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點了點頭。
「你愛他?」
莫莉又點了點頭。
「可是你還是要離開?」
「嗯——」
「莫莉,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逃開並不是惟一的方法。」
凱平看著莫莉妍麗的背影,只見她的雙肩輕輕地顫動。
她緩緩地轉過身來,眼裡噙著淚還含著笑意自嘲地說:「是啊!我只知道這個方法,不是嗎?在還沒有失去以前,我還來得及離開……」
「莫莉——」凱平怔怔地望著他深愛的女子。他在失去後才知道珍惜,見她正在輕泣,想到那珍珠般的淚水並不是為他而流,他的心尖銳地刺痛著。
「凱平,我們做永遠的好朋友好嗎?」
當莫莉說出這句話時,凱平就該明白了,他只能默默地守護著她,站在友情的那一端,永遠都無法再跨越過愛情的範疇。友情,是沒有翅膀的愛情,他不禁懷疑,或許他們根本從來沒有飛翔過。
「嗯——」凱平黯然地回應。
「那麼今晚陪我,我不想要一個人,可以嗎?」
「當然可以,可是你——」
「凱平,我想要請你幫我演一齣戲——」
「什麼戲?」
「一個終場謝幕的戲。」
……*◎*……
白洛可預計要停留在紐約兩個禮拜,可是對於莫莉的音訊全無,他慌亂得幾乎要瘋狂,不時脾氣火爆、失去控制,週遭的人都當他是個毒蛇猛獸、般,避之惟恐不及。他驕傲地不去打聽她的行蹤,為了讓自己不要想太多,他不眠不休地將兩周的工作量在幾天內就完成了,連律師事務所要簽下一個大案子,他都抽身不接。
最後一天,白洛可和客戶相約在曼哈頓的餐廳,他順路經過第凡內珠寶店的櫥窗前,他想到了莫莉,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十分鐘後,白洛可的西裝外套裡擺著一個藍絨盒子。
十二個小時後,白洛可從紐約飛到了奧斯汀,他快步地走出機場,跳上了他的銀色跑車。
奧斯汀近來天氣多變,雖然是白天了,還是陰沉沉地帶有幾分寒意。
他來到莫莉的公寓門口,看到莫莉的車子停在不遠處,更確定她一定在家。
急促的敲門聲不斷。
門開了,白洛可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卻見到一個披頭散髮、清瘦的年輕男子,袒露上身,只著一件短褲,張著睡眼惺忪的雙眼。兩人都有點訝異,怔怔地看著對方。
「莫莉在嗎?」白洛可清了清嗓子,困難地發問。
「你是誰?」凱平問。
「你又是誰?」
白洛可眼中的敵意漸漸升起,像是蓄勢待發的野獸,瞪著眼凝視著對方,隨時準備將對手撕裂。
凱平不甘示弱地說:「哼!我是她在紐約的男朋友,莫莉還在睡覺,你找她有事嗎?」他悄悄打量著白洛可,他竟然還比他高出了半個頭,黑色的皮夾克裡包裹著完美的體態,他的五官耀眼炫目,眼中還流露出一股目中無人的驕傲和不顧一切的自信。凱平心裡受到了打擊,他倏地明白,莫莉為什麼可以這麼快地就愛上這個人。
「走開!不要擋路,我要見她!」白洛可粗暴地將凱平推開,逕自進了門,一路走到莫莉的臥室。
「喂——」凱平追喊著。
白洛可的頭猶如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記,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臥室裡四處散落著男女的內衣、襯衫,還有長褲,床上一片凌亂。
浴室傳來了淅瀝瀝的水聲,莫莉一定在裡面。白洛可心想。
「你怎麼可以隨便闖進別人家裡,你懂不懂法律?你再不走,我就要叫警察了。」凱平追上來說。
「住口!臭小子,我比你還懂法律,你要叫警察,電話就在那裡,號碼是九一一」白洛可嘴裡嚷著,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扇浴室的門,就是這一道門將他們阻隔在兩個世界裡。
凱平被白洛可大罵,心裡頗不甘心,「你就是白洛可吧!莫莉什麼都告訴我了,她說在奧斯汀有個人不時地糾纏著她,她還說承你幫了很多的忙,她不忍心拒絕你。你現在看到事實了吧!她答應了我的求婚,我現在是她的未婚夫,她是愛我的。她原諒我了,從昨夜開始,我們的關係已經非比尋常,你就死心吧!」
浴室的水聲猝然停止。
白洛可對凱平視若無睹,他走近浴室的門口,「莫莉,你出來,你出來啊——」
如果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或許男主角早就掉頭離開,可是白洛可從來就不會逃避。
