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點頭。「哀家是認為皇上早該立後了。」
「那麼……」齊天君慢吞吞地拉長了語句。「兒臣若想立德妃為後呢?」
雖是預料之中,太后仍是倒抽了口氣,旋即衝口道:「絕對不可!」
「喔?不可?」齊天君眼瞼半閱,好似無聊得快睡著了。「為何不可?母后當有很好的說辭吧?兒臣洗耳恭聽。」
「她是平民出身,不夠格母儀天下!」太后斷然道。
齊天君嘲諷地笑笑,「兒臣記得母后也是平民出身吧?」
似乎已有所準備,太后立刻反駁,"可哀家是書香世家出身,德妃卻是商賈之女。」
齊天君抓起酒杯一口飲盡,再慢吞吞地放下酒杯,雙眸轉至前方戲台上。
「母后,兒臣的太祖母可也是商賈出身喔!」
太后呆了呆,「真的?」說著忙將詢問的眼神移至國舅那邊,國舅皺眉想了想,而後無奈點頭,她輕啊一聲,半晌,她又道:「她進宮不久,若立她為後,恐後宮不服!」
「啊,這倒是,皇后統領後宮,若嬪妃們有人不服,她這皇后就很難做了。」齊天君贊同地點點頭,雙眸徐徐移到梅貴妃臉上。「不過沒關係,哪些人不服,叫她來跟兒臣說,兒臣保證讓她心服口服!」
梅貴妃抖了抖,忙垂下眼。太后和國舅相顱一眼,國舅臉容稍沉,雙眼不斷使著眼色,太后咬咬牙,隨即也沉下臉來對著齊天君。
「皇兒,哀家要你立梅貴妃為後!」
又是皇兒?
齊天君心中冷笑著,神情陰驚到極點。
「是嗎?太后要朕立梅貴妃為後?」
輕細卻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森語氣,令聽聞者皆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太后更是心驚膽戰。那回她要齊天君提拔曹氏子弟為官,齊天君便是以這種口吻拒絕她,而當她以太后的身份欲使他聽命時,他卻以皇上的身份警告她後宮嬪妃不得干預政事,念在她初犯而恕過,若然再犯,同樣要人冷宮度餘生。
當時齊天君的無情絕然口氣,她仍記憶猶新,就如此刻一般無二致,嚇得太后不敢回話。
「嗯?太后怎麼不回答朕?太后要朕立梅貴妃為後嗎?」
太后瑟縮了縮,國舅忙暗中扯著她的裙擺,梅貴妃也直眨眼,無奈,太后很勉強地點了頭。
「哀家……希望皇上立梅貴妃為後。」
「喔……原來是希望……」齊天君松下臉色,又換上嘲諷的神情。「朕還以為太后忘了朕才是一國之君,天下間沒有人能夠命令朕做任何事哩!」
齊天君的雙眸緩緩掃過神色極不自然的三人,最後回到太后臉上,他再度用手支著下頷。
「不過,很抱歉,母后,兒臣恐怕要令母后失望了,因為兒臣從來沒想過要立梅貴妃為後,而且,兒臣也暫時不可能立德妃為後。」
三人聞言同時鬆了一大口氣,但太后還是忍不住要問:「為什麼?」
齊大君無奈的開口,「因為德妃根本不想做皇后。」
第九章
三月初三水節,這一天,男女老少都要到水邊洗濯,象徵洗去一年的塵垢和積病。皇上則會開放金明池、瓊林苑、金水河供騎射、競龍船、觀百戲,又在臨水殿賜宴,看池中爭標,君臣同樂二則後二十日,熱鬧非凡,盛況空前。
但是可柔沒得去,因為齊天君擔心場面太亂照顧不到她,所以她只能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在干龍宮內到處亂晃,邊暗自摘咕埋怨不已。
好煩!
真的好煩!
齊天君明擺著就是不放她走,甚至要小順子看她看得緊緊的,就怕她溜了似的。她實在不耐煩了,忍不住想用更激烈的手段來逼他。可是就連她跟他、端他,甚至揍他幾拳,別說是發怒了,他甚至還笑瞇瞇地挪揄她力氣不夠大,最好去學武練練身子。
一火大,她索性衝到御書房去畫花了他的奏摺,這下總該要生氣了吧?
真是活見鬼!他居然只是揚了揚雙眉,而後批評她的畫實在不怎麼樣,還建議要請個先生來教教她。
她真是沒轍了!
