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怎麼了?」前天?那不就是他回來的那一天?
「還怎麼了?你家開封前天在街上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抓了幾個街上大嬸當米袋甩,嚇得她們當街屁滾尿流,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今兒個我到街上去,人人都在罵你家開封呢!」 .
初靜乍聽也是嚇了一跳,「有這回事?」
「怎沒這回事?」武大娘挑眉, 「當時你家這三個小毛頭都在場,不信你問!」
她話還沒說完,亞平三兄妹已經先心虛地低下頭去不敢看她。
初靜見他們這模樣,不用問也知道了武大娘所言不虛。
她半垂下眼,心思在轉瞬間已轉了幾轉。
武大娘瞧她低頭不語似是在為她丈夫的事難過,趕忙改口道:「哎呀!其實這事沒有多嚴重,你也別放心上,沒事的。對了,初靜,聽我家官人說,開封已經答應要入伙一起開鏢局了?」
等了半晌,初靜才慢慢點頭,「開封是答應了。」
嘴上說是開封答應,可事實卻是她答應。
開封雖是一家之主,但管錢的卻是她和亞平兩姐弟。不過這是他們家的私事,沒必要在他人面前說破。
武大娘抿抿嘴,「這事依你看,成是不成?」
「大姐怎麼問我?做生意的事我不熟,大姐這—問,豈不是存心為難小妹?」
武大娘聽她這麼—推辭,兩道哀怨的目光立即往她方向射去。「初靜,你不當我是你大姐嗎?」
「大姐怎麼這麼說?」
「不然的話,你幹嘛把我當外人般客套?」武大娘皺眉道。
被指控得冤枉,初靜忙道: 「我哪有把大姐當外人?」
這話她可沒說謊。武家夫婦對他們的好她知道,因此儘管對其他鄰居可以心口不一,但對武大娘和武大爺,她卻是在應對中多了幾分真心。
「既然不當外人,那你就說說對開鏢局這事的看法啊!」武大娘堅持要聽聽她的意見。
別人是否有同樣的感覺她不知道,可是她是真的認為,和初靜相處越久,就越能發覺她不簡單的地方。
剛開始她也像大夥一樣,以為初靜真是如她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嬌嫩柔弱,隨便一件事就能惹得她淚眼汪汪。因此才會在她面前格外小心收斂,措詞遣句也會用心斟酌。後來相處時日一久,她才隱約發現到,她所認識的初靜與「真正」的初靜,很可能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不同於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大家閨秀或是小家碧玉,初靜給人的感覺雖柔弱溫良,可言談舉止卻遠較那些做作虛偽的閨閣秀女來得言之有物、落落大方,有時她甚至能在她眸子裡捕捉到一閃而逝的銳利深沉。
而且最重要的是,當初開封攜家帶眷來到瀣村定居時,他們就只有這間屋子和一塊兩分田,可過了一年,開封就已籌得出錢買下後頭山坡上的一塊果園,再過一年,他趁隔壁洪家急需用錢時,買下洪家的七頭牛與幾十隻雞放養到果園裡,今年三月初,他再買下緊鄰他家田地的八分水田地。與易家沒交情的人還真以為易家到現在還像剛搬來時那般的苦哈哈,可她卻清楚得很,現下放眼桑樹坡,別說是她家,就連吉家財產也比不上易家。
她絕不相信如初靜所推說的,這些錢都是開封辛苦掙來的。一個莊稼漢一年能賺多少她又不是不曉得,開封就算拚死拚活也很難在這短短幾年間掙到那些田產。
因此她不得不懷疑,這其間一定有人在幫開封管帳理財,如果她沒猜錯,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初靜。
見她—臉不聽她說便誓不罷休的固執,初靜暗自歎了口氣,「那麼大姐要我說些什麼呢?」
「什麼啊?」武大娘側頭想想,最後決定道:「就我們管錢他們管人這方面來說說吧!」
她到現在還是不怎麼放心丈夫他堂兄所招募來的那幾個鏢師。
被逼得難以再推托,初靜只有乖乖為她一一分析。
★ ★ ★
這天下午,罕有外人到訪的瀣村突然闖人了幾個騎著駿馬的陌生人。
「你們確定是這兒?」徐冀高踞馬背,一雙利眼環顧過四周。
眼前的小村落看來毫不起眼,實在讓人很難相信一代大俠會選擇在這種地方隱居。
「是的!他們的馬蹄印的確是在進了這村子後才消失的,而且屬下也已詢問過村民,這村子裡確實有戶人家姓易,而男主人就叫易開封。」
徐冀聞言回頭,「他成家了?」
「聽說是三年前娶的妻,現在已有一個兩歲大的女兒。」
「那他家中除了妻女外,還有其他家人嗎?」
「他的妻子在婚後帶了三個弟妹過來,其中兩個男孩還破例被他收做徒弟。上次跟他路過咱們馬場的,就是當中年紀較輕的那一個。」
徐冀點點頭,「那他對他的妻女如何?」
「呃……」回話的人遲疑了下, 「依照村民的說法,易開封似乎不是個好丈夫,也算不上是個好父親。」
掩不住聞言後的詫異,徐冀瞪大了眼, 「這怎麼可能?」
易開封不像是個會虧待妻女的人啊!
