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見到他出去辦了什麼事,從早到晚就是坐在梅亭喝酒,甚至朋友來找他都是在梅亭裡接待,這梅亭到底有什麼特別……」
特別在梅亭是夢巧出入必經之處。
東方磊終於明白夢巧今天為什麼表現得如此不同以往了。想到上回夢巧對羽堂哥的評論,再推想到現在羽堂哥的詭異表現,他猜臆到羽堂哥必定也喜愛上了夢巧。只不知羽堂哥對夢巧說了些什麼,竟然使她變得如此激昂憤慨,什麼也不管就拉了他去圓房?
「嘯天倒沒什麼,但是威兒也快回來了,應付他最累了,不論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不露任何聲色,讓人根本無從鉗測他心裡到底擺什麼譜。我一直覺得他可能是家族裡除了你之外最驄明的人,所以我最擔心的還是他會發現到你的實際情況……」
似乎該是他出面的時候了,東方磊想,很多事他不出面是不行的。可是,一旦他出面了,有些情況也會變得更複雜而且……危險。
二十多年來,他幾乎是足不出竹園的,只有在逢年過三大節時,如果他身子挺得住,他就會到主屋去和大夥兒一塊兒過。但是他一向忍受不了那種氣悶嘈雜的環境,總是早早便離開了。
所以他對家族中人的印象,僅是娘將對那些人的主觀印象轉述給他知道的而已,他無法據之以判斷出將來可能會發生何種狀況,除非他親自與那些人面對面接觸過。
而從娘的敘述裡,似乎家族中除了二娘那邊有野心之外,其他都很穩定,從沒有出過任何狀況或表現出任何不滿的情緒。可他總覺得不僅如此,一定還有些娘沒注意到的地方。或者,該說是在娘掌握選擇下任掌權人的權柄之時,任何人都會在娘面前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忠心與能力,而將所有的醜陋遮掩起來。
以前他未曾思考那麼多,現在為了夢巧,他不得不考慮在如此不明朗的情況下,他到底該如何做最妥當?
湖石假山在一池清漪中浮起,一座彎轉平橋由岸邊伸向水中,再折入水中的巖洞裡,只此一橋便佔盡了湖石池上的風采,出人意外,不必踏上橋板,已勾起了巖洞中景色的懸念,已領略了夏季水洞中的清涼,加以山頂濃郁的常綠植物的配置,這就是竹園中的夏齋。
夢巧一向最喜歡夏齋的景致,而她雙手皆可舞出一套複雜繁瑣的劍法,可就是撥不來一根細細的琴弦,所以她總愛教東方磊在這兒彈琴給她聽。愛看他修長優雅的十指在琴上輕攏慢捻,琴韻悠揚淡淡悠遠,似行雲若流水,音韻裊裊不絕如縷。
愛他專注沉醉的神情,蠱惑於他幽幽細訴的樂音,歎服他出神入化的琴技,每每聽完之後,她總會發瘋似的不斷傾吐對他的深情愛慕,如癡似狂。
起初東方磊還真被她的花癡樣給嚇著了,可慢慢的他也就自然而然地習慣了她的坦直率真,繼而輿她互訴衷情。
當東方磊告訴夢巧有意出園之後,她先是攢了半天眉,然後拉著他來到夏齋的則室裡,開始教他流雲十七擒。他這才知道原來他的小妻子也會「一點」武功,難怪她單身一人出去逛都沒出什麼事。
流客十七擒是一套重技巧不重力道的擒拿手法,口訣簡單但深奧難懂,可區區一套擒拿手法自然難不倒天資過人的東方磊,而且以他的特異稟賦更且能事半功倍。
兩天後當他首次將整套手法緩慢但完整的施展出來後,發現妻子十分不滿地瞪著他。
「啊,娘子。我哪個動作錯了嗎?「從圓了房之後,東方磊就喜歡娘子、娘子的叫。娘叫她夢巧,她的外公叫她巧巧,可惟有娘子是只有他一個人能叫的,娘子……是他一個人的。
倏地瞇起了雙眼,」錯了?對啊,你為什麼不錯一點?」夢巧很不高興的說,彷彿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似的。「好,從頭來一遍,這次你要錯一點。」
「嗄?」他詫然以對。
翻了翻白眼,「老天,你真不會做人哪!」夢巧受不了地說。「相公,你知道我這套手法學了多久嗎?」
「一天?「想當然耳,他需要兩天的話,她應該是一天就夠了,有武功基礎當然學起來比較快嘛。
她黑著臉搖搖頭,一隻手往上比一此。
「多一點?那……」東方磊猶豫一下。「三天?」
衣柚往下滑了開來,潔白如耦的手再往上揮了揮。
他蹙了蹙眉。「五……五天?」
她手臂用力地往上揮動。
呆了半晌,東方磊吞了口唾沫。「不會是……十天吧?」
「當然不是!」她聲音冰冷得像長白山上的積雪。「是兩個月!」