想找小翠發發牢騷,可小翠近些日子來卻老不見蹤影,好像是和干龍宮的某個禁衛軍對上了眼,頻頻去找對方「溝通」心事。而小翠不在,小順子就更像只跟屁蟲似的跟得她煩死了,結果唯一能靜下來的地方就只剩寢殿了。
有趣的是,一把自己關在寢殿裡,她才發現整個干龍宮她幾乎是在透透了,反而寢殿內卻沒仔細「看」過。那怎麼行,自己住的地方都沒「搞」清楚,這很丟臉!
於是乎,一件件的龍袍被扔了滿地,各式各樣的靴子東一支西一支,柬髮冠、通天冠、翼善冠—一掛上鏡台、衣架、中架、盆架、燈座上。
最後,她來到那座上有暗鎖的三彩櫃前,歪著腦袋打量好半天後,她聳聳肩,三不管的拿來燈座將鎖給敲開。裡面是好幾個小木盒子,有長、有方,她順手就拿起第一個打開。
哇!她一見就驚歎著將裡面的東西拿到化妝台前的燈座旁細看。
那是一柄精緻華美的匕首,五寸長的刀身全以純粹的白金打造,琥珀的劍柄上嵌綴著十二顆豆大的明鑽排成菱形,有如十二顆星星在閃耀,刃面上,更嵌合著一枚形同八角的絲翠,因為絲翠很大,所以刃身也比一般匕首寬厚許多。
這實在不像武器,而比較像是價值昂貴的藝術品,但那鋒利的刀刃卻又清清楚楚地說明這的確是件能傷人的武器。
但是它真的很美哩,如果她偷偷把它藏起來,他會不會來跟她要回去?她要假裝不知道嗎?還是再看看其他木盒子裡的東西是不是都這麼吸引人,若是,乾脆把整座三彩櫃……
「你在看……」
心中正想著見不得人的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她猛抽一口氣,反射性地回轉過身,而後,她霍地屏息瞪著一臉震驚的齊天君,沒有人出聲,彷彿時光就此靜止。好半晌,兩人同時向下望去,只見鮮血正從齊天君胸腹間流出……
「不!」她驚恐地低哺,「不!我不是故意的!找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聲音顫抖得彷彿風中落葉。
他忍著痛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邊吩咐著她,「不要怕,更不要聲張,去叫小玄子進來,他就在寢殿外,快去!」
可是她已經嚇傻了,兀自前前念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
「可柔!"他用力搖了搖她。「鎮定一點,沒事的,快去叫小玄子進來,記得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快點!」
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找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放心,我不會怪你的,」他溫言撫慰著。「來,乖,聽話,去叫小玄子進來,嗯?」
忍不住又往下瞥一眼,她立時硬咽一聲,便踉踉蹌蹌地衝出去。
緊緊摀住痛楚來源,齊天君咬緊牙關慢慢走向床榻,他才剛坐下,小玄子已急步跑了進來,一眼瞧見齊天君胸腹間居然插著一把漂亮的匕首,他差點把魂都給嚇掉了!
「皇上!怎麼……」他驚呼。
「閉嘴!"齊天君低吼。「你不能小聲一點嗎?你一定要搞得人盡皆知嗎?」
小玄子忙壓下聲音,「皇上,找立刻去請大醫……」
「不!"齊天君立刻否決。「去找六王爺,告訴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知道該怎麼做,快去!」
「是,皇上!"小玄子回身就跑。
還好六王爺也跟著皇上從盛宴上溜了回來,而且還被「罰」在御書房代為批閱奏章,毋需他到處去找。
鼻涕眼淚流滿臉的可柔連忙過來扶著齊天君躺下,嘴裡還是喃喃念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噓,別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齊天君柔聲道。「是我不好,我不該突然出聲嚇到你,這是我自找的,你別自責,真的,我真的不怪你。」
她迷濛淚眼盯住他好一會兒,才抽噎著說:「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容忍找?為什麼要對找這麼好?為什麼?」
齊天君虛弱一笑,「這還用問嗎?因為我愛你,我寧願死在你手上也不願意失去你。」
可柔扁了肩嘴,隨即嚎啕大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答應你,我不離開你了,我不再故意惹你生氣了,我……如果你討厭我,我會自己去死,我絕不要再傷害你,我發誓,真的,我發誓!」
齊天君的臉色雖蒼白如紙,但神情卻是異常的平靜滿足,他抬手抹去她泉湧般的淚水,微笑道:「你還是不明白嗎?相信我,我永遠不會厭倦你的。」
可柔猛點頭,「好,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挑起單邊眉毛,齊天君打量她片刻,而後搖頭。
「不,你不相信我。但是沒關係,等我們都老了以後,你自然就會相信我了。」
可柔還是猛點頭,"好,好,你說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