「屬下問了好幾個村民,他們都說易開封有時候心情不好,就會虐打妻子,常常把她打得十天半個月都還下不了床,而且對待女兒就像對待條狗——」
「夠了!」徐冀舉手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
事情顯然比他原先預料的還要棘手。
「尚若真如村民所說的,那就不妙了。」他不禁皺緊了眉頭,腦海裡突然閃過那時易開封對他徒弟的動輒怒目相向,現下一對照村民的說法……莫非這易開封真是表裡不—的衣冠禽獸?
「老當家,」幾個多少知道他計劃的馬師見他愁眉深鎖,連忙安慰道:「這些都是我們聽村民說的,事實並不見得就是如此啊!說不定村民是看他長相兇惡,所以就逕自推斷他必是個凶殘之人。」 。
徐冀歎了口氣, 「我也希望是如此,只是事出必有因,恐怕……」
「老當家,屬下認為再多的揣測都比不上我們親自走一趟來得正確,您老千萬別因此而喪氣,少主還等著您去救呢!」
一席話有如醍醐灌頂,徐冀忙振作起精神,「對!你說得對!我真老糊塗了! 不到他家去看看怎知道事情可有轉機?好!你們帶路,我們現在就到易家去!」
「是!」
★ ★ ★
「大姐!」飛奔而來的一顆小彈珠直直撞進她懷裡。
叫季樂撞得倒退了兩、三步的初靜揪緊了眉頭,暗自平撫著被嚇得差點亂了拍子的心跳,「怎麼了?」
「哇!」埋在她懷裡的季樂回她一記震耳欲聾的哭聲。 .
隨後進門的叔康黑著臉,咬牙切齒地罵道:「那個死老太婆!有膽哪天夜裡不要讓我碰到她落單,不然我一定把她裝進布袋裡,丟她進漢水!」
「叔康,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都是那個吉家的死老太婆!」叔康氣憤得高舉握緊的拳頭,一臉與人誓不兩立的模樣。「大姐,你不是要我陪小妹拿花瓶去還吉家嗎?那個可惡的老女人不但不領情,還當著我們的面故意砸了我們拿去賠禮的花瓶,說什麼她家隨便一隻瓶子都比我們拿去的值錢,叫我們要賠就賠得心甘情願一點,別拿爛花瓶充數矇混!」
「吉家嫂子當真這麼說?」初靜半垂著眼,臉上仍是一片波瀾不興的平和。
見大姐沒如他預期般的生起氣來,叔康以為自己說得還不夠精采,忙加油添醋道:「還不只呢!那老太婆自己把花瓶砸破也就算了,還叫我們得負責把花瓶碎片撿乾淨,說這是我們帶去的,就要我們自己帶回來!」
「那你們幫她撿了嗎?」初靜輕撫著小妹哭得一頭一顫的小身子。
「沒……沒有……」季樂抽抽噎噎地說。
誤解了大姐意思的叔康忿忿不平地嚷道: 「大姐,你該不會真要我們幫她撿吧?那是她打破的耶!」
「我不是那個意思。」初靜笑道。
眼拙得完全看不出她眼裡的冷光寒意,叔康只看得懂她正笑得燦爛, 「大姐!我們被欺負,你還笑得那麼開心?」
「開心?」初靜無辜地摸摸嘴角,「我有嗎?」
「怎沒有?」叔康指著地笑得如彎月般的唇, 「你明明就在笑嘛!」
為避免小弟的執意追究,初靜抿住雙唇,不讓嘴角有一絲上揚的痕跡,「你看錯了。」
「我哪有——」
「失禮了,請問這裡是易家嗎?」陌生的聲音打斷叔康進一步的指控。
初靜三姐弟不約而同地往聲音來源望去,只見三、四個勁裝打扮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來到門口。
,叔康直覺反應地跨前一大步,將大姐和小妹擋在身後。「你們要幹什麼?」他眼神、語氣裡儘是濃濃的防備。
雖說這兒年官府已不像當初那般對他們姐弟四人窮追不捨,可是躲慣官府的他一遇上陌生人,還是會顯得格外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