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到底?」曲冰冰詫異地蹙眉,「你還真想讓他娶你呀?嘿嘿,不是我打擊你——新婚之夜你就過不了關,因為,你剛剛還說了,你是完璧之身吶。」
「已經破了。」她胸有成竹的回答。
「耶?」曲冰冰驚得尖叫。
「還記得高一時我們有一次上體育課跳完鞍馬以後,我不是發現褲子裡有血嗎?」
「那麼一下下就……破了?」
「曾經的傷痛反而成為了日後的幸運。」夏可晴如哲學家一般攤攤手。
「可晴,你可要想清楚,」曲冰冰換上正經臉色,「這不是玩,是結婚耶!一聽到這個詞我就覺得恐怖,如果他真心愛你也就罷了,但你不要忘了,他的心裡還藏著另一個女人,你不覺得未來會有點……忐忑不安嗎?」
「傻瓜!」她努努嘴,「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嫁他了?就算我真的想,大哥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正願你現在說的這句是真話,愛撒謊的小孩,請好自為之。」曲冰冰老氣橫秋地搖搖頭,不再多言,踱到了書架的後面。
她又在騙人了嗎?呵,從小口才流利,她隨口就能編出一大串的謊言,而面不改色,有時候,謊話說多了,也變成了真的,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比如,那天她依在他胸膛上做的諸多美妙幻想。
一憶及她胡亂編派出來的那個小寶寶,可能有她的調皮和齊亞的漂亮,她就不自覺的微笑。
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應該是幸福的吧,即使,他心中仍藏著別人。
她自認不是貪心的人,從不追求完美,若幸福如斷臂的維納斯,雖然殘缺,但卻無比優美,她也認了,可惜,上天並不肯把這種殘缺的幸福給她,他現在,連見都不肯見她了,是故意躲她的,她知道。
還是找他解釋清楚吧,說那只是個沒有惡意的惡作劇,這樣,他們可以恢復友好,不必尷尬了。不過,惡作劇的原因她埋在心中的情感,是不能告訴他的。
出了圖書館,鼓起勇氣往男生宿舍走去。
這段時間,她經常在這一帶逛,有意無意的,想與他「邂逅」,但一瞧見他的身影,心又慌了,急忙躲到一株老榆樹的後面,看他疲倦的回來,巨大的背包在他肩上搖擺,似乎很沉,壓著他的肩和她的心。
她覺得她像個神經兮兮的偷窺者,大概多年以後回想起來,自己都會嘲笑自己。
沒等多久,他出現了,夏可晴剛想上前打招呼,卻猛然退縮。
這次,不是因為缺乏勇氣,而是因為,她發現他的身後跟著另外一個女孩——余灩光。
他……仍跟她有來往?
呵,夏可晴慶幸自己身前有那株老榆樹,在這難堪的時刻替她遮擋。
原來,他們並沒有分手,是她一相情願的樂昏了頭,以為時機到來,趁著女主角退場,她在他的舞台上可以當個替補演員,但她錯了——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可能這樣輕易的分手!那一天,只是情侶間的口舌之爭,很平常的事,卻被她這個外人想像得複雜。
她還指望騙他「負責」?可笑之極!
即使他以為自己跟她發生了關係,該見的愛人照樣見,一點也不衝突——她在他心中的份量,除了「無足輕重」外,別無其他形容詞。
原以為,他心中壓著罪惡感,所以如此忐忑心不安的來找他解釋清楚,只希望無辜的他能掙脫枷鎖,讓她也鬆一口氣,而此刻,目睹眼前這一切,應該不必擔心了吧?枷鎖,他早已自行解開,或者,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套住他的心。
但……為什麼她的心是這樣的沉重?比惡作劇時的內疚更加不快樂。
樹皮紋路深刻,她緊緊地揪住,指尖有些發疼。就這樣,夏可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另一端,余灩光忽然停住,「我不喜歡男生宿舍難聞的氣味,這兒空氣比較好。說吧,你等了我一天,不就是有話想說嗎?這兒沒多少人,有話可以盡量說。」
「灩灩……」齊亞深深的歎息,「那天……你說的都是真的?」
雖然,那天他看到了她堅決的眼神,但畢竟多年的感情盤旋不去,潛意識中仍不相信這場原以為刻骨銘心的愛戀只被幾句話就打發,他以為,過了兩三天,事情也許還有轉機,所以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他又去等她了。
沒料到,她仍是如此冷漠,雖然跟著他來了,也答應給他說話的機會,但那生硬的語氣,真是他的灩灩嗎?
