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多想,梅貴妃相當不雅地跳了起來。「皇上,臣妾忘了還要到太后那兒去接回大皇子,請容臣妾告退、」「去吧。
梅貴妃拉著不情願的曹玉蘭匆匆離去,而小玄子和小順於也很機靈的偕同所有宮女退下,於是主殿中只剩下滿心詫異的可柔和齊天君。
「你……不……皇上向我……不……臣妾道歉?」
齊大君輕笑,「我向你道歉。」
「你……呢……皇上為什麼要向我……呃,臣妾道歉?」
手背輕撫著可柔的面頰,「其實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絕不是存心要捉弄你"齊天君歉然道。「沒想到你會這麼生氣。」
「可是……」可柔緩緩垂下眼瞼。「皇上不應該向人道歉的。」
再次抬起她的下巴,齊天君對上她的瞳眸,眼神溫柔得似乎可以滴得出水來。「丈夫可以向妻子道歉吧?」
丈夫?
多奇妙的兩個字,讓感動的暖流倏忽從可柔心頭流過,溫馨得令人禁不住要歎息。
對,他是丈夫,一個擁有三妻四……不,是一大堆妾的丈夫!
朦朧的目光在剎那間又轉為冷硬,可柔淡淡地撇了撇嘴。
「皇上恐怕搞錯了,臣妾不過是個小小的妾而已,既不是皇上的妻子,也不是皇上唯一的妾。」
齊天君的眼神黯了黯,在心中歎息,果然,她就是不能容忍這點,他還是只能慢慢來。
「好吧,我們不談這個了,陪朕到花園走走好嗎?」
「對不起,臣妾不想散步。」可柔冷然拒絕。
齊天君不在意地笑笑。「那……下盤棋?」
「臣妾不會。」
「聽戲?」
「沒興趣。」
「看鬥雞?」
「好殘忍。」
沉默片刻——
「朕教你騎馬?」
"太粗……」她突然頓住,繼而雙眸驚喜地大張,忍不住歡呼道:「騎馬?你要教我騎馬?不是騙人的?你真的要教我騎馬?我真的可以騎馬?真正的騎……」她突然又頓住,然後短暫的靜默一會,跟著輕咳兩聲,才再次垂眼斂眉。
「太粗魯了,不適宜臣妾。」
齊天君瞪著眼,面頰微微抽搐了下,接著眨了好幾下眼,喘了口氣,可是,不行,還是忍不住……於是,笑意從他嘴裡盡情地宣洩出來,可柔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不在意地走向殿口。
「小玄子,吩咐御馬監,朕和德妃要騎馬!」
飛燕宮後方有一座小小的湖,名曰小燕湖,湖旁除了八角亭和白石花叢外,有一片小小的柏林,可柔大都在柏林中看書畫畫或做點奇奇怪怪的事。
所謂奇奇怪怪的事,就是到小燕湖裡偷抓鯉魚到柏林裡烤來吃,而裊裊炊煙總是讓宮女、太監們老是以為失火了,或者和小翠兩人脫光腳丫子在裡頭玩捉迷藏等,只要在柏林裡,可柔就會回復本性,成為一個活潑頑皮的女孩子。
「娘娘,您在裡頭嗎?娘娘,奴才有事稟報!」小順子在柏林外頭叫著。
躺在樹葉叢中的可柔蹺起腳丫子晃呀晃的。「幹麼?在外面說就好了!」
「回娘娘,皇上要奴才問娘娘,是否有興趣和皇上去騎馬?」
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興趣!」可柔不屑地回道。自從他教過她幾次之後,她就自己會騎了,幹麼還要和他一起去騎啊?她自己不會偷溜去騎嗎?
「那娘娘,皇上教您射箭就有興趣了吧?」
「傷害小動物太殘忍了,我也沒興趣。」可柔閉上眼。
「蹴蹄呢?」
她無聊得快睡著了,「小順子公公,我可是個娘娘,哪能去玩那麼粗魯的玩意兒。"可柔不耐煩地說。
片刻的靜默後——
「如果皇上要帶您出內城外逛逛呢?」
可柔沒有回答,柏林外的齊天君、齊天文和小順子、小玄子正感詫異時,只聞一聲呼聲傳來,滿臉興奮莫名的可柔已經撩著裙子、光著腳丫子衝出來了。
「真的要到外城嗎?上天橋嗎?上大府井大街嗎?吃糖葫蘆嗎?聽相聲嗎?上八大胡同嗎?上……」
八大胡同?