張了半天嘴,他才緩緩闔上,有點尷尬地笑了笑。「這個……應該是你還要幫你外公行醫救人,沒辦法像我一般專心……」
夢巧面無表情。「胡扯!為了學這套手法,我們家特地在金田村逗留了一個月,就是為了讓我專心。」
東方磊不知所措地用力嚥下另一口唾沫。「那……那……準是你學的時候比較小,所以……」
「狗屎!因為這套手法艱澀難懂,所以在我幾乎把所有的功夫都學會之後,我外公才肯教我;正確練的時問是我十五歲時。」
「十五歲是很小啊,我現在已經二十四……」
「放屁!我有一身武功的基礎,而你呢,啥也沒有,還帶著一身病!」夢巧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度。
窒了窒,東方磊狀似難堪地說:「我就如道你嫌我身子……」
冷哼一聲,」少給我來這一套顧左右而言有!「她走到他前頭仰首盯著他,他的身子不好,肉少長了好幾斤,身高倒是一點不減,十足東方家族特有的高個子。
「我說少爺,我救了你的命不是嗎?」
他直點頭。」是啊,我很……「」那你不感激我嗎?」夢巧拿著食指猛戡他的胸口。
東方磊猛點頭。「當然感激。我……」
「感激我你還故意給我難看!」
他慌忙搖頭。「我不是……「仰得脖子都酸了,她倒退兩步。
「雖然它很難,但它也是最適合你身體狀況的,所以我才想試著教教你,想著真不行的話再換別的,結果呢?「東方磊苦著臉。「我……」
「結果你卻要它來給我難看?!「他雙手狂搖。「不是,不是……」
她擺擺手,「算了,以後我再也不管你了!」說不管就不管,她轉身便離開。
東方磊忙追上去拉住她。「別這樣,娘子,我以後……」
「別拉我!」甩了半天甩不開,夢巧只好拖著他走了。
「娘子,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會錯好多手,真的!」
「來不及了,少爺!」
他求饒,「娘子,我會從頭錯到底,可以嗎?」
「那我教你斡麼?好玩嗎?」
「呃!那……錯一半……」
夢巧偷儉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人家說床頭吵、床尾和,她這可是在為床尾和做準備理運動哪!
真有趣!不是嗎?
第五章
光陰似箭,那應該是在形容快樂的日子,痛苦的日子只會愈過愈慢而已。老實說,夢巧隱瞞大家的理想時限是一年,這開開心心的半年實在太快就過去了,再過個半年不頂好?可也沒法子,大夫人就快壓不住大夥兒的猜疑了,尤其是東方威回來了,他那直視探索的銳利目光實在讓大夫人有點招架不住。
東方磊決定是該露面的時候了。畢竟,他不僅是大夫人的兒子,更是東方世家的繼承人,沒道理不讓別的族人知道他的情況。
「娘,就冬至夜吧。」
東方磊明白告訴娘親他要走出竹園的時刻,大夫人沒理他,反倒轉向夢巧。
「夢巧,他可以嗎?」
他無奈搖頭。「娘。巧巧沒點頭我敢這麼說嗎?」
依然沒理會他,大夫人始終望著夢巧。
夢巧微笑。「可以了,娘。磊哥的情況比我想像中好 只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他應該可以應付得過去的。」
「確定?」大夫人不放心地想再確定一下。
「放心,娘,我會照看著他的。」夢巧像立誓般作下承諾。
拍拍媳婦的手。大夫人有志一同地說:「那就讓我們婆媳倆一起來保護他吧。有什麼難的,我們全替他擋了!」
真不知道這是何種滋味?東方磊頗覺怪異,讓兩個女人來保護他?
老天!她們到底還當不當他是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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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巧匆匆走向竹園口,當小燕來通知她蓉蓉要見她時,她還真有點狐疑。往日碰面時,彼此不是裝作沒看見,要不就互送剝皮荔枝兩顆,別說談話了,就是好臉色也沒瞧見過。這會兒蓉蓉卻要見她?
有什麼陰謀嗎?
遠遠瞧見一身粉藍團衫、披風的東方蓉正若有所思地望著一株桃樹發呆,憑良心說。東方蓉雖算不上天仙絕色,卻也另有一股嫵媚韻味是他人難及的。最醉人的是她那雙斜長上挑的丹鳳眼,微微一瞄。似勾人心奪人魂,迷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