「齊亞,我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什麼時候騙過你?」余灩光冷笑,「再難聽的話,我也是照說不誤的。」
沒錯,灩光最大的優點就是坦率,他當初會喜歡她,亦是被這性格中的剛烈吸引——就算做個壞女人,灩光也絕對屬於壞得徹底、壞得坦蕩的那一種,不屑掩飾自己的罪惡。
「為什麼?我們不是一直好好的?」這個問題很蠢,尤其從一個男生口中問出更顯窩囊,但如果不問,他不會死心。
「好?」余灩光的聲音像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是你覺得好吧?我可從來不這樣認為,齊亞,今天我就把實話告訴你,你聽清楚了——如果,我只是要一個男朋友,你當然是不錯的選擇,可是,如果我要挑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你絕對不是理想中的對象!」
「那天那個人……他就是你理想中的對象?」一個有太太、大肚便便的男人?
「他有錢,可以讓我買我想要的東西,這就夠了,其實我這個人並不貪心,很容易滿足。」
「我將來畢了業,也可以讓你買你想要的東西。」齊亞的眼眸裡有著懇求。
「是嗎?」她又一記冷笑,「什麼時候?五年?十年?齊亞,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越老越有魅力,女人老了就不值錢,十年以後,再漂亮的衣服、再昂貴的首飾,穿戴在我身上還有什麼意思?再說,如果你真的變成有錢人,憑著這副外表,肯定是諸多女人追逐的對象,我可不想將來整天提心吊膽!」
最後這一句,玩笑似的安慰,齊亞卻一點兒也不感到寬慰。
「我是真的不想再當個受氣的女店員了,每天面對那些太太們的臭腳,被她們趾高氣揚的呼來喝去,沒錯,我的確沒學歷沒本事,但幸好我還有這副不錯的身體,我要利用它,掙夠我想要的!」
余灩光像怨氣發洩完畢似的,語氣軟下來,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凝視從前的男友,「去找個合適的女孩吧,齊亞,聽說,大學裡有很多家境不錯的女孩子喜歡你不是嗎?不要再來找我了,愛情對我們這樣的窮人來說,是太奢侈的東西。」
不要再去找她了?
憶起多年以前,他倆剛相識的時候,是她主動來找他的吧?
他們是中學同學,學校的後面有一片櫻花林,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便悄悄的在那落英繽紛下相見。她總是比他早到,坐在腳踏車的後座上,兩條腿悠閒地晃呀晃,花瓣停留衣間,她明媚地微笑,像一道陽光射進他的內心世界。
她說,齊亞,我們交往好嗎?也許有很多女孩想跟他說這句話,但她是第一個大膽開口的,因此,她也成為了他的第一個女友,輕而易舉的把別人從他心裡踢開。
十八歲生日那天,她把自己給了他,兩人都是初嘗禁果,既興奮又害怕,那一夜,他以為兩人不止是交出了自己的身,還有全部的心。
何況,還有她到醫院墮胎的那次。
這對兩個學生來說,是很可怕的事,他記得自己守在手術室外,額頭上、手心裡、脖間、背上,全是冷汗,那是他們的孩子,因為來得不是時候,所以要被血淋淋地打碎、拋棄。
她終於出來了,虛弱地靠著他的肩,嘴唇沒有一點兒血色。「我以為你走了。」她說。
「怎麼會呢?」他顧不得醫院裡旁人的目光,一把將她抱起,抵著她的額摩挲,那一刻,有個決定暗自刻在心裡,他要照顧她一輩子。
但她顯然不屑於與他海誓山盟,現在,她要離開了,忘了那激情萌動的初夜,忘了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忘記所有美好,只為了華麗的衣服和首飾,頭也不回地離開。
齊亞覺得靈魂被掏空了,恍恍惚惚的。他全心全意守候的人,一下子,沒有了,這瞬間,他不知該站在原地,還是也像她那樣離去,記憶要他留下,現實卻讓他走。他……好捨不得。
「齊亞——」有人在叫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齊亞驚喜回眸,以為是余灩光在最後關頭改變了主意,但他失望了,來人是他這些日子幾乎忘記了的人——夏可晴。
幾乎忘記?呵,不如說是故意忘記。那尷尬的一夜,讓他「故意」要把她忘記。
心中的確有內疚,畢竟佔了別人的清白之軀,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一個酒醉後的錯誤,難道真像她調笑中說的那樣,娶了她?不,如果繼續玩下去,他倆都會後悔一輩子——不熟悉、不相愛的兩個人,只為了一夜而終身相守,想一想都覺得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