四個男人八眸驟睜,可柔也猛一下的噎住了喉,又一陣靜默……
可柔慢慢放下裙擺,斯文地站直,高雅地一襝衽,神情淡然地輕言細語,「請皇上恕罪,良家婦女不宜拋頭露面,恕臣妾不能從命。」
齊大君怪異地凝視她半晌,而後任由狂笑聲衝口而出,不理會可柔的尷尬,他逕自吩咐著。
「小玄子,去準備一下。朕要和娘娘逛大街去啦!」
這會兒可柔正躺在柏林中的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一臉疑惑的凝望大空。
她想著為什麼自己不給開大君好臉色看,而且已想盡辦法激怒他,可是他就像是沒脾氣的好好丈夫似的,總是一再的容忍她,逗她開心。她真是有點沒轍了,而齊天文又常常來湊上一腳,讓整個狀況似乎是愈攪愈亂了。
尤其齊天君至少還要上朝、批閱奏章什麼的,可那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六王爺整天沒事幹,隨時會突然蹦出來嘲笑她一番……
「啊,娘娘好悠哉哪!」
才想著時,便傳來一句話,嚇得可柔驚呼一聲,忙從草地上跳起來拉好裙擺,小翠也手忙腳亂的替她穿上白襪、鳳頭鞋。
齊天文凋侃的目光在她微紅卻神情淡然的臉蛋上掃了一圈,他的笑容更深了。
都不曉得穿幫幾百次了,可她每回總還是能擺出最無辜淡然的態度來面對任何人,就好像她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都只是一個典雅脫俗的姻靜女子,至於那個老是出糗的頑皮姑娘,則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王爺安好。"可柔襝衽道。
齊天文雙眉一挑,戲謔之色飛閃而過,「娘娘安好。」說著,他雙手抱拳很誇張的長揖至地。要玩就大家一起玩!
小翠噗哧失笑,連忙又掩住口,可柔狠瞪她一眼,裝作沒看到,小翠也上前一步施禮。
「奴婢見過王爺。」
「免了。」齊天文擺手,而後背手在後閒閒踱著步。「娘娘在……咳咳……沉思嗎?」
可柔垂眼斂眉,低聲的說:「本宮在思過,」為什麼還是不能激怒皇上好進冷宮呢?
齊天文有趣地抿了抿唇。「娘娘何過之有?」
「是人豈能無過?當日省之,以改咎願。」可柔鎮定地回道。是方法不對?還是不夠狠?
眼珠兒一轉,齊天文倏然一笑。「若娘娘不介意,本王倒可提醒一、二。」
你去死吧!可柔心理怒罵著,但臉上面無表情。「本宮感激不盡。」
齊天文笑得頑皮。「既然娘娘不介意,那麼本王就不妨提醒娘娘,人不能太自私,有樂需共享之,所以娘娘以後要抓魚烤,千萬記得吆喝本王一聲。」
「本宮……」可柔輕咳。「不明白王爺在說什麼。」這事死也不能承認,宮裡的湖魚只能觀賞,焉能進腹,要吃也只有皇上能吃。而且她還說先帝有一寵妃喝醉酒也去湖裡抓魚來吃,結果倒媚的卻是寵妃的貼身宮女,她可不想害了小翠。
齊天文聳聳肩,靠著一棵大樹,好奇的目光在可柔身上掃來掃去。
「娘娘,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裝出這副樣子來?我是說,你的真面目我們都很清楚,你再怎麼裝也是枉然,何必這麼辛苦呢?」
可柔的眼底掠過一絲懊惱,瞥著他半晌,只簡單的說:「我娘。」
齊天文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令堂希望你能成為一位溫柔嫻靜、知書達禮的脫俗女子,所以你就委屈自己在人前做另一個人。可是你這樣不會太累嗎?」
可柔深深的凝視他一眼,而後微微仰首向天。
「我爹已經讓我娘失望了,我不能再讓她失望。」
齊天文領悟地點點頭,「為了孝,你願意忍受這種辛苦委屈。」
可柔無語望青天,齊天文同情地瞧著她,片刻後——
「可是你這樣真的很可笑耶!」
可柔僵了僵,旋即跳起來怒瞪著一臉滑稽表情的齊天文。
「齊天文,你敢取笑我?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瞧見她怒火亂噴,齊天文趕緊跳起來逃開,可柔撩高裙擺怒吼著追上去。
「齊天文,你站住,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聽到沒有,站住,我要宰……」
盲目的追逐間,淬然,可柔一頭撞上一道堅硬的障礙物,令她怒火更燃,口不擇言地就咆哮著,「是誰?竟敢擋住本宮的……啊!」
可柔猛然噎住,不知所措地瞪著那雙笑意盎然的瞳眸。
「你……你怎麼在……」
驀然問她又想起自己的「職責」,倒抽了口氣,她連忙把手一鬆,放下裙擺,快速的稍加整理一番後,優雅地行禮。
「臣妾見過皇上。」
齊天君輕咳一聲,瞟一眼不遠處捧腹人笑的齊天文,勉強憋住笑意,轉眼睇著可柔。
「愛妃免禮。」
愛妃?!可柔驀地抬首瞪大雙眸。
嘔!好噁心喔!
「奴才叩見皇上。」
齊天君點點頭,「起來吧。」說著,他朝側殿裡望了望。「朕又沒膳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