姿勢。

  因為她可以更貼近他一些,她的臉蛋又熱的像被蒸熟了,他陽剛的氣息充斥在她的鼻間,讓她感覺一陣暈陶陶。

  小手情不自禁往前探了探,偷偷環住他的腰際,當然是在他沒發現的情況下,一顆心怦跳個不停。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可以了。』他放下她的發,而她則是趕緊收回一雙賊手,故作鎮定地離開他溫熱的胸膛。

  『麻、麻煩你了。』她羞窘地低下頭。

  『在傷勢痊癒前,你先別去寶扇樓,等他的情緒穩定以後再說,他傷了你,我很抱歉。』他極力維持淡然的口氣,縱使他的目光對她已不再單純。

  『啊,對了,上官鴻的病症,是他無法接受愛妻的死去所引發的,未必和你有關,別把罪都扛在自個兒身上,那只會苦了自己。』也苦了她,因為她不想見到,他獨自承受那些罪,有些事根本與他無關。『不打擾你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他怔忡地看著她飛也似逃離的背影,還看見她臉頰漾出的瑰紅色澤,他的嘴角意外揚起一點弧度。怎麼剛剛還氣呼呼的樣子,馬上變成嬌羞的女兒態?

  他唇上的笑意更深了,手湊近鼻端,嗅了嗅,除了有藥酒的味道外,還帶有屬於她淺淺的馨香,指尖也還留著綿嫩的觸感,心頭迴盪著她拋下的那句話。

  跟他無關嗎?偏偏他就是造成這件慘禍的罪魁禍首,雖然不同意她的結論,可他明白她的好意,只是他不懂,她為何如此在意他的事?

  或許,對她的感覺,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不然為何見到她陷入危險時,他緊張的屏住氣息,沒有思考立即衝了進去,就怕瘋狂的手足,真會誤傷她。

  他當然也知道親人的力量,比任何人的幫助都來的有效,但他因為愧疚,而不敢面對上官鴻,每看到他一次他就會想起,他是如此的無能,竟會讓親人遭遇如此慘禍。

  這輩子,他將注定孤老一生,不配擁有任何情愛,包括她。

  ※※※

  經過幾天的休養,求安好了許多。

  可她同上官翼說了幾次,他還是說,她的傷還未痊癒,不准她離開月影樓,明明她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她真的越來越摸不清他的脾性。

  雖然她上次真的被上官鴻嚇壞了,但她相信他會慢慢改善的,好不容易有一點成果,如果現在放棄,那真的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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