浴室的門後寂靜無聲,白洛可一臉頹喪,用額頭貼著門說:「莫莉,你不出來嗎?你沒有勇氣面對我嗎?這樣也好……看不到你的臉也好,這樣我才有辦法鎮定地對你說話。」
浴室裡的莫莉還是沉默。
白洛可痛苦地閉上眼又說:「雖然我不能相信,可是我還是必須接受。我說過,只有一種可能我才會放開你,那就是如果你變心。我想你一定還記得,而且這麼不留餘地地告訴我,我知道了,莫莉,我不會強人所難,我在感情上從來就沒有勉強過人,雖然我恨輸這個字眼,可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徹底被你打敗了。我知道你一直在防備著我,我無意要傷害你,無意讓你為難,我只做我想做的,沒有什麼好傷感的,更無所謂虧欠或負擔,就算是我從前負過的女人太多,所以在你身上我得到了報應。只是——我一輩子只會有這麼一次,那就是——我還以為你是惟一會讓我違反遊戲規則的女人,想不到……我、錯、了——」
白洛可的手貼在門上,定定地站在門後許久,眼神裡閃動著瘋狂的悲傷,他知道只要莫莉出來,他就會屈服在她的腳下,勇敢面對他一生從沒有經歷過的挫折。
莫莉和他只相隔半寸的距離,連彼此的呼吸都彷彿可以聽得見,奈何薄薄的門將他們的身體阻隔在兩個世界。
他傾聽門後的聲音,還是一片寂靜,只好頹然放下手,回頭看了看僵立在一旁的凱平,他撥開額頭上的頭髮,重新戴上他驕傲的面具,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公寓的大門。
莫莉知道他遠離了,她顫抖地長吐一口氣,只想要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
她靠著浴室的門蹲在地上,全身像被雨淋過似的顫抖,她捧著一條厚厚的浴巾緊緊地將臉埋起來,這樣子就可以掩蓋她的哭泣聲,這樣就可以不用看見任何殘酷的現實。
莫莉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有一種碎裂的聲音敲擊著她的太陽穴,她閉著眼想要聽清楚是什麼?
她昨夜就決定要讓自己的心變成像石塊一般的堅硬,不要有感覺、不能有思想。可是當她隔著浴室的門聽到了白洛可的話後,一字一句像鋼針一樣地射來,打得她堅如磐石的心,碎得四分五裂。
原來那是她心碎的聲音。
……*◎*……
莫莉睜著眼躺在床上,暗夜裡的天花板彷彿有一隻手,想要穿過她眼前的迷霧,替她撥開障礙。白洛可的身影就在前方,他全身籠罩著碧藍的光芒,凝視著她,不斷地對她說:「和我在一起,莫莉,和我在一起——」
她想要回答,張開口卻擠不出半句話,只有眼睜睜地看著迷霧又重新圍繞著她,她奮力地想要揮開——
她又在暗夜裡驚醒。
接下來的幾天,凱平一直留在莫莉身邊替她打包所有的物件,大型的傢俱大部分是租公寓時附帶的,小型的傢俱能送的就送人,其他的莫莉就全將它們擠進幾個大皮箱中。
凱平在收拾莫莉的東西時,無意間看到她想要丟掉的東西裡,有一堆白洛可留下來的文件,他隨意翻了翻,看到了裡頭有封莫莉寫給白洛可的信,他默默地拿出信折疊起來,揣進長褲的後口袋中。凱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舉動,只是潛意識裡覺得會有用到的一天。
「好了!凱平,我想你可以幫我提這兩箱回紐約!」莫莉頭上綁著紅色的牛仔布巾,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著收拾乾淨的小公寓。
「沒問題,只是想不到我這麼輕易地就把你勸回去了。」凱平的眼神帶著一絲遺憾。
「你後悔了嗎?後悔也來不及了哦——不要擔心,我不會再麻煩你的,我只有這幾件行李,要找個地方落腳實在太容易了,自從高中畢業以來,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莫莉,我不怕麻煩!你總是這樣堅強獨立,從來就不願意求人,要不是我這次死賴活纏的,你也不可能讓我幫你。」
「哦——我這是優點,還是缺點?」莫莉挑了挑眉,俏皮地問。
「都是……」凱平沉吟了一會兒,正色地對莫莉說,「如果你像別的女孩一樣,多依賴我一點,你就不會這麼輕易地離開我了。而我——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地就陷入別人的誘惑。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真的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