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四方說到傷心處,語帶哽咽,雲悠悠卻是跪得兩腳發麻,眼睛死盯著他身後牆上的大洞,胡思亂想——原來浴室隔壁就是這間道巧啊!沒事弄個大洞幹嘛?貪涼快啊!
雲大姑娘想著想著,又想到了和向四方赤裸相對的情景:心愈想臉愈燒,簡直快冒出煙來……
「雲姐姐!師父在叫你啦!」溫柔柔輕輕推了她一把。
雲悠悠回過神來,嚇了一大跳,慌慌張張地大喊一聲:「有!」
小天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溫柔柔冷漠的臉上也不禁露出笑意。
「有什麼有!」向四方臉全黑了,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你倒給我說說,現任館主又是誰?」
「當然、當然是師父你了……」雲悠悠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地說。
「呆子!師父只是代理館主啦!真正的館主另有其人。」
雲悠悠見師父的臉色更難看了,忙低下頭,推了推小天,小小聲地說:「那你就快說啊!想害死我不成……」
向四方一怒起身,拂袖而去。
「就是我啦!大笨蛋。」小天鬆了口氣,兩腳一伸,坐在地上忍不住抱怨道:「平常也沒見師父這麼多話,今天是怎麼了?收個徒弟、囉哩叭嗦的,差點沒把我兩條腿跪斷!」
「你、你這小鬼就是現任館主?」雲悠悠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對啦、對啦!等我武藝大成之後,師父就要把武館交給我親自主持了。」小天滿面春風、一臉得色。
雲悠悠也坐倒在地板上,一臉不可思議。
溫柔柔卻是緩緩站起,走到向四方的椅子前,大剌剌坐下;只見她板起臉,學著向四方的浯氣,裝模作樣地說:「師門不幸,收了你這個頑劣徒弟;居然我在講話的時候,給我發起呆來?」
雲悠悠被她逗得笑了,笑嘻嘻地說:「真像、真像!剛才師父就是這種德行。」
「很像對吧?」溫柔柔瞥了她一眼,臉上似笑非笑。「那我再多學一點,你可不要生氣……」
「我沒事生什麼氣?」雲悠悠大喜,興奮地說。「快點快點!否則待會兒師父出來,可就學不成了。」
溫柔柔點了點頭,馬上換過表情,沉著臉,大聲說:「剛才在發什麼呆?為什麼臉紅得像個大蘋果?快給我從實招來!」
雲悠悠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紅著臉不知怎麼回答;剛巧門鈴響起,她馬上跳起來、衝了出去。「有人來了,我去開門。」
一陣銀鈴般的聲音在雲悠悠身後響起。「你老實說,師父不會怪你,你是不是想到了師父啊……」
雲悠悠跑得更快了。
令令令
「哇哇哇!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怎麼這麼多人寄東西來?」雲悠悠手上大包小包,一臉興奮地走進來。
「有幾件?」小天似是見怪不怪,懶洋洋地問。
「嗯,有、有十三件耶!」雲悠悠算了算。「不過上頭都沒有寄件人的姓名住址,就連收件人,也只寫上『至尊武館』四字……不對不對,這裡有一封是給小師姐的……」
「給我!」溫柔柔身形如風捲雲動,一晃眼間,已拿走雲悠悠手上的信。
雲悠悠微微一驚,盯著溫柔柔,遲疑地問:「誰、誰的信啊?從沒見你急成這樣。」
「秘密。」溫柔柔將信貼在胸口,臉上的神情溫柔到了極點。
「裝什麼神秘?還不是那個叫『陰七絕』的小子寄來的……」
「死小天!你、你果然偷翻我的東西!」溫柔柔又氣又羞,雙手一翻,數十道寒芒從指間激射而出,直襲小天門面。
小天駭呆了,雙腳根本動不了;雲悠悠見狀,來不及細想,直接撲到小天身上。
但暗器卻沒有射到雲悠悠身上!
「說!誰准你練這麼歹毒的暗器?」向四方如鬼魅般出現,面如寒霜,直視溫柔柔;雙手一張,更有數十枚銀釘從掌中落下。
溫柔柔面無表情,冷冷地說:「師父不肯教徒弟,我自己偷偷練,又哪裡礙著你了?」
向四方大怒,手掌高高舉起,就要落下。
「要打就打,休想我會認錯!」溫柔柔昂起頭,一臉倔強。
「你、你一心想著報仇,我又怎麼能讓你習武?」向四方手掌緩緩放下,頹然坐倒。
「原來你已經知道?」溫柔柔眼中不再冷靜,似是有火焰燃燒,口氣卻是冷到了極點。「沒錯!『漸』之『千面』殺了我爺爺,警察既然沒本事抓到他,我就自己報仇!」
「你、你什麼都不知道……」
「是!我是什麼都不明白,我只知道有仇報仇、血債血償!」溫柔柔昂著頭,大步走了出去。
雲悠悠看了向四方一眼,但是心裡又擔心溫柔柔,於是也跟著追了出去。
小天驚魂甫定,見師父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勉強笑著說:「師父,你別生氣啦!柔柔姐是跟我鬧著玩的啦!她不會真的傷了我……」
「不會?真的不會嗎?」向四方愀然色變,喃喃低語。「復仇的火焰一旦點燃,就像野火燎原、無窮無盡;我、我究竟該不該說出真相?」
「師父……」
向四方忽然仰天狂笑,語帶悲聲。「我又有什麼資格教訓柔柔?生死恩仇,又豈是能輕易拿得起、放得下?」
「師父,你別這樣,我、我好怕。」
向四方聞言,猛地一驚,止住了狂笑。「對不起,嚇著你了。」
「我才沒嚇著呢!」小天見師父恢復正常,又耍起寶來。「師父你看!又有好多人送東西來了。」
「還是沒寫名字?」向四方歎了口氣。
「大概這些人都知道師父脾氣,知道要是寫上姓名地址,你肯定又會退了回去。」小天邊拆信件邊說,忽然叫了起來。「哇!一百萬的支票,好大的手筆!」
向四方神色不變,連眉毛也不動一下。「照往例一樣,全捐出去。」
「前前後後,已經捐了上百次了耶!」小天實在捨不得,忍不住抱怨起來。「師父幫忙別人,哪次不是出生入死賣命?偶爾收點報酬又會怎樣!死腦筋一個……」
「李白在他的俠客行中曾寫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師父讓旁人有恩可報,已經落了下乘了,又怎能再貪圖錢財?」向四方曼聲長吟,怡然自得。
「氣死我了!十足十的呆子。」小天扁了扁嘴,沒好氣地說。「還好有些人是送臘肉香腸、點心餅乾來,否則又不知得挨幾天的肚子、淨吃鹹魚和蘿蔔乾下飯了……」
第六章
溫柔柔坐在迴廊旁邊的欄杆上,看著院子裡頭的桂花發呆。
「天天說我是呆子,現在自己怎麼也發起呆來?」雲悠悠來到她身旁,倚著欄杆,笑嘻嘻地說。
「哼!」溫柔柔別過臉不理她。
「師父得罪你,我可沒得罪小師姐,幹嘛不理我?」雲悠悠無奈一笑。
「師父也沒得罪我,我是自己跟自己生氣。」溫柔柔歎了口氣。
「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你叫他師父呢!」雲悠悠小心翼翼地說。
「他對我不錯,什麼事都讓著我,叫他兩聲師父也是應該的。」
雲悠悠大喜。「既然這樣,你就去跟他道個歉嘛!師父剛才氣到臉全黑……」
「不要!明明是他不對,我幹嘛要道歉?」
「可是……」
「你是幫他還是幫我?要是幫他,就不要跟我說話!」溫柔柔瞪圓了眼睛,冷冰冰地說。
奇怪奇怪箕奇怪!現在的小鬼怎麼都那麼難搞?哪像我們那時候,一頓板子就解決了。雲悠悠腦中胡思亂想,口裡只得說道:「當然是幫你嘍!不過、不過師父不讓你習武,一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能有什麼道裡?他嘴裡說我身體不好,不適合習武,但我自己偷著練,還不是比小天強?
」溫柔柔面無表情,冷冷地說。「說來說去,他只是怕我去報仇罷了!」
「報什麼仇?」雲悠悠嚇了一跳。
「你總該聽過溫青史這個人吧?」
「當然聽過!他是前任的警察局長,後來在一次查緝毒品的行動中,被殺身亡;根據新聞報導,兇手還是一個叫『千面』的神秘人物呢!」雲悠悠滔滔不絕地說著,忽然想起一事,結結巴巴地說:「難道、難道溫青史是……」
「沒錯!他就是我爺爺!養我育我,將我疼入心裡的爺爺!」溫柔柔臉色變了,蒼白的臉上泛起驚怖潮紅,一字一句地說,「我一定要這個叫『千面,的人,血、債、血、償!」
「這、這……」雲悠悠無言以對,恩仇之際,本就不是別人插得上嘴的。
「對了,這、這封信是誰寫給你的?瞧你寶貝成這樣!小天剛才還差點被你嚇得尿濕褲子……」
「活該!誰教他老是偷翻人家東西?」溫柔柔忽然害羞起來,低著頭,小小聲地說:
「我跟你說個秘密,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喔!」
雲悠悠盯著她,忍不住好笑起來;這個一貫冷口冷面的小女孩,居然電會有這般的小兒